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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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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考虑到很多学生刚进新班级还未适应,原本定在周天上午的两门周测都临时取消了。

    于是沈好决定趁这个时间调座位。

    许思麦倒无所谓,反正也没有想一起坐的人,坐哪都一样。

    沈好或许听取了孙书恩的意见,把教室343的座位分布改为了和(21)班一样的333分布,这倒是让许思麦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但十七班的小组变为两小排六个人一组,而且采取记分制,早自习迟到一分钟扣一分,破坏纪律一次一分,上课回答问题加五分。积分一周清一次零,每周天晚修排名高的小组拥有选择座位的主动权。

    许思麦排名在中游,轮到她选位置的时候,教室里的座位都已经零零散散,许思麦懒得再挑,便选了挨着门的第一组第一排的中间空位。

    令许思麦十分惊愕的是,排完座位不久后,沈好居然领着代娇娇进了教室,并且为她安排好座位。许思麦与她对视一眼,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装作陌生人。

    一向积极社交的许思麦几乎变成了自闭症患者,一直埋着头做自己的事情,甚至完全不关心自己的身边的人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她不说话,也没人主动搭理她,如此恶性循环,一天到头,许思麦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

    但没人是一座孤岛。

    临近放学,小组的组长还没选定。

    身为本小组唯一一个原住民,耿灿不得不打破僵局:“那个,我们第一组明天值日,检查作业什么的也需要组长,今天先把组长定了吧?”

    许思麦沉默着仰起脸,竟然发现左同桌竟然是耿灿:“你是叫耿灿是吗?!”

    耿灿很意外:“你认识我?”

    许思麦欣喜地解释:“我和常钰是同桌,那次我跟她一起来给你送生日礼物来着!”

    耿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巧了。”

    许思麦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也记得你。”

    许思麦以为又是哪位熟人,但转身一看,是张陌生的脸。

    那人又说:“我军训的时候对你有印象,你在一连,第一排排头,军训最后一天咱们两个连还面对面站,我就是你面前的那个。”

    许思麦努力回想了好一会,终于对上号了:“你就是那个自己晒得黢黑还笑我的是吧?!”

    高扬川大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然后高扬川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左同桌:“我叫高扬川,他叫郎思滨,我们两原班都是十五班的,还是初中同学。”

    许思麦右同桌也加入了聊天:“你们都那么有缘分的吗?就我孤零零的吗?”

    高扬川右同桌举手:“还有我。”

    许思麦问她的右同桌:“我叫许思麦。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崔子豪。”

    这个名字许思麦印象深刻,她情绪激动地追问:“你初中是不是成效的,还跟吴世越是同桌?!”

    全被许思麦说中,崔子豪惊愕地问:“是啊。你怎么知道?!”

    分明没有说过话,许思麦却像是见到了老熟人,情绪激动地向他讲述曾经的渊源:“你初二的时候被勒索,可是我们帮你报的仇!不过我看你长得也挺高大呀,当时怎么不反击?”

    组里的其他人都很好奇:“什么勒索?怎么了?”

    崔子豪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和那么久以前的事有关系,表情万分尴尬。

    许思麦见他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急忙替他开解道:“没什么,反正我就是认识他。”

    于是高扬川的右同桌哀叹道:“你们好,我叫肖让,跟你们谁都不认识。”

    耿灿又问:“所以呢,组长选谁?你们有谁想当吗?”

    众人皆摇头,没一个愿意担任。

    肖让提议说:“干脆谁成绩最好就是谁吧,早点定早点回家,都放学好一会儿了。”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只有高扬川默不作声。最后他又不死心地试探道:“要不然选成绩最差的那个吧?”

    众人全都摇头。

    于是组长就定了下来。

    许思麦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想到厄运如影随形。

    崔子豪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迟到大王!!!

    别人早上来上学,放下书包就开始背书;他们组的人来到之后,都仰头盯着挂在黑板上面的钟,期盼秒针能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希望崔子豪可以来早一分钟就能少扣一分。毕竟他们组是真的架不住每天都因为崔子豪而倒扣十几分,一个星期下来,别的小组统计后是正分,只有高扬川组,光荣且突出地倒扣几十分!

    于是周天晚修小组选座位时,他们组便只能欣然地接受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永远坐在别人都不选的门口第一组。

    还真不错,都不用换座位。

    但是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正值隆冬,只要有人进进出出,教室破烂的前门便永远没有关上的时候,他们一组人永远苟着身子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于是小组六个人,五个人都感冒了。

    许思麦成为了那个唯一健康的幸运儿,高大地屹立在他们中间。

    耿灿刚擤完鼻涕,用同样浓重的鼻音哀求崔子豪:“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明天能来早点么?”

    于是崔子豪也擤个鼻涕,用浓重的鼻音回答道:“姐,我家真的远,这个天气真骑不了车,我早上六点就起床了,饭都没吃就往这赶,你忍心我不吃饭也不睡觉吗?”

    耿灿刚要说话,却打了个大喷嚏。

    许思麦赶紧往右边移了移,用禁止的手势警告道:“请不要误伤我这个唯一健康的无辜群众!”

    谁知崔子豪打了个更大的喷嚏:“啊欠!”

    许思麦的屁股又迅速移了回去:“崔子豪!”

    似乎是为了响应号召,高扬川也在后面打了个大喷嚏。

    与此同时田野出了教室却不关门,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彻底把许思麦吹凌乱了。许思麦认命地拎起脖子后的羽绒服帽子盖在头上,悠长地叹了口气。

    这过的什么鬼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放寒假啊!

    上课前,许思麦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关门”两个大字贴在前门上,期望能提高一点其他同学的注意力和同情心。

    台上化学的老师正用浓重的口音念着ppt,既听不懂又十分催眠,许思麦用力抹了一把额头,闭上眼睛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念吴梅了。

    跟这位化学老师差不多水平的是物理老师。许思麦万万没想到,这尊大佛上受力分析这块内容时,竟然自己能把自己绕晕,然后站在讲台上苦苦思索不出哪里出现了问题,听到下课铃声响起大松一口气,似乎上课的比听课的还痛苦。

    令许思麦欣慰的,便是她很喜欢的那位生物老师竟然也是(17)班的任课老师,这使许思麦悲伤的心情好了不少。

    孙书恩作为新班长,自然很快地融入了新班级,但许思麦的社交始终停留在这个小组内,不愿意认识新朋友。

    为什么不愿意接纳呢?

    似乎是因为刚搬来的第一天就和田野起冲突,后来发现别人蹭掉她的东西回头看见却不会捡,还有摆官威的班长和上课爱大声表现却不在乎扰乱课堂的同学,这都令她万分反感。

    于是她连付绘绘最开始的善意也不愿意接受,封闭着自己总觉得她并不需要。

    许思麦每个大课间都会去找常钰聊天,最初常钰见她也像见救星一般,她说班里的女生都有小团体了实在很难再交到好朋友。但是后来,许思麦发现她也渐渐能和别人打闹,也拥有了新的好朋友。许思麦也很识趣地不再打扰她。

    她也在,离许思麦越来越远。

    似乎只有她一直站在原地,最初的那些好朋友,都融入了新班级,都拥有了新的圈子。

    12月25号,星期四。

    可能是昨天刷微博睡得太晚,许思麦一整个早上状态都不太对,中午昏沉着脑袋回到家,却在吃饭的时候听姥姥说许永刚和张霞离婚了,房子归张霞,货车和存款归许永刚。

    分得倒是挺平均。

    许思麦没什么反应,但胃口也实在不好,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回屋午睡了,没想到睡得太沉意外地没有听见闹铃,等她醒来时,已是一点五十一,还有不到十分钟上课。

    姥姥姥爷吃完饭也习惯午休,路畅和她的时间表并不相同,所以互不干扰。许思麦感到头大。

    她赶紧穿戴整齐,情急之下,毫不犹豫地骑上了自行车,还好一路还算小心没有摔倒。不过到了学校时,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这节是语文课。沈好见她大喘着粗气头发凌乱地出现在班门口时,对她迟到的原因毫不关心,只让张至尚记下她小组应扣的分数,便让她回位置上站好。

    许思麦关上门,尴尬地站了一节课。

    可是祸不单行,沈好下课时不知怎么一时兴起,说:“张至尚、孙书恩,还有曹妍妍,你们三个刚好来查一下他们桌洞里有没有带什么电子产品或者小说书。快一点啊,别耽误下节课上课。”

    许思麦脑袋里警铃大作,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桌洞的最下面,还压着那几本小说杂志。

    许思麦只祈祷来检查她们这一列的是孙书恩或者曹妍妍都好,但张至尚却径直走向了她。

    第一排,无处可藏,逃无可逃。

    许思麦也不想多做挣扎让场面难堪,干脆大大方方地让出了位置给张至尚,于是张至尚首战告捷来了个开门红。

    最终整个班只从许思麦的桌洞里查到了小说。沈好拿着那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杂志,站在她的桌子前对她说:“你可真行,你是来上学的吗?看看你的心思都往哪放!”

    许思麦低着头不说话,沈好也不想与她多废话什么,说:“今天一天你都站着吧。”然后便离开了教室。

    预备铃打响,班级里议论声停止,许思麦还是听到了田野的那句活该。

    代娇娇应该也在看她笑话吧。

    她突然觉得头好疼,整个人都很累。

    还好各位老师没像初中那样,都要问她一番为什么要站着,这令她减轻了些心理负担。

    放学的时候,耿灿看她有点咳嗽,关心地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感冒啊?”

    许思麦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可能有点儿吧。你看你们五个病号围着我一个,我不病也得有点病了。”

    耿灿说:“那你回家多喝点热水,今天早点休息吧。”

    许思麦点点头,随着人群往校门口走了一半才想起来今天骑车了,于是又懊恼地折返去停车场推车。

    中午走得太急,围巾和手套都忘记带了,许思麦只能把帽子戴好,又顺便把棉服的拉链拉到最高,然后又把袖子努力地扯长一点,但仍旧遮不住手掌。

    在路上,仍旧有风无孔不入地从领口袖口钻进来,许思麦握着车把的手被冻得发白甚至有点失去知觉,她尝试控制着手指张开,却僵硬得难以动弹,失神之间,车轮一滑,许思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但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疼而是庆幸还好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俯身去扶车的时候,却忽地蹲路边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

    好像是因为那么多人里只有她甘愿活在过去,好像是恍惚间又听到了沈好冷漠的训斥,亦或是想到了下午田野的那句活该。

    还有很久之前,姥姥问她:你爸和张霞离婚,你开心吗?

    可他们真的离婚了,许思麦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一点也不感到高兴。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

    前不久她只能回忆起那些不愉快,今天想起的却又只有她的好。

    她会参加她的家长会,会给她织围巾,会教她经期不要碰生冷的东西。

    许思麦曾经的确真挚地把她当做家人,认她做母亲。只是日复一日事事积累的失望让她看破了她的面具,但她也只是疏远她而不是厌恶她。

    因为许思麦知道,世界上哪有什么真能将心比心的人,不是亲生的始终不是。

    她始终不配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她可能真的是病了,脑袋太昏了才蹲在路边发泄情绪,万一有认识的人过来问她怎么了,许思麦有一万张脸都不够丢的。

    许思麦抹干净脸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扶起了车,想着还是走回去安全一些。

    天空又纷扬地飘起了雪,好像每个圣诞节淮礼都会下雪。

    许思麦始终不知,年年与她看雪的那个人,正在路的那边,默默地跟随着她的脚步,同行着缓缓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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