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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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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黛玉便在书房里给父亲写信。

    书房里是满满的书,布置得也清雅,那架子上的古书,桌上摆的砚台笔墨,虽然含蓄,细细看来,却都是再贵重再讲究不过的。

    黛玉斟酌再三,终是凝神下笔,一手蝇头小楷现于纸上。

    开头便写自己如今一切都好,让父亲勿要挂心,又写自己的病幸得沈家表哥相帮得已慢慢根治。然后略过来贾府后那些不如意的事,从中择出两三件趣事写上,又想着父亲已年过半百,整日操劳,不免在信上关怀几句父亲的近况如何,叮嘱父亲照顾好自己。

    写着写着,却不自觉地落下泪来,洇湿了纸张。

    紫鹃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先吃饭吧。”

    黛玉回过神来,道:“就来。”

    黛玉写信时一时伤感,掉了几滴泪,出来时屋里几人都没看出来,只紫鹃观察细致,看出黛玉眼睫微湿,情绪低落,猜出黛玉许是哭过。

    但紫鹃如今也算了解黛玉,知道黛玉不是那种难伺候的,只是心思细腻,又眼窝浅,倒也对此情况从容了,三言两语说了几件香菱的趣事,引得黛玉心情轻快了些。

    吃过饭后,黛玉戳了几针针线,便觉着热了,自去沐浴,紫鹃便去给黛玉铺床。

    林漾过了会儿也拿了安眠香进来点了。

    紫鹃回身近前去,细细嗅了嗅:“这香闻着舒服,味道倒与往常不大一样。”

    林漾笑笑:“前几日姑娘睡不稳妥,我便求了阿若姑姑要来这香,姑娘闻着好,便换了这个点着。”

    黛玉身边这几人,除了雪雁年纪还小,紫鹃与林漾两人倒都是那种心思机巧会照顾人的,相处的也不错。

    紫鹃铺完床,见林漾转身要走,就拉住了她。

    不待紫鹃开口,林漾倒先问了:“怎么了?”

    紫鹃道:“你先坐一坐,我问一问你,你既曾经是沈大爷身边的,可知道他有没有婚约?”

    林漾疑惑道:“这倒是没有,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紫鹃点点头,似是有些放心,然后风轻云淡道:“只是常听人说男儿先成家后立业,沈大爷既已立业,年岁又正好,却不曾听闻与哪家闺秀相配,有些好奇。”

    林漾看了紫鹃一眼:“你既这么问,也别觉得我因着前两年服侍了他几年就偏着他说好话,他不与这府里的爷们一样,人品是最最清正的一个。更何况他本没有根基,全靠自己拼搏,自然是先立业,现今是没有心思在其他事上的。”

    紫鹃只笑笑:“这倒也不用你打包票,就看他如何对我们姑娘的,我也看在眼里。”又说,“你自去忙吧。”

    林漾却似是知道了她想些什么,转身要走,却又回过神来淡淡说了几句:“我知道你与姑娘相处的好,但照我说,姑娘如今还小,你倒不用替她急这个,心虽是好的,倒显得僭越了。”

    她语气平常,却又暗藏几分警告劝诫,紫鹃面色一时尴尬的有些红了,自己待了一会儿,细想这几句,也不禁觉得林漾说的确实有道理,暗暗后悔自己鲁莽。

    她倒没真心觉得两人怎么样,只是与黛玉感情渐深,便不免事事为黛玉考虑一二,虽然是因为沈喻帮黛玉良多的缘故,但此番也多是自己胡思乱想。

    经林漾一提醒后,又不免对自己所行多思量了下,突然觉得自己这般做更是对姑娘的名声不好,心内后悔,只庆幸自己的话不会传出去。

    等黛玉回来,紫鹃脸上的灼意才下去了些,一面给黛玉打理头发,一面低声道:“姑娘今日送沈大爷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是姑娘自己绣的吧,姑娘的针线留到外边是不是不大不好。”

    黛玉那时真没想那么多,只现下听了也只微微蹙眉:“我当时手头就这一个了,原是亲戚,倒也没什么,何况我送的东西,大哥哥必然不会示于外人。”

    又道:“想来无碍。”

    紫鹃也明白便不再劝。

    第二日,沈喻收拾好行囊,带上东西以及黛玉写的信,只留下赵伯等人并几个护卫留守,便启程了。

    只向北走了三日,便调转马头,向着另一条路驶去。

    随行众人也丝毫没有异议。

    沈喻倒是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只是随行者皆令行禁止。

    再走两日,于雄安寺与祝承熙接头,两行人变为一行,伪装成商队,同往江南而去。

    路上,一行人又弃马坐船,好一番折腾。

    祝承熙自知道沈喻是他亲弟弟后还是第一次见他,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不自在。

    他想着出发前,皇帝拍着他的肩,郑重的对他说,此行功成,便允他代父祭天,他知道,这是对他的历练,也是给他立功的机会,父皇对他的看重,已经几乎是在明示这次之后会立他为太子了。

    面对父皇这句话,母后把所有关于沈喻身世的证据死死压下,终究,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太子之位,她不敢冒险。

    更何况,太上皇一派还在虎视眈眈盯着皇帝的错处,双生子历来又是不详之兆,此时并不是爆出此事的好时机。

    祝承熙从没坐过船,刚上船时晕船晕的厉害,沈喻只能遣人下船时去给他买了减轻晕船的药。

    祝承熙接过药,只点一点头便回了船舱。

    白庆皱皱眉:“殿下怎么最近对我们冷淡疏远了许多?”

    沈喻敲了白庆一下:“哪里来的殿下,你注意点。”

    白庆连忙改口:“是咱们商队的账房先生祝先生,是不是因为代入了身份?”

    沈喻看着祝承熙的背影,却明白不是这样。

    想着皇帝交代的任务,七月,江南水灾,江南各地知府报上来受灾情况,后又报有疫,皇帝今年行宫都未修缮,省吃俭用从国库里省出一笔又一笔钱来赈灾,结果,突然江南一县令托人快马进京,把奏折私下交给素来铁面无私的赵御史,赵御史把它夹在自己的折子里上达天听,言江南各地官员沆瀣一气,与大盐商勾结贩卖私盐,并私吞赈灾银两,并猜测有朝中重臣参与。

    一桩桩一件件让皇帝越看越气,却因江南无人,证据不足,且牵涉朝中官员众多,不能轻举妄动。

    祝承熙正在当场,听后当即请命,皇帝思衬半天,允了。

    因着并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不仅给了祝承熙调动江南各府兵马之权,还又令沈喻为祝承熙做掩护,暗地查明真相,撬开江南这一窝蛇鼠。

    按理说,此行虽然危险,却也有他沈喻挡着,更何况若是能立功,祝承熙的储君之位便稳了,他本应该有些雄心壮志才是,如今这状态确实不对,倒让沈喻暗暗有些担心。

    大船先在扬州停泊,几人从船上下来,只稍一打听,便听坊间传言一县令死于非命。

    沈喻与祝承熙对视一眼,一问是谁,果不其然,正是那个上折子直达天听的县令,两人听完,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不仅是为那位刘县令的死,更是深感江南官场水深,此外,若是刘县令是因为上折子走漏了消息被灭口,那他们此行想查出什么,就更难了。

    因这刘县令平日里清廉的作风,倒是有不少人讨论这件事。

    “刘县令死的冤啊,他这么清廉的官,越来越少了。”

    “清廉,清廉个屁,他倒是不贪不恶,但他手底下那一个豺狼一个虎豹,贪得一点儿也不少。”

    “那也不是他愿意的埃”

    “他愿不愿意的,我们少受罪了吗,他也没给我们带来好处,我也不念他的好。”

    “你知足吧,刘县令死了,我看八成啊,以后是那王县丞管我们柳申县,这刚过了灾,又得扒不知道几层皮,以后啊,更难喽。”

    着人打听完消息,沈喻一行人在客栈住下。

    祝承熙叹了口气:“我们紧赶慢赶,没想到竟还是来晚了。”

    沈喻坐下,也点点头,又道:“此次行动殿下为主,有劳殿下指挥了。”

    祝承熙看着沈喻,少年丰神俊逸,坐的不甚端正,却自有一股潇洒意气,好像全然不在意他此来只是做暴露后的靶子。

    他问:“你不在意成为如此危险的靶子吗?”

    沈喻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答:“这是陛下对我的信任,我必须要保护你。”他顿了顿,然后道,“何况我自己也是想来的。”

    此来江南,除了肃清江南官场,沈喻倒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目的,便是在林如海逝世前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毕竟他是林妹妹的父亲,救下他,林妹妹便有了依靠。

    祝承熙在内心摇摇头,这十几年,本该作为皇子尊贵无忧的长大的弟弟沈喻,活得如此艰辛,他本就充满愧疚。

    更何况他此次在与来人汇合之后才得知与他同来江南的是沈喻,他一瞬间对没有把沈喻的身世告诉父皇后悔极了,只是如今再不能更改,他只能吩咐亲卫保护好沈喻。

    两人休息一晚,第二天沈喻便以富商家中幼子的身份出去大肆结交友人。

    不几天,便从县丞一宠妾的小舅子身上查到了刘县令死亡的线索。

    “那县丞的小舅子就这样简单粗暴的动手了,没想到还真成了。”沈喻一脸惊叹。

    祝承熙听了也有些诧异,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我先前以为是刘大人行事不密,走漏消息被灭口的,如今看来,倒与他们无关了。”

    “是这样没错,那刘县令本身是个好的,只是能力不够,常年被底下的人架空,这次更是因为性子孤傲,不肯向上官行贿被厌恶,那县丞得了机会,便想着杀人上位,其余人等也乐得如此,更不去追究。”

    祝承熙听了,点点头:“先把证据收着,此等小人日后发落。”然后突然停下,想到一个疑点,“如此说来,那刘县令虽是清廉,但怕是没有这般能耐进京奏报,或许有人从旁协助。”

    沈喻道:“那我再去探查探查。”

    祝承熙点点头:“你小心些。”

    “知道了。”

    沈喻摆摆手,从窗子边跳下去。

    他觉得这段时日祝承熙奇奇怪怪的,不再疏离,倒是唠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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