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姻缘人定
松兰馆里,汪喻作辞,裴司衍去送他。
宝琴来找沈从容,给她看了时少卿派人送过来的喜帖。
他的婚礼定在了五月十九那天。
看到五月十九,沈从容就想起沈昙清的生辰就在五月二十。
因为他是读书人,所以之前她都是送文房四宝那类的物件,加上别人送的,他应该收了不少。
那是不是该考虑送其他的?
她看着喜帖半晌,将它塞给了俏俏,让她先回府,自己则跑去找裴司衍。
馆外,裴司衍送走汪喻后,将守在馆外的两名缇骑打发走了。
沈从容出了门,上前牵住裴司衍的手就往前跑。
“容儿,去哪?”
“跟着走便是。”
日落西山,两人就这样在人烟稀少的街上跑着,发丝微动,衣摆飘扬。
待跑到城门口时,守卫正要关门,乍见两道身影奔来,立马上前阻止。
“城门已关,明日请早……督主?”
守卫这才清楚的看到裴司衍的蟒袍,急忙单膝跪地行礼。
“开城门。”
裴司衍反牵着沈从容对守卫说道,见另一名守卫牵着马经过,立马上前拉过缰绳。
“借本座一用。”
“是。”
那名守卫下意识地应道,看着裴司衍带着沈从容上马,出了城门扬长而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儿,去哪?”
“云林寺。”
沈从容被裴司衍圈在怀中,由他驾着马往深山老林疾驰而去。
风呼呼的迎面而来,夜色在一点点的变黑。
沈从容在马上颠得有点受不了,忍不住身子后仰,靠着裴司衍的胸膛。
自坠马后,她就没有再学过骑马了,内心至今对坠马后身子受到伤害而有阴影。
可是如今有裴司衍在,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她没想到骑快马会这么难受。
“放松,有我在,不会有事。”
裴司衍侧脸垂眸,见沈从容小脸有些煞白,还以为她是想起了几年前坠马的事。
“嗯。”
沈从容低声应道,却见裴司衍改为单手骑马,左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她的两只手都紧紧抓住了那只有力的手臂,心叹真有安全感。
深山藏古寺,月罩赶路人。
到了云林寺,寺门已关,夜色已黑。
裴司衍翻身下马后,扶着沈从容小心翼翼的下来。
但落地的那一刻她有些腿软,差点栽倒在地,还好裴司衍眼疾手快的圈住她的腰肢。
“容儿你还好吗?”
“没事。”
沈从容站稳了身子,看着紧闭的寺门,又看了看高墙。
“相公,咱翻墙进去。”
“进去作甚?”
“你不知道云林寺最出名的,便是那里有一棵姻缘树吗?”
沈从容仰头看着裴司衍,面上一愕。
“凡是想求姻缘的公子小姐,都会去那里,因为许多人说都很灵验,所以自此扬名,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倒是听过。”
“那你信吗?姻缘天定。”
裴司衍摇了摇头,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两秒后,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是人定。”
沈从容也跟着笑了,眉眼弯弯,似月如钩。
按照之前沈从容跟时少卿打听的,她在裴司衍抱着她翻墙进来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往那边。”
裴司衍抱着她施展轻功而去。
很快,一棵超大的古树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盘根错节,枝桠粗壮,藤蔓横生。
这树龄估摸着都得有几百余年了吧。
哪怕是在夜色下,一眼望去整棵树都是红色的。
一块块小小的木牌写着不同的名字,用红绳系上,垂落在古树的枝桠上。
这得是多少善男信女的信奉,才能造成如此壮观的景象。
沈从容从裴司衍的怀抱里下来,看着那一块块轻轻晃荡的木牌感叹道。
姻缘树的不远处有张长桌,上面摆满了装木牌的篮子和笔墨。
裴司衍带着沈从容过去,从篮子里拿起两块木牌,递给她一块,接着两人各自拿起毛笔沾沾墨。
两人一左一右而站,在洒满月光的木牌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从容除了写下她这个名字外,还偷偷翻了个面,在背后写下了她的现代名字。
沈知知。
写好后她看了一眼裴司衍,见他写完后翻了个面,然后朝她伸手。
沈从容赶紧偷摸着将木牌翻个面,将写着“沈从容”三字的那面给他,心里不敢让他知道背面写了其他的。
只见裴司衍直接将两块木牌的红绳系在一起,走到树下轻轻往上一抛,两块木牌便稳稳当当的挂在了姻缘树上。
沈从容走到他旁边,看着挂得高高的木牌,双手合十相握,闭着眼在心里虔诚默念。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注:引自范成大《车遥遥篇》】
裴司衍见状也跟着照做。
沈从容睁开眼,又默默看了木牌一眼,再转看向一直静静看着她的裴司衍。
相视一笑无言。
裴司衍抬手牵起沈从容的右手,将一条带着一颗红豆珠子的红绳戴在了她右手上。
“这是?”
戴好后沈从容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
“相思。”
裴司衍撸起衣袖,也亮出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红绳,“是一对。”
沈从容心生欢喜,眼睛亮晶晶的,“我好喜欢。相思子,此物最相思。”
“这是我小时候听我娘亲说的,红豆相思,犹如我时时思你。”
“是定情信物吗?”
沈从容一把抱住裴司衍的右胳膊,依靠着他,望着姻缘树笑得眉目如画。
“是。”
裴司衍也笑了。
她看着树,他看着她。
情深深几许,相思得君知。
两人离开云林寺后,坐在马上慢慢下山。
荒郊野外的,只有马蹄声入耳。
沈从容的后背紧紧贴着裴司衍的胸膛,而裴司衍的左手依然揽着她的腰肢。
“相公,东厂有没有查过我?”沈从容看着手腕上的红绳轻声问道。
裴司衍的脸上是何表情沈从容不知道,但她感受到了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下,心里已经有数。
“查过。”
裴司衍没有迟疑很久。
“从你没来皇城前就查过。”
沈从容听完内心没什么波澜,只觉得这应该是因为沈昙清而顺带查上自己的,但她没料到裴司衍接下来的话令她吃惊不已。
“容儿,说实话,东厂只查到你在平城的情报,但我知道,你不仅是沈从容,还是沈知。”
“从你来皇城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装……”
裴司衍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切,甚至把惊鸿楼那夜被她强吻的事,以及他意外看了她身子的事被发现,从而两人交手的事都说了出来。
待他说完看向怀里的人,发现沈从容一脸震惊的仰头看他。
“你说,我在惊鸿楼就强吻过你?那不是我喝醉了生出的幻觉吗?”
“不是,你是真真切切亲了我两次。”
“……”
天,她一直都以为是个梦。
可再想想后面的话,她又出了身冷汗。
她居然对裴司衍放过狠话,还把自己身子被看的事形容成被狗咬了一口!
真是无地自容啊!
沈从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开始理顺裴司衍的话。
也就是说自己的底细其实早就被裴司衍知道了。
不管是化名,还是武功,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表面的那样简单,那暗宫……
她刚刚只是试探的问了下,打算裴司衍不知道的话她就自爆底细。
但结果令她很意外。
她看了眼右手衣袖,那里还藏着她的软钢丝。
裴司衍和她对打过,知道她的武器是软钢丝,那等他知道陆鸣安受伤之事,看到那勒痕一定会怀疑自己吧?
虽然她没在陆鸣安面前露过脸,但赵而为和青衣是见过她的,那两人要是回了东厂,把自己的样子说给裴司衍听,依然是瞒不住。
她可不想跟裴司衍心生间隙。
她重生回来开始,就把他当成了另一半。
那一声声“相公”叫得多自然多顺口啊,连汪喻她都叫“父亲”了,现在要让这一切白费吗?
“相公。”
沈从容看着裴司衍抓着缰绳的右手,“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昨儿半夜,我伤了千户大人,在暗宫。”
裴司衍下意识的拉了下缰绳,垂眸震惊的看着沈从容的头顶。
马儿停住了脚步。
沈从容不敢回头看裴司衍的表情,她缓缓的将她和李清风的渊源,以及自己是少宫主的事和盘托出。
“我发现暗宫有人潜入时,并不知道是千户大人,这毕竟是我师父的暗宫,为了保证它的隐蔽,我便出手了。”
“你跟我交手过,自然知道我的招数都是下了死手的,所以我当时是真的想要杀死千户大人的。”
“但幸好,有个说是侠盗但一点用都没有的累赘喊了一声‘千户大人’,我才知道我差点杀死的人是谁。”
“他经过救治已没有大碍了,所以我派人悄悄给送回东厂去了。”
“你埋进来的细作我也找出来了,也赶出了暗宫,你回了东厂应该就能见到他。”
“我,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沈从容看着裴司衍的右手突然握紧,还以为他是生气了。
“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为的是那个锦盒,但那是我师父的东西,我不能做主给你。”
裴司衍半天没有动作,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沈从容见他从头到尾都沉默,眼里的光消失了。
“夫人。”
就在沈从容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时,裴司衍突然两手将她紧紧环抱在怀里,脸埋在她肩上。
“谢谢你的坦诚,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