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亚伶？
程天然推翻自己——关于视频投送者是年轻人的判断。
年轻人虽然是擅长使用手机，但周亚伶不仅不显老，思想与穿着打扮上也紧跟潮流。如果对象是周亚伶，能处心积虑，能辨认出“nature”单词，能使用隔空投送，也就都不足为奇了。
更能印证这一观点的是——程天然自打添加好友来首次在微信上与周亚伶约定见面，对方摆出的姿态却毫不惊异，像是准备好一切，露个尾巴影子，专心等待她自投罗网的模样。
休息日，程天然来到曾经滞留徘徊的均陶厂门口。这次不必担忧华枫灵出现，她一把驶入泊车位。
均陶厂往往面积不大，一眼足以望到底，但闷声发财不可仅凭借肉眼判定。秉着成本低的优势，效益好的均陶厂一年净利润往往可达七位数，即使与规模貌似庞大的化工业、制造业等中大型工厂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几个工人身穿脏兮兮的工作服，手套沾满泥土，正朝车间方向走。见程天然走过来，好奇地与她对视。
不用想也知道，周亚伶贵妇派头足，不会与脏污沾边。右手边是二层办公楼，程天然移开目光，径直奔最大最新的那间而去。
周亚伶一身紫色长款束腰风衣，颈间系着h牌的丝巾，见程天然敲门，热情迎了上来。
程天然见丝巾眼熟，一下想起华枫灵似乎也有一条。姐妹多年，华、周两人总是你买一件，我便另外买同牌更贵的一件，暗戳戳比较，且乐此不疲。
程天然还穿着厚呢子外套，见靓丽风衣薄薄一层布，处处散发着冷气，便知是当季新款。
“阿姨，您穿这件真好看。”
话是不假，周亚伶五官不及华枫灵，但肤色更为白净，风姿绰约。
回回见到周亚伶，她的发型永远一丝不苟盘于脑后，一看便是出入美容院与理发店的常客。能把大紫大红穿在身上且不落俗套，光彩照人，必定气度非凡。
“哎呀，天然你嘴真甜，”周亚伶握着程天然的手，拉人进屋，“我就爱和你们年轻人说话，你们眼光好，夸出来的都是真话。”
落座后，周亚伶按下接水开关，边把西施壶里的茶渣倒掉，“壶里是早上泡的了。下午我们换一种尝尝，正好这几天拿了点新茶，泡给你喝喝看，喜欢吗？还是想喝些别的？”
“都可以。”程天然笑着，被周亚伶握过的手却垂在桌下，不自觉抓紧手机。
周亚伶是讲究人，茶杯多烫了几遍才递给程天然。她始终带着放松、闲适的笑容，让程天然愈发忐忑。
“天然啊，以前我就喜欢你，只是枫灵在，不好过多表现出来。我也生的儿子嘛，不要好像我要和她抢儿媳妇一样，那多不好哦。”
“女性结婚以后确实付出太多了，你能有勇气离婚，真是不容易。我现在是年纪大了，没法开始第二次人生了。要是还年轻，能够重新选择一回，我也想潇潇洒洒奉行单身主义呢。”
周亚伶把控经济大关，面上不参与厂内生意，不代表她内里没有本领。
程天然与周亚伶吃过几次饭，印象中她口才极佳，是饭桌上的明星人物，格外擅长审时度势。只要她想，总能给人如沐春风的舒爽感觉。
一番话下来，净是拉拢与夸赞，程天然点头应声。
热情像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令她口干舌燥，接连灌下几满杯茶。
活了大半辈子，周亚伶总要比程天然通透些，若周亚伶对她绝无所图，断不会主动交好。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虽与视频要挟方式不同，最终却殊途同归。
程天然定了定神，从包里掏出礼物盒，说：“阿姨，这次来嘛，信息上和你说好了，是想看看你们家的花盆。要过来前，我找自己出门要戴的耳环，正好看到这副，感觉非常适合您，就顺手带过来了。”
“您看看喜不喜欢？”
“诶呀，你干嘛这么客气？”周亚伶明显一愣，低头朝盒子睨了眼，又抬眸看向程天然。
“你来我这看东西，是做我的生意，反过来还要给我准备礼物，太客气了呀。”
程天然恭敬地将盒子推近，“没有没有，就是顺手一拿，不是特意买的就算不上刻意准备。”
“好吧，天然，”周亚伶唇角噙着笑，打量程天然，“你想要什么样的花盆？”
“种种月季的吧，常规些的就可以。”
“噢你知道我们家主打不是花盆吧，所以现货不会很多，都是朋友要用，过来拿一拿的。你要不嫌弃，走之前去门口那挑几个拿走就行了。”
“我要一个小的就够了，家里没那么大地方养花。”程天然划开手机，“我现在就转账给您。”
“转账什么呀？”周亚伶噗嗤笑了出来，“小东西收什么钱，我家虽然厂子小，家底比不上潘家，但也不缺这点。咱们这关系，认识那么多年了，还谈钱做什么？”
她们能有什么关系？
不谈钱，程天然揣测，周亚伶到底想要什么？不过也对，就算周亚伶图钱，也不可能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那阿姨打开看看吧，喜不喜欢。”
周亚伶长得算不上善良，这取决于她看人时，目光中总发射着精明的亮光。
听了程天然的话，她推诿一番，终将包装盒盖掀开。黄铜vintage耳环被提在指尖，成色上乘，分量与价格相当。
那是程天然在表参道中古店购买，作为礼物展示，诚意满满。
周亚伶不是寻常妇女，自然能识得好货。即使眼中分明透露着喜爱，反复端详后，她还是将耳环放进盒中。
“天然，这个买来很贵吧？我不能收。”
“价格其实还好，主要我一直觉得，首饰要戴在合适的人身上嘛。我戴这个体现不出耳环的贵气，太可惜了，看了之后觉得很适合阿姨，所以想给您戴，您如果喜欢，不用考虑别的。”
要是周亚伶能满心欢喜收下礼物，这倒也省事了，只怕她心思过深，捉摸不透。
“等你再长几岁，自然能戴好看了，这种东西嘛，总是时间越长越有味道。”
眼看周亚伶将礼物盒盖上，程天然觉得心跟着凉了半截。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应付面前的女人，自己在人家眼里或许压根就是透明的。绕弯子问不知要叨扰到何时，直接开口问又过分冒失，万一她不肯承认，万一她真的毫不知情
程天然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