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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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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黎深在等。

    她抱着文件袋里的离婚协议书,一点点向着他挪近。

    在最后几步之外,季悠漾莞尔一笑,眉眼盈盈。

    “对了黎深哥,我还没祝贺你呢。”

    沉默中,盛黎深轻抬了眉梢,看她。

    “bccca,”她认认真真地说,“这是第一次有流行音乐人拿到这个奖吧。”

    bccca,全称“bestclassicalcontemporarypositionaward”,即“最佳当代古典音乐作曲奖”,是奥菲斯奖古典音乐门类中最重量级的奖项之一。

    奥菲斯奖的颁奖范围横跨各大音乐派别,每年最具话题度的自然是流行音乐奖项,而阳春白雪的古典类,在大众中就相对少受关注,然而在业界具有极高的含金量。

    今年这个奖被颁给盛黎深,关注度一下子就爆了,虽然大多数人都还是不明觉厉的态度——反正盛神牛掰就对了。

    季悠漾却能感受到这其中非凡的意义。

    盛黎深过世的生母就是知名钢琴家盛纫秋,他从4岁就开始学习古典钢琴,17岁那年在路德维希国际钢琴大赛上夺得金奖,成为大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可以说是年少封神。

    随后他就被邀请进了著名的“维也纳摇篮”培养计划留学深造。

    “维也纳摇篮”项目由世界最顶尖的几所音乐学院联合创办,致力于当代古典音乐家的培养,学制为期六年,每年全球招生不过几人,准确来说,非天才不录,而且必须是最顶级的天才。

    走进这扇大门,也就意味着从此进入了古典音乐界的核心圈层。

    所有人自然也都以为他会一直沿着这条康庄大道走下去。

    然而,盛黎深20岁的时候,突然决定转型去做流行音乐,并且以歌手的身份出道。

    这个“自毁神格”的选择令许多人大跌眼镜。

    哪怕在流行乐坛当道的今天,按照音乐圈内根深蒂固的鄙视链,流行乐还是比古典乐整整低了好几个台阶。在那些思维顽固的人心里,一个是陶冶情操,一个是娱乐大众,简直云泥之别。

    盛黎深当时还在国外留学,他参加了当地的一档音乐选秀综艺出道,从一开始便饱受争议——被质疑“浮于名利,自毁前程”“从艺术家沦为一个戏子”“在古典圈混不下去了只能出来靠脸吃饭”等等等等。

    曾经把他捧上神坛的同一批人,恨不得把他踩进泥里,只为捍卫自己骄傲的品位。

    尽管被全网唱衰,他也没有为自己的决定解释过一句,却单凭实力在腥风血雨中吸粉无数,大爆的原创金曲迅速传遍了多国的大街小巷。不久后推出首张英文个人专辑,不仅横扫各大音乐榜单,还在次年拿下了极有分量的三大项奥菲斯音乐奖。

    甚至他还是按原定计划完成了学业,而且在回国之后,又顶着“水土不服”的唱衰式预言,事业再上一层楼。

    而他音乐风格中融入的古典元素,也使得更多人产生兴趣去了解古典音乐。

    虽然唱衰者们一次次被狠狠打脸,声势越来越弱,总还是有那么一小撮自命清高的古典圈人士,越是自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越是喜欢时不时出来站在高雅艺术的制高点,说两句酸话。

    不过往后,酸话恐怕也没那么好说了——毕竟这些批评家就算再为他们的高雅艺术奋斗上几辈子,也挣不来一个奥菲斯的古典音乐作曲奖,又拿什么脸在他面前摆资历?

    而盛黎深今年才27岁。

    他的成就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到今天世人只能看到他轻松站在风云之巅。

    只有一路看着他走过来的人,才明白,这条繁花之路也曾泥泞坎坷、荆棘遍布,甚至踏错一步便是永不翻身的无底深渊。

    又有多少没来由的恶意缩在暗处,渴望能亲眼目睹神明陨落,盼着能靠这份刺激为自己麻木可悲的人生增添一点意义。

    但无论如何,最后他还是做到了这一切。

    因为他是盛黎深,他本该如此耀眼。

    ——季悠漾不再犹豫,把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给你的贺礼。”

    他天生就属于纤尘不染的云端之上,她不能允许他再被无关的事情拖入泥潭,哪怕是弄脏他的衣角。

    盛黎深垂眼,无声地望着她,却没接。

    “包装有点简陋,”季悠漾意识到这个问题,尴尬笑笑,“不过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她想把里面的文件再弄整齐一点,转念又觉得麻烦,干脆把那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抽了出来,直接给他。

    这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暴露在外。

    季悠漾胳膊悬在半空,半晌过去,对方还是没有接手的意思。

    她的手都举酸了,才听见他问:

    “贺礼?”

    “……”

    她只好暂时放下手,拿出来给山顶洞人做科普的耐心:“我们先把婚离了,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官宣,以后那些负面舆论就牵扯不到你了。”

    这个计划本来早该完成,只怪她太过贪心。只要他不问,她也就一天天给自己找借口拖延了下去。

    现在她收起妄想,一切步骤便都清晰无比了。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平静道。

    “就算网上那些人骂我全家,也不会再牵连到你了。”

    男人眸色渐深,许久开口:

    “那你呢?”

    “我?”

    季悠漾一怔。

    “妈妈……她会保佑我的。至于我爸的话,都断绝关系了,应该不算?”她懒得多想,“像他那种冷血的资本家,谁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在心里骂他啊,就是再多挨两句,也不算事。”

    “其他的……”她垂下头,“好像也没有了……”

    母亲秦蕴将近四十岁时才怀孕得了她,所以她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记忆基本都只停留在童年,隐约记得那时候全家上下如何宠她上天。后来那几个慈祥的老人就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她,最后连妈妈也过早地离开了。

    她的尾音渐消。

    不知何时,他身上低醇清爽的雪松暗香又包围了她。

    男人的手掌悬在女孩肩膀上方迟疑一瞬,转而继续抬起,轻落在她乌软的发顶。

    于是那股温柔抚慰的电流,酥酥麻麻从她头顶渗下来。

    是舒服的,可是……

    “漾漾——”

    季悠漾忽一下回神,打断了他。

    “放心啦。”她弯弯眼角,“现在那么多人骂我是因为我自身的实力还不够强,好的作品还不够多,大家觉得我配不上现在的话题度。不过……”

    女孩清凌凌的眸光蓦然磨出几分锋锐。

    “总有一天,我会做到让他们都无话可说。”她像个快乐无忧的洋娃娃,笑着问他,“黎深哥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对不对?”

    盛黎深看着她,回答:“当然。”

    须臾后。

    “但是,”他说,“我说的家人也包括你。”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

    明明能感受到温暖,却莫名酸楚。

    就像多年之前那个冬天的傍晚。十七岁的她潜进封家老宅后院,和封誉接了头,共商大计——如何破坏掉第二天两家大人为他们安排好的订婚典礼。

    正在讨论分工细节,忽然,盛黎深从远处出现了。

    为了掩盖罪恶的目的,她和封誉顿时默契,就按照平常的模式开始吵了起来。

    正吵到兴头上,空气中伸来冷白如玉的一只手,稳稳提起了封誉的衣领。

    “哥……?这是什么意——”

    盛黎深穿了一身与冬夜同色的深灰色外套,站在寒风里。

    他垂着眼,一字字落下。

    “跟漾漾道歉。”

    封誉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嘴上认怂倒是挺快。

    季悠漾傻站在原地,也只好乖乖被道歉。

    见他们两个都安静没声了,盛黎深似乎满意,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封誉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吊儿郎当伸手一勾他的肩膀。

    “哥,从小到大每次你都向着这丫头,我看不如你替我娶她得了。正好大家皆大欢喜。”

    盛黎深背影滞住,缓缓回身,衣角飘在风中。

    那一秒钟,对季悠漾来说,像是天文岁月那么长。

    下一秒,封誉痛呼求饶的高分贝刺穿耳膜,盖住了她乱窜的心跳声。

    入夜的劲风呼啸在盛黎深背后,枯树上几根纤细的枝丫承受不住这无情的力量,发出一声声折断的脆响,混着隔夜残雪簌簌而下。

    在所有这些噪音中,她仍旧清清楚楚听见他说:

    “在我心里,早就把漾漾当作家人。”

    即便他看都没有看她,季悠漾却似能触摸到他眉目间森然的冷意,比这整个寒冬更凛冽。

    “再敢说这种混账话,以后别叫我哥。”

    ……

    家人。

    季悠漾退了一步,逃开那份令人贪恋的温暖。

    这次不由分说就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塞给他,“你快看一下内容吧,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盛黎深指腹捻过纸张边缘,没有低头看一眼。

    “有。”

    “……?”

    这么快就有了?

    季悠漾不得已提醒他,“哥,你还没看呢。”

    “我已经看过了。”

    “……”

    难道您何时解锁了透视眼的超能力?

    盛黎深扫她一眼,淡淡解释。

    “昨天你把电子版发给任凯,他给我看了。”

    “???”

    季悠漾傻眼,他说的每个字好像都是中文,怎么连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昨天,昨天……

    她收了律师发来确认的离婚协议书的电子版,然后正好那个拉大提琴的盲人姑娘也通过家人回了消息,感谢她帮忙推荐工作,还附上了一份简历。于是她把附件下载下来,发给了任凯,让他帮忙再转给他们公司的hr。

    仔细回忆,那两个pdf文件都是以日期为开头命名的……

    所以,是有一种可能性。

    “…………”

    终于,她认命,尽量若无其事道:“那是我不小心发错了,不过内容是对的。既然你已经看过了——”

    被刻意平复的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一瞬,今天晚上的一切好像是许多块打乱了的零碎拼图,忽然被一股不明力量翻转了时序,纷纷挣扎着想要拼回规则的图案。

    为什么盛黎深今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今晚的他总像是话里有话,却不肯直说。

    为什么他特意让她去给任凯回消息,似乎是期待她能自己发现什么……

    还有,他明明昨天就看过了离婚协议书,今天却还是选择在微博上公开维护她。

    甚至包括那句莫名其妙的“万一生病,就得麻烦你照顾了”……

    所有想不通的疑点织成一张不可思议又充满细节的大网,支撑着她的胡思乱想,她不敢相信这其中真的有逻辑,又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哪怕发誓过一万次,不要再抱不切实际的希望,不要再自讨苦吃,一遍遍去尝那可怕的幻灭滋味。

    第一万零一次,她还是又破戒犯险,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

    如果,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她离婚,那意味着什么?

    ……这念头发生在转瞬之间,一旦生根便不可逆转。

    而她花费数年修筑起来的决心,如蚁穴溃堤,轰然倒塌。

    季悠漾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亲手强塞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恨不得立刻再将那薄薄的几张纸夺下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

    “所以,你是专程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那一粒渺小的希望种子,埋在心尖上,颤栗着。

    盛黎深点了头。

    小小的种子似乎得到鼓励,滋养出了一点脆弱的嫩芽尖儿,试探着去接近从未见过的光明世界。

    “那……”她声音弱下去,“你是什么想法……”

    没有立即听到他的回答。

    盛黎深缓步走到桌边,掀开先前他扣在桌上的那一厚摞纸质文件。

    ——已经被他研究了一整晚的“顶级机密”。

    而季悠漾第一次看清楚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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