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谈话
秦家。
秦少游坐在屋檐下，光着膀子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风，一边啃着鸡腿，右手边放着一壶雪泡梅花酒。
大口吃肉，又大口喝酒，冰冰凉凉的梅花酒一入喉，他由衷的感叹句“爽”！
蒙面人守在不远处，两只眼睛时不时的上下打量那个少年，对他这些天的反常实在无法理解。
能吃，太能吃了，正常三餐之外，他还要求吃什么下午茶，宵夜，最爱吃鸡，无肉不欢。
而且原先他是知书达礼的翩翩少年，在人前脱衣都十分难为情，如今居然光着膀子纳凉，还大大咧咧的，有失分寸。
“哎呀，我说，大热天的，要续命就得这么做，不是说古人消暑花样多着吗？干嘛还穿得那么严实的，在自个屋里光膀子有什么问题？”
又开始了。
蒙面人皱起眉头，盯着秦少游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模样担忧不已。
自他上次发现秦少游的异样后，他就一直偷偷留意着，越发感觉秦少游头疼之疾不犯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说你啊，真的，太瘦了，干巴巴的，以为男人瘦骨嶙峋的能好看吗？当然得有肌肉才行！”
“这两天我吃得不少吧，应该能养出几斤肉……唔，也就是肥肉吧，那也行，多少长点力气。”
“听我的，少游，少游，不就是要逍遥自由么？很多事不是你能背负的，咱就别管太多了。”
……
蒙面人听了会后，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快步走出去，打算跟秦啸林禀报秦少游的异样。
地牢的另一间密室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左一右摆放。
秦啸林坐在一边，冷眼看着李清风从打开的牢门外进来，坐在自己对面背靠着椅背，两条腿交叉架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和他对视。
一名蒙面人给两人各自送上一杯茶，然后站在秦啸林身后，两手后背，右手握着左手腕，站姿挺拔。
“你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秦啸林端起茶，慢条斯理的喝一口。
“在你跟前，我没必要遵什么规矩。”
李清风闻言皮笑肉不笑，看都不看脚边的茶杯。
秦啸林放下茶杯，轻勾嘴角冷笑。
“李清风，不，应该叫你李淳琰。”
李清风的脸色未变，眼里带着讥讽。
“不管叫什么，老子就是老子。”
“哼，你倒是有底气。”
“自然。”
秦啸林微眯着眸，“李淳琰，十六年前奉先皇的命令守护九千岁，可是众人口中曾经盛传过的夜叉，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这用得着你说吗？”
李清风两手抱着后脑勺，对秦啸林揭露自己的过去没有半点不爽。
“你可是先皇自小培养起来的顶尖杀手，没人能在你手下讨到一丝便宜。”
“不管是之前当先皇的影子杀手，还是做九千岁的幕后夜叉，外人见不到你，倒是让你在狗皇帝登基后清缴我们这些余孽时，无人知你的存在。”
“没错，我确实藏得很好，但如今还不是落在你的手中？”
李清风轻勾嘴角笑得凉凉，看着秦啸林不急不忙的样子突然觉得碍眼。
“你是除先皇外，唯一一个最接近九千岁的人，所以你应该见过九千岁的样子，对吧？”
秦啸林无视李清风的笑容，始终一脸严肃。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没见过那孩子藏在面具下的真容。”
李清风放下脚，身子前倾，右手枕在桌子上，微微歪着头，“不过，我倒是吓唬过他，你信吗？”
秦啸林冷眼看着他，神色未变。
“如果连你都没见过九千岁，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九千岁身上的标记了。”
“标记？什么标记？”
秦啸林不觉冷哼一声，“先皇在九千岁的腰部刺了个‘渊’字，你居然不知道？还以为同是心腹的你，又守护过九千岁，理应什么事都比我更清楚才是。”
“难不成你忘了，在针对九千岁的刺杀大幅减少之后，先皇就让我离开皇宫，执行其他任务去了。”
“就好比建立暗宫，以及刺杀那些背叛之人？”
李清风不语，重新背靠椅背。
“暗宫也是为了九千岁而存在的，而我秦家堡也同样为了九千岁存在。咱俩共侍一主，本该是同盟才对。”
“如今皇城里的那些百官，除了已拉拢的，加上不肯匡扶大业而被秦家人取而代之的，以及先皇很久以前就埋在狗皇帝身边的细作，已有不少人数。”
“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九千岁有消息，筹谋多年的大业就可彻底高举大旗了！”
说罢，秦啸林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推到李清风跟前，待他拿起后继续道。
“这是先皇给我的刺杀名单，都是狗皇帝谋反时出力的人。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
李清风看完名单后放下，抿唇不语。
“李淳琰，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杀掉汪喻就行，其他人我会自己解决。”
秦啸林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李清风，目光幽幽又如寒潭一般。
“你可以不听我的，但先皇的遗命你不能不听。遗诏和九千岁，我会竭尽全力寻找，至于你，杀掉汪喻，就等九千岁登基那天匍匐于他脚下吧。”
李清风依旧不语，直到秦啸林离开后半晌才起身，在那名蒙面人的带领下走出密室。
在回牢房的路上，他看见另一名蒙面人正低声跟秦啸林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能听到，就被身后的蒙面人一推，不得不走到牢房前。
“如何？”
陶潜见李清风回来，急忙上前问道，却见他抬起左手，示意陶潜先别说话，等锁好门的蒙面人走远后，他才开口。
“秦啸林还是想让我刺杀汪喻。”
“那你决定帮他了？”
“这是先皇的遗命，帮不帮都是要做的。”
“……不是，如果他想要让你帮他，为何还要关你数年？”
“因为能对我发号施令的只有先皇，先皇不在，那就是九千岁，至于旁人，我大可不听。”
“所以，他这是在折磨你？磨到你受不了服软，他就能随意安排你？”
“没错，可他想不到我这么受得住。”
李清风说完冷笑，坐在桌边。
陶潜也马上跟着坐下。
“我可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先皇都死了这么多年，现在这江山社稷也好好的，国泰民安，为何非要掀起腥风血雨？”
“如果别人抢了你最宝贝最稀罕的东西，你愿意拱手让人？”
“……得看是什么人抢的吧。”
“什么人抢都不行，没给就是没给，就像这江山，除非九千岁自己放弃，否则按照遗诏，这大邺国就是九千岁的。”
“太复杂了，你们官场争斗的，我都一把年纪了，玩不来。”
陶潜鼓着腮，无奈的摇头。
“咱也做了三年多的牢友，听你说过那么多往事。李清风，你说过你只守护过那个小孩子一段时间而已，连他样子都没见到，多年来寻人究竟怎么寻的？”
“我说凭缘分你信吗？”
李清风苦笑，轻轻吐了口气。
“我告诉九千岁，我是暗宫宫主，先皇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立了遗诏交由我保管，就藏在宫主屋子的密室锦盒里。”
“遗诏在你那？”
陶潜吃惊，不觉瞪大眼。
“是。”
李清风郑重的点头，“这事原本就先皇、我和九千岁知道，如今多了你。陶老头，你可要管好你的嘴！”
“呸，你个阴险小人，干嘛说给我听，这不是把我也给拉入浑水中了嘛！”
陶潜一气之下白了李清风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呼呼转过头。
“好歹咱也相识一场，又是沾亲带故的，何必这么小心眼。”
李清风被陶潜这番模样给逗笑了，他将左手搭上陶潜的右肩，被他甩开也不恼，再次搭上。
“你信不信，九千岁当时虽然年纪小，戴着面具示人，但他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坦荡真诚。我杀的人多得数不过来，但以一双眼睛认一个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陶潜回头斜眼看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得李清风都皱起眉头。
“怎么，有何问题？”
“莫不是这些年你血腥沾染太多，整个人都傻了吧？哪个小孩子的眼神不都天真无邪的？”
“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能确定他还能保持住一片赤诚之心呢？何况他是经历过重大变故的，谁还会那么善良呢？”
“仇恨是能蒙蔽一个人的内心的！你啊你，真是个大傻子啊李清风，干了什么蠢事！”
李清风被噎，愣在当场许久没有反应，直到最后才悠悠说了句“也对”，把陶潜给弄得哭笑不得。
另一边，秦啸林跟着蒙面人匆匆往秦少游的屋子方向赶，脚步不停，话也不停。
“去皇城的刺客们都出发了吗？”
“回家主，已出发。”
“那便好。”
“家主，小主子这般反常，会不会是陶潜的方子有问题？”
“不是调配之前就已经验过毒性吗？”
“是，那些药材都是无毒的，混合后也无毒。可是家主，若不是药的问题，难道小主子是……鬼上身？”
蒙面人问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怯懦。
秦啸林立马停下脚步，狠狠瞪他一眼，声音狠厉不少。
“说什么胡话呢！”
蒙面人低着头不敢回话，见秦啸林又迈开腿便赶紧跟上。
两人一进院子，就见秦少游捂着头在撞台阶旁边的柱子，嘴里发出声声低沉又痛苦的嘶吼。
“少游！”
“小主子！”
两人急忙奔跑过去，一左一右拉住秦少游，只见他双目欲眦，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额头撞破皮有些出血，吓得他们心慌不已。
秦少游发作起来力气很大，摆脱掉秦啸林后又想撞向柱子，被秦啸林怒喝一声。
“快，打晕他！”
一声令下，一个手刀立马砍向秦少游的后颈。
他两眼一闭，身子一软，落入了蒙面人的怀里。
“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