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卑鄙者

    张妈妈暴怒，一脚用力踹开小土狗，“畜生！叫什么叫！”

    小土狗呜咽着在水泥地滚了两圈，又跌跌撞撞跑回原地。

    小女孩穿了条洗到变形的背带裤，辫子胡乱捆着，眼泪珠子一滚出来，满脸都是晕开的泥。

    她哇哇大哭，一手捂住挨打的脸，细瘦的肩膀上下抖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土狗呜呜直闹，在她身边转圈乱窜，委屈得变着调子乱吠。

    张妈妈情绪分外激动，好半天才注意到一旁的女儿，她放松表情，好言好语道：“欣欣，还疼不疼？丫头不懂事，我再帮你教训教训她！”

    “不用了，不太疼了。”

    张欣彤抱臂看着面前的张盼盼，脸那么脏，捂脸的手却白嫩得很，颜色像剥皮的白莲藕，关节处白中生粉。

    张盼盼从手缝里睁开眼，似乎勉强恢复了些神志，嗫喏道：“姑姑。”

    张妈妈继续训斥：“大声点！你是蚊子吗？鬼听得清你说话！”

    张盼盼扁着嘴，小身体缩起来，慢吞吞放下手，哽咽着说：“姑姑。”

    张欣彤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小人，应了声：“嗯。”

    见张欣彤发话，张妈妈也不再计较，只是瞪着张盼盼，用眼神批评她的顽劣。

    张欣彤看向母亲，问：“她怎么在这？”

    “你哥哥嫂嫂有事嘛，就把孩子在这放一会，明天来接走。这孩子太皮了，天天和狗玩，人和狗都脏得要命。”

    张欣彤打量着张盼盼，“你几岁了？”

    目光偷偷朝地上的小土狗瞟，张盼盼怯生生答道：“八岁。”

    眼泪不再往外淌，她壮了壮胆子，颤颤巍巍地问：“我可以把球，捡回来吗？”

    “你个孩子！”张妈妈目眦欲裂地说。

    张欣彤拢了下妈妈的肩膀，“让她捡吧，反正都要洗澡了，玩一会再洗也可以。”

    张盼盼乌溜溜的圆眼睛朝张妈妈直转，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兴奋地跑向远处。

    望着一人一狗的背影，张欣彤蹙眉道：“这狗不是隔壁养的吗？我们又不喜欢狗。”

    “臭丫头喜欢呀，每次过来，隔壁人就把狗给她玩，球也是隔壁的。”

    “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隔壁人家愿意的，我总不能说不要。”

    “哦。”

    妈妈骂骂咧咧把笋干篓子捡起，弯着腰一个个把小笋块扔进篓子里。

    “这背带裤怎么和我小时候穿过的一样？”

    “这就是你小时候的呀！”妈妈高兴地说。

    张欣彤惊讶万分，“啊？都多少年了？”

    “对啊，我都收在一起，给她穿穿正好，以前也买了不少钱呢，钱这么难挣，可要省着花。”

    “怎么回事啊？张欣丞没钱养孩子？衣服都买不起？”

    “别这么说你哥，他也不容易，到处跑，到处做生意。小孩子都长身体嘛，穿穿旧衣服怎么啦？听说她还经常生病呢，生病可要花不少钱，没少让你大哥大嫂花钱呢！”

    妈妈絮絮叨叨道：“你们小时候可没这么金贵，随便养养就养大了，这个小孩一点不对头就这个那个，毛病出来了，让人操心的哟！”

    张欣彤神情复杂，又朝远处的嬉笑追逐瞥了眼。不知想到什么，她勾勾唇角，很大声笑了出来。

    妈妈抬头望着张欣彤，好奇道：“笑什么？脸还疼不疼了？”

    挨巴掌本对张欣彤是家常便饭，自打开始挣钱，她脱胎换骨，开始体会到在家做顶梁柱的高级待遇。

    若不是望见今天这一幕，她几乎要忘记妈妈的脾气，原是像茅坑石头那般的。

    她笑得眼泪都快飚出来，在妈妈诧异的目光中捂着肚子上下起伏地哼，笑完又后知后觉认为自己实在有些卑劣。

    但她早就不在乎了。

    她读书不多，但仿佛在哪见过一句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那她的通行证将要通往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