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姑姑的另一面
接到华枫灵的电话,潘吉不情不愿调转车头,直奔自家饭店而去。
店里生意不错,侧方小停车场停满了汽车,好运来大饭店几个字流光溢彩,四层小楼通体灯火辉煌。
一眼望去,落地玻璃窗内宾朋满座,满眼繁闹盛景。
潘吉推开饭店一楼茶壶店——潘辕轩的大门,右侧裤子口袋里是油卡,热乎劲还没过,他猜测华枫灵给他打电话,是打算把这卡要回去了。
往里头走了几步,金灿灿的灯光下,所有人的脸孔及表情格外分明。
“姑姑。”潘吉疑惑地喊了一声。
自从爷爷去世,潘吉似乎就再没见过潘德睿。
三口之家外均为外人,他很快收敛起苦瓜脸,做出礼貌热情的好青年模样。
“嗯,阿吉。”
潘德睿体型微胖,是个朴实单纯的妇女,不知她与父母方才聊天内容为何,几人面色沉重。
见潘吉走近,潘德睿忽地站起身,面带窘迫地道了个别,起身离开。
潘吉依旧把自己归于小孩这一栏,关于大人的事情,若是爱告诉他,他就听,大人不和他提,他也绝不会多问。
安然玩了一会手机游戏,潘德信突然大喝一声:“还玩游戏!天天就知道玩游戏!”
潘吉身子一抖,手机险些掉落地上。
他抬头,见潘德信正用一双大眼瞪着自己,一股调头就走的倔劲立马涌上心头。
苦瓜脸又回到他身上,今天挨了几次骂,运气很背,或许只有在张欣彤那里,自己才有舒畅的机会。
“你骂他干什么?和阿吉有什么关系?”华枫灵难得语气很冲。
有华枫灵帮腔,潘吉放下离开的想法,扭头赌气望着潘德信。
“你还帮他,他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茶壶也不做,不需要骂?”
“要骂也不是现在!你们家里人的事情,拿儿子撒什么气?你有病?”
“什么事啊?”潘吉终于忍不住问。
话从嘴里说出,华枫灵与潘德信却成了哑巴,场面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妈妈?”潘吉问。
“问你爸!”
“老潘?”
潘德信深深叹了口气,说:“你弟弟被抓了。”
“啊?”潘吉张大嘴巴。
“他在杭州地铁站,说是鞋子里绑了个什么拍照的东西,”潘德信点了根烟,像在诉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眉头紧锁,“拍女孩子裙子吧?被抓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吧,人还在里面呢。”潘德信一脸愁苦地吞吐烟圈。
“她儿子犯了事情,和我们有关系?非要问我们家要钱救人,我说了,那里的警察我们不认识的呀,而且就算认识,塞钱有什么用,人都抓进去了。”华枫灵少有动怒的神态,此刻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自己什么都不懂,说也不听,现在来怪我们不肯帮她,搞笑不搞笑。”
“别说了,她要钱,给她点钱不就好了,打欠条又不是不还,都是亲戚,怎么叫不关我们的事情?”
潘德信不满意华枫灵的语气,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以为现在钱这么好挣?装修款我到现在都没结清呢?她说要就要?拿什么还?”
“几万块怎么不能还?你不肯拿钱,我就把我的钱给她。”
婆媳恩怨扯也扯不清,华枫灵经历过上一代的迫害,始终对这事耿耿于怀。
一遇到两家亲戚的事,父母总会争个不停,很难将息。
奶奶在家连块抹布都懒得洗,要求倒是提得苛刻,母亲不仅在家洗衣做饭,带娃上班,还要负责所有肉类的活杀工作。
逼人做屠夫的本事真是史上罕见,对于婚前连饭都不会做的母亲来说,那段日子犹如人间炼狱,几乎每晚都要以泪洗面。
但潘吉未尝过人间苦痛,也没机会做人儿媳,对待恩恩怨怨,他只觉耳边吵闹。
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何必为了旧时琐碎喋喋不休?
他无奈地撇撇嘴,认为大人虽长成大人,却无法学会看穿。
通常进行到这里,父母双方总有一人停战,像他们这样礼数周全的家庭,深知做人留一线的道理。
等着等着,华枫灵的大眼睛却有泪珠滚了下来,让潘吉慌了手脚。
“潘吉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要问你爸爸要钱,要把遗嘱立好,一切都要弄清楚,你倒好,骂我!和我发脾气!非说我在咒你爸爸死!”
“旧账不要再翻出来了,再说我婚都离了。”潘吉觉得自己像一个绝对公正的裁判。
“呵!”华枫灵冷哼一声,潘德信自知理亏,垂着头没有反驳。
“现在你姑姑拿遗嘱的事威胁我们,怕我们不给钱,你说他家人阴毒不阴毒!”
华枫灵气急,面孔扭曲道:“人都死这么久了,当时不说,让我们一直以为根本没有遗嘱这回事。结果人家厉害,早就知道老头子心思了,把遗嘱当把柄抓在手里,就为了来今后要挟我们!”
天啊,这还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憨厚、木讷的姑姑吗?
潘吉三观尽碎,顿感天崩地裂,万分惊讶地望向潘德信。
潘德信一声不吭,面色凝重,张开常年因做壶而略显粗糙的手掌,痛苦地捂住下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