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你姓夏呀。你昨日来，都没有提及名讳，不妨说来。”

    “单名蓦，年少尚未有表字。”

    “蓦然之‘蓦’吗，挺好的。”老者抚须道，“提那些事情做什么，在座的都是堂堂正正之人，与结党营私谋反那些事有何干系？我寻你们来是论诗书的，不是来论这些污秽之事的。”他皱着眉，不太愿意谈论这些事情。

    “是，学生言错了。”

    席间的气氛也渐渐回复过来了，两个学生拿出了自己最近的作品，让众人赏玩。夏蓦在旁边听着，偶尔也忍不住插上两句话。

    老者听着小姑娘说着自己的想法，坐在一旁，笑着摸着胡须。

    “这个地方几个一连用，几处景简单的就勾勒出了……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吗？”夏蓦看到老先生在看她，脸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有啊，挺好的。”老者笑着说。

    这是个挺有想法的小姑娘。

    一会儿，婆婆将碗筷收拾下去了，也顺便将老者自己的稿子送过来了。

    两个学生凑了过去，夏蓦也跟着凑了过去。

    她目光溜着文章看过去，看到了署名……

    庐陵欧阳某

    “你，真是那个欧阳老先生。”夏蓦惊讶道。

    谁人不知，当今文坛领袖是一位欧阳老先生。

    “我这名号还算是有点名气吧。”欧阳老先生笑道。

    “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我真是……”夏蓦抹了抹汗，她有些汗颜，但也多了份安心。

    “无妨，小伙子很有才气。”欧阳老先生邀请道，“着急走吗，可愿意留下参加我们的谈会？”

    夏蓦本来就是个喜欢诗文的，反正走了也只是到处游荡，欣然就应下了。

    欧阳老先生请了几人至楼上书房，谈论诗文。光阴如此之快，一上午也就过去了。几人仍是在家里用中饭。吃过饭后，师兄弟两个便作别了，夏蓦也进了她那间客房收拾东西。

    话说这一上午的文谈会，欧阳老先生对夏蓦的才华甚是赏识，甚至萌生了将她留下收作学生的念头，不过也得人家小姑娘同意。

    他看得出这小姑娘不会轻易被周围人的想法左右。

    但，欧阳老先生还是想去问一问，她是否有了归宿，又是否愿意留下来呢？

    他上楼去寻她，却看见夏蓦在读者什么。

    那是一封信，她哥哥的信。

    家里，终究还是出事了。

    她哥哥一个修真小弟子又能做什么呢？

    她是能脱身，但母亲呢？

    母亲，那是板上钉钉的嫁给了那夏老爷。

    纸从她的指尖滑落，无声的掉到地上。

    “我是真的回不去了。”她喃喃道。

    欧阳老先生将信从地上拾起来，她才惊觉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你哥哥的信？我能看吗？”

    她“嗯”了一声：“落落是我的乳名。”

    欧阳老先生将信一目十行扫过，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今早上他学生提的那句“夏氏”，有了一点猜测。

    “你是，夏氏女？”欧阳老先生小心翼翼问。

    夏蓦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夏氏，没有解释，算是默认。

    半晌，她才说：“我马上要走了，不会拖累先生的，没事的，我是庶出，籍贯也不在家里，没多少人知道我是夏家女儿的。”

    “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只是，你接下来怎么办？跟你哥哥去修真？你的才学，未免可惜了。”欧阳老先生叹道。

    “我不想去，但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夏蓦坦然道。

    “有想过留下吗？”

    “留下？”夏蓦愣了愣，“我留下能做什么？”

    “留下来做我的学生啊，小丫头。”欧阳老先生揉了揉她的脑袋，“学点经书，将来考个功名，不一定要当官，有功名你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点。你愿不愿意？”

    “我自是愿意的。”夏蓦低下头，有一点受宠若惊，“就是要叨扰先生了。”

    “我爱惜你的才华，还跟你挺投缘的，所以安心留下来吧，去给你哥哥回封信，别让家里人担心。”

    夏蓦点点头，到桌前铺纸提笔。欧阳老先生出去了，给她留下自己的空间。她执笔沾了墨，正欲落笔的时候，却哽咽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尽管过去并总是很美好，，但她还有她敬爱的母亲和爱护她的兄长。

    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她多少还有点无措。

    她发间楼兰的小小灵物，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住她，企图给她一点温暖，一点安慰。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是我想要护在心尖上人儿啊！

    这封信，她终究还是落了笔。

    有点时候，人真的会在一夜之间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