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孤儿怨

    一出房间，程天然就看见一盘洗好的菠萝片摆放在客厅餐桌中央。

    若潘朵拉看见，定是要坐在椅子上好好吃上一番。

    程天然端起盘子走进厨房，见裴闵敏还在洗其他水果，开口道：“妈妈，这个点最好不要准备水果，纤维多，小孩子吃了消化不了，肠胃负担比较重。”

    裴闵敏没回头，不为所动道：“水果是我从佛台上拿下来的，不那么新鲜了，不能供给菩萨，你们赶紧吃吃掉。”

    比起自己的再三提醒，母亲显然更在意菩萨的喜好，程天然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嗯，我来吃吧，不要给朵拉看见。”

    裴闵敏的语气有些理所当然，“你一个人哪里吃得掉？喊朵拉一起吃啊。”

    程天然觉得自己似乎又说了废话，解释道：“小孩子晚上不大适合吃水果，如果朵拉看到家里有，一定要吃很多才肯睡觉，但是睡觉呢，她又会胃胀不消化，特别难受。小孩子不大听劝，最好是不要让她看到水果，这样呢，她就想不到要吃了。”

    同样的话明明说过许多遍，裴闵敏依然像第一次听到那样露出正在思考的表情，定定看着自己。

    “好的。”裴闵敏似乎回了神，转身动作慢了几拍，无措地盯着水槽看。

    程天然说：“还有水果在洗？那就沥干水，拿保鲜袋装着吧，放冰箱里过夜，明天也可以吃。”

    程天然没有走上前帮忙，自从裴闵敏从看守所回家，整个人迟钝了，也敏感了。

    重建自信是个漫长的工程，既要满足她的自尊心，也要多鼓励，多放手，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获取成就感。

    “嗯。”裴闵敏很快打包好水果，也将程天然手里的盘子接过去，封上保鲜膜，“水果有点多，全部留在明天吃吧。”

    程天然点点头，看裴闵敏背过身慢吞吞走回房间。

    她注意到裴闵敏近来很爱待在房间，有时候还有在偷偷打电话的迹象。

    换以前她或许不会干涉母亲的私生活，但有了前车之鉴，她认为自己有责任多加留意母亲的一举一动。

    “今天喂潘达吃东西了吗？”

    “喂了。”

    抱出潘达，潘朵拉狠狠在兔子脸上蹭了口。

    潘达好像有些困，出了笼也非常温顺地待在潘朵拉怀里，对周遭不算好奇。

    看着潘达松软的毛发，圆鼓鼓的小肚子一呼一吸，程天然问道：“它是不是长大了些？”

    “嗯，比以前重了好些呢，毛好像也变长了。”

    女儿如此在意小动物，让她的内心也变得柔软，程天然拿手机对着拍了几张人与兔的可爱合照。

    潘朵拉低头拨弄兔子耳朵，兴奋地说：“妈妈，我今天在ipad上看了部电影，好有意思，好好看。”

    上了小学后，女儿就不再愿意看动画片，有些科普记录片对她的年纪又过于深奥，程天然正为此发愁。

    程天然探头问：“什么电影呀？”

    “叫《孤儿怨》，可有意思了，里面那个大人装小孩子，好凶，但是很厉害我有点崇拜她。”

    潘朵拉尚且年幼，形容与叙事能力匮乏，叽叽喳喳描述了半天也没能让程天然想起是哪部电影。

    “这么好看吗？可是妈妈也不知道自己看过没，想不起来了。”

    潘朵拉一本正经地说：“哎呀，算了，下次再和妈妈一起看就好了。”

    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下巴向下撇，两眼用力凝视前方，“妈妈看我！”

    话音未落，怀里的潘达后腿一蹬，在半空画出一道抛物线，轻快跃了出去。

    房门大开，如果让它跑到外头，再请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程天然率先反应过来，心思也被转移，绕着屋子追了了几圈，才终于抓住了潘达。

    又玩了会兔子，潘朵拉打了个哈欠，小脑袋摇摇晃晃，这才舍得去浴室洗澡。

    万籁俱寂时刻，程天然掏出手机。

    张欣彤的短视频账号与直播账号一致，得来全不费功夫。

    静音等待了会，她挑了个与张欣彤连麦pk的新人主播，看准后即刻送了些礼物。

    礼物金额不算很大，但因为对象是人气低迷的新人，足以让她的id跃居直播间的榜单前列。

    聊上天也非常容易，随手在张欣彤那刷了礼物，张欣彤见状，几乎是立刻私发了联系方式。

    好的，鱼上钩了，之后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

    房间没开灯，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会大亮。

    程天然安静躺着，脸肃穆得像一尊石膏像，连续工作的手机滚烫，胸膛也像有团无名火在烧。

    紧攥的手松了松，却是冰凉。

    打开网页搜索《孤儿怨》，海报上女主角的脸陡然闪现在眼前，和方才的鬼脸如出一辙。

    潘朵拉沉沉睡着，殊不知母亲的哀思近在咫尺。

    一双因为疲累而凹陷的眼睛失了神采，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