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到底林黛玉是有亲生父亲的,贾母纵然再想成就两人的好事,也没法自顾自的决定下来。
转过年来,大观园也热火朝天的建了起来。
贾琏每日里除了忙家里的园子,还要卖给别人家木料,忙的整个人都脱了层皮。
贾母一众人却闲,又请了薛姨妈吃席。
朝堂之上,却有一道十万火急的折子飞奔入京,言北疆有失,边防连破三城,岌岌可危,众臣哗然。
扬州
平义侯打包行李,收整兵卒,整装待发。
在走之前,平义侯特意问过沈喻:“我听闻你父亲是北疆的武官,你自小也长在北疆裕门,如今边关告急,你可愿随我赴边关,做我手下副将。”
平义侯身边另一个小将道:“你没有背景,纵然有端王殿下的支持,日后窝在京中,想升迁也极难,不若随侯爷立功,这可正是咱们出头的好机会埃”
郑定原对沈喻的欣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以沈喻也不奇怪他愿带上自己。
即便郑定原不说,沈喻也自会找机会求往边关一搏。
于是沈喻拱手道:“愿随侯爷同往。”
林如海皱着眉看着沈喻,许久才点了点头:“边关战况正处劣势,既是立功的机会,也有可能丧命,我一文人,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能望你保重自己。”
沈喻郑重别了林如海。
在上马往城外走时,林如海正式的弟子方怀,挤过拥挤的人群赶了过来,站在沈喻身边,对沈喻道:“沈大人一路平安,祝沈大人封狼居胥,得胜还朝。”
虽然拜了林如海为师,但他一直记得,当初清风观旁,是沈喻先踢开了那人,然后才能让恩师注意到他,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今日提前完成了课业,就怕赶不急来送沈喻了。
沈喻回头俯身揉了揉这个还没马高的小少年方怀的脑袋:“承你吉言。”
说罢回身,轻喝一声,驾,便渐渐远去。
正宁三年,大齐遇北狄入侵,短短几天,连下七城,强敌难克,名将已亡,正宁帝征调十万士卒,并力排众议,令少有大战经验的平义侯领兵。
平原侯来不及修整,接了圣旨,便带人往边关而去。
又令端王主掌户部,供给粮草后勤。
皇后宫中,皇后在一旁绣着祈福的佛经,旁边静静地坐着一个小公主,眉目精致,软软糯糯。
此次北狄来势汹汹,显见是准备充足,初时,边疆局势甚危,大齐的军队只能勉强抗衡。
后来平义侯严明法令,操练士兵,慢慢打磨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
战场上的生死之间是最磨练人的,沈喻蜕变的迅速。
春去秋来,七个月的功夫,平义侯便生生磨回了六城。
代价是作为主将的平义侯身受重伤。
但朝中却并不安分,不但派来定城侯之孙、景田侯之孙等一众勋贵之后分权,还令作为主将的郑定原回京休养。
郑定原怒不可遏,却也无能为力,临行前,与有望顶替他的沈喻闲话,沉声道:“陛下声望渐高,若此战胜,军心迟早归于陛下,若不胜,陛下只能隐忍至太上皇殡天,才能接掌军权,定城侯之孙一流,在得胜之际来蹭功,此招虽阴险,我却没有办法,如今只能倚仗你了。”
沈喻磨着枪,慢声道:“你好好养伤,在京中等着我封狼居胥吧。”
郑定原听他大话,心情也缓了缓,哈哈一笑:“少年人,口气可真大。”
沈喻放下枪,扔了布巾:“不然我能如何,若我说实话,你怕是担心的日夜难安。”
郑定原挠挠头:“我不怕他们自己作死,就怕他们带着我的兵送死。”
沈喻点点头:“我尽量拦着?”
郑定原摆摆手:“既然给了你,如何安排全由你自己。”
沈喻听了,起身拾枪:“那行,我先走了。”
他面容隐没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提着枪的手透着一股坚毅的力量感,早不同于以前的少年体态。
京城中依旧是四海升平的安乐景象,不知北疆夺回来的六城因新来的将领葬送了两座。
沈喻早便把两座城里的百姓撤走了,因此冷眼看他们把自己从京中带来的私兵消磨殆尽后,便对周围人喝令把人抓了,连同罪状,绑缚进京。
消息传到京中,皇帝震怒,把定城侯一家、景田侯一家按律处置了,名正言顺,太上皇都阻拦不能,也再没法往北疆军队里安插钉子了。
此战又打了一年半,沈喻锋芒毕露,伤愈回来的平义侯都难略其锋芒,心甘情愿暂退一地。
正宁五年,沈喻大胜,不但打退了北狄,俘虏了左贤王,更为大齐夺了大片丰沃的草场,班师回朝。
沈喻作为主将,载誉而归,风头一时无两。
回京后,皇帝犒赏三军,沈喻因功封英侯,食邑三千户,三代不降等,平义侯为郑国公,其余人等也各有封赏。
封赏之后,沈喻坐轿回府,却发现路线不太对,本来有些疲累的身体条件反射的迅速紧绷:“这是往哪儿走?”
赶路的小厮半点儿没察觉到危险,头也没回道:“是大人您的新府邸,早在您回京之前,太子殿下就叫人收拾好了,如今只再挂上牌匾就行了。”
太子殿下,就是以前的端王祝承熙,在去岁被册立为储君。
及至马车行到新府邸,尊贵无匹的太子殿下便等在这儿。
沈喻也并不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祝承熙有几分尴尬:“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沈喻点点头,不客气的坐下:“当初郑平江之所言我便有些疑虑之处,后来扬州你替我挡箭之时,我更觉得蹊跷,有了怀疑,我再去查我的身世,便简单了许多。”
沈喻不等祝承熙再说,便又道:“我并不想认祖归宗,也不愿更多人知晓,此事若要大白于天下,于你也不好。”
双生子毕竟惹人忌讳,祝承熙的太子之位也会被人攻歼。
祝承熙道:“我知道你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当初你要去北疆,我便拦不住你,更没有资格在你面前用兄长的姿态说话。但我这次实实在在的与你说,你生来尊贵,只是被命运作弄,你应该拿回你应有的。”
沈喻摇头道:“我的侯爵,是我用鲜血换来的,这才是我结结实实的拿着的。”
祝承熙这两年里想到几次接到沈喻重伤的密信便心中一滞,恨恨道:“我真后悔,何必听你的意愿,我早该把此事告诉父皇。”
沈喻看着祝承熙那仔细端量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叹了口气,认真道:“即便我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在我心里,我依旧觉得我姓沈的。”
再说,他自来把陛下太子皇后这几人当上司的,是真的不想卷入皇室纷乱之中。
贾母重重落下茶杯,上好的瓷器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怎么就非要把黛玉接出去了,前几个月也都说得好好的。何况,我养了玉儿这样长时间了,一下子把玉儿接走了,这不是活活剜我的心吗。”
贾母一番话情理具下,无论怎样,都不想让黛玉走。
林如海悠然坐着,却半点儿不为所动。
他自半年前便回京了,本想着回京只能做个闲职,却没想到太子出面在皇帝面前夸赞他不愧是在扬州膏粱之地做巡盐御史,银钱之事算的极清楚,皇帝听了,沉思片刻,也正是当时户部空缺了一名侍郎,便叫林如海补上了。
领了正经的差事后,林如海便把京中的宅子收拾出来,想接黛玉回林府。
岂料当时贾母以宫中元妃谕令众姊妹在园中居住为由,多留黛玉一阵,又说林家宅院破败日久,怎能住娇客。林如海只能败退,每旬休息之日便来看看黛玉。
如今林如海再提此事,便是忍让许久的结果了。
贾母也知道这个女婿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何况,也没有外家扣着人家亲生女儿的不放的道理,只能郁郁的让丫鬟请黛玉过来。
黛玉跟着鸳鸯,自大观园而出,正路过梨香院。
往日里清冷的梨香院今日竟有了鲜活的气息。
黛玉停下脚步,往梨香院看去,心中有几分猜测,这猜测,让她不自禁的雀跃起来。
黛玉拉住鸳鸯:“稍等一等。”
她看着那边,心有期待。
等真见到熟悉的人走进时,不禁喟叹一声,真真是久别重逢了。
沈喻正一边吩咐众人收拾行李,一边往外走着向贾母辞行,本是大阔步的走着,却突然见院外远远的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却气韵不俗,穿红色对襟褙子,与同色马面裙。
沈喻一眼认出这是黛玉,长高了,更出挑了,但第一反应却是:黛玉出孝了。她少穿这样鲜明的颜色,却一点儿不俗气,只衬得气色格外好了。
两人骤然相对,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渐渐走近时,黛玉一时不妨,被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身旁的鸳鸯来不急扶,黛玉也控制不住往前倾倒,沈喻见此情景快步上前。
在黛玉歪倒之前,一手给黛玉借力,一手扶住黛玉的背止住了黛玉倒地的趋势。
此时两人因着沈喻扶人的动作,隔得极近,姿态也异常亲密,沈喻恍惚间闻到一股暖香味,突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黛玉露出的一截皓腕,干咳一声,后退两步。
“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