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各怀心思
半夜时分,沈昙清坐在自己房门口的台阶上,举着小酒坛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整个人有些颓废又有些恍惚。
“断香残酒情怀恶,韶华暗度,寂寞闲庭户……”
沈昙清喝得两颊红红,大声的乱吟诗一通。
“少爷。”
赤电手里捏着一封信快步跑了过来,见沈昙清喝得醉醺醺的样子,急忙抢过他手里的小酒坛。
“少爷,您可不能再喝了,明儿一早还得进宫呢。”
“进宫?不去不去!”
小酒坛被抢,沈昙清一时气恼发起了脾气。
“明早给书会捎个口信,让他替我告归就是。”
“您要躲着外面关于小姐的谣言,还是躲着那个东厂督主?”
赤电将小酒坛随手放在一旁石阶上,俯身问道。
“什么谣言?”沈昙清摇了摇头,感觉头有些晕。
“就是咱回府后,那茗香园里关于小姐和那东厂督主亲……的事很快就被传了出来,而且越传越烈,越传越离谱,把小姐说成不知廉耻,攀权附贵之人,连个阉人都能……都能亲的下嘴。”
赤电一脸的愤愤不平,气愤难当。
若不是他放心不下,回府后又马上出去打探消息,他还真不知道那些人以讹传讹的本事这么厉害。
“您要是明早不进宫,不替小姐正名,那不就是落人口实,默认小姐就是这种人,所以您才躲起来的吗?”
“容儿……”
沈昙清低声呢喃,一副失神的样子。
“少爷!”
见沈昙清不清醒的样子,也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赤电大着胆子抓住沈昙清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少爷!您清醒点,振作下,您真的要放纵那些人抹黑小姐的名声吗?哪怕最后小姐跟那东厂督主没关系,也不会有人会看上小姐了,那小姐这辈子不就完了吗?少爷!”
被赤电摇晃了两下,沈昙清总算把他的话听进了几分。
“容儿……他们这么说容儿?好,好啊!”
沈昙清哈哈大笑两声,笑得赤电有些慌。
“少爷!”
“敢笑她,敢污蔑她,是当我沈昙清就是个废物吗?呵,那就让他们看看,我拿着这官位发不发威!”
沈昙清愤愤说道,胸口起伏不定,脸颊通红。
见他喝醉了还知道维护沈从容,赤电放心了,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沈昙清。
“少爷,这是不久前送到的信,川云写的,您看看。”
一听到川云,立马就联想到沈默舟,沈昙清接过信急忙打开看。
信的内容不多,可他看完后半晌没有动。
“怎么了少爷,川云在信里说什么了?”
见沈昙清看完信后没有反应,赤电瞬间紧张起来。
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叔叔要来皇城了。”
沈昙清将信给了赤电,缓缓站起了身。
“不能让他知道容儿的事,至少,至少不能让他知道容儿被污蔑成什么样。赤电,我明早要进宫。”
“是!”
赤电一听十分高兴,“那小的马上给您弄碗醒酒汤过来。”
“嗯。”
沈昙清轻声应了一句,抬头看了眼月亮,有些茫然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容儿,我必定护你不受伤害,不管是谁,都别想伤你一分一毫!”
夜里深院,沈昙清清冷的声音在回荡,在他耳边久久不绝。
另一边的逸王府里,夜祤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推开窗望着月亮。
同一轮月,不同人有不同的心情。
“王爷?”
就在夜祤栈默默看月的时候,窗户后传来弱弱的一声。
听着这小心翼翼的询问,夜祤栈依旧盯着月亮,答了一句“是本王”。
“夜已深了,您怎么还不歇息?”
“本王睡不着。”
“王爷有何烦心事,能扰得您不能安寝?”
“……本王不知。”
夜祤栈垂眸,抬起右手放在了窗沿上。
罗子全觉得很奇怪,自夜祤栈从梨花林里出来后,他就觉得他主子有些怪怪的。
虽然旁人都瞧不出夜祤栈有何异样,但他跟着夜祤栈也有十年了,他多少能感觉出隐藏在云淡风轻的笑容下,那一丝丝的怪异。
“可是今日的风波扰了您的心神?”
罗子全想了想,唯有此事说得过去。
“……你怎么看?”夜祤栈眼眸动了一下,轻声道。
“属下觉得这事很难说得清。”
“说说看。”
“是。这东厂督主裴司衍,世人皆知是个身有残缺之人,说得好听点是宦官,比一般太监地位高些,但在其他方面跟旁人一比,反倒不值得一提。”
“沈大人的妹妹……属下不了解,不好评判,但哪怕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嫁个高户也是不成问题的,她喜欢东厂督主这事……属下不好说什么。”
罗子全说完停了下,见夜祤栈没什么反应,再度开口道。
“关于这姑娘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东厂督主一事,也可看出她行事大胆,敢作敢当,但毕竟是姑娘家,沈大人会生气成那样也是理所应当的。至于那些谣言,肯定是会中伤沈大人兄妹两的,尤其是沈大人才刚升迁不久。”
“那,裴司衍呢?在这件事里你会如何看他?”
夜祤栈拉了一下滑落的外衣,眼神冷了些。
“似乎那督主也是有意于沈小姐的?”
罗子全不确定的答道,他只是看到裴司衍抱着沈从容出来时,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的样子,他便这么猜了。
“……”
夜祤栈没有出声,站在窗户后面的罗子全的心里暗暗打起了鼓,有些摸不清他主子的心思。
凭着这场诗会,这还是他主子第一次走到外人前,引起的短暂骚动就现身那会,之后就被人抢了风头,他其实心里是有些气的。
“本王乏了。”
夜祤栈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了,他将窗户朝自己拉近了些。
“明天开始,你去沈府守着那沈小姐吧。”
“什么?不是,王爷,属下为何去守着沈小姐?属下是您的人呀!”
罗子全蒙了,急忙问道。
“沈大人不是在三场比试中均得第一吗?这是他的请求,不让裴司衍靠近沈小姐,这,情面难却。”
“可是,只是守着沈小姐的话,派其他人去也是可以的吧?属下的职责是保护王爷您。”
罗子全不是很情愿,十分希望夜祤栈能收回刚刚的话。
“子全,这王府上下能与你比肩的有几个?”
“回王爷,目前并无。”
“那便是了。这东厂上下个个身手不一般,那裴司衍就更不用说了,汪喻亲自调教的徒弟,不派你去,还有谁能盯得住他。”
夜祤栈彻底将窗户关上了,还轻咳了两声。
“王爷……”
“放心吧,顶多就是去守几天,这几天难道你也撑不了?”
“……是。”罗子全只好领命。
他看着屋里没了声响,一会后闷闷不乐的转身退下。
夜祤栈摸着黑回到床边坐下,两手交叉握在一起搁在大腿上。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渐渐的,眼前黑暗像是转了个场景般,无数洁白的梨花花瓣飘飘洒洒的落在了自己的周围,在这其中,隐隐约约有个姑娘坐在梨花树下,五官模糊,却令他有种不由自主的垂怜之感。
那是谁呢?
夜祤栈看不真切,他只是看着那个身影,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悲伤和落寞。
一片梨花瓣从那姑娘头上的枝头上飘落,晃晃悠悠的飘到夜祤栈面前来。
他伸出掌心,却接不住那片花瓣,他怔了怔,忽而回过神来,眼前一切瞬间消失。
原来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他不觉苦笑。
真是魔怔了。
夜深人静之际。
付红缨躺在床上闭着眼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还在想着梨花林里发生的一切。
盛怒的沈昙清,敢作敢为的沈从容,以及那个明知招人嫌却还是抱着沈从容走了的裴司衍,这围绕着三人引起的风波,成了人人议论的谈资。
而这背后的推手,却是打定主意要为她出气的杨漫。
可是现在的舆论已经超出了可控的范围,她实在有些害怕。
明明一开始只有付、杨两家兄妹两和夜煜殊知道,而且这还是她和杨漫故意引他们去的。
可是后面沈昙清跟赵书会来了,夜祤栈来了,夜铭烨也来了!
这可不在原先的计划内的,至少杨漫一开始跟她说的不包括这部分。
更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原本是借着沈从容和裴司衍的独处稍微做点文章而已,却不想这两人还真是有情,倒是给了杨漫大肆宣扬的绝佳机会。
酒席上,沈昙清没有出席,自然不知事情疯传了什么样,等他明天进宫,怕是要受不少人的白眼和嘲笑了吧。
他自己的为人处事之风,向来是有口皆碑,颇得盛誉。
可他这刚来皇城的堂妹,却一下子让他也落入了舆论漩涡,所以他才会气到连东厂督主也敢动手。
付红缨睁开了眼,深深叹了口气,又侧了个身。
文人都极为爱惜自己的脸面,所以她始终认为沈昙清会气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沈从容让他丢了脸。
可因沈从容是他妹妹,他护她疼她那么紧,再气也不会对她动手,所以就把气撒在了裴司衍身上。
那一拳,打得裴司衍的嘴角都出了血,可见沈昙清也并不是文弱的一无是处。
如果,如果他有一天也能这般护她就好了。
付红缨妄想了一番,越发觉得喜欢沈昙清的这份心意没错,她并不想就此放弃。
毕竟连沈从容都敢和东厂督主表明心意了,那她和沈昙清是门当户对的,岂不是更应该能成?
想到沈从容亲了裴司衍那一下,付红缨心里大受震撼,也忍不住想象着她若是能亲沈昙清一下就好了,哪怕只是脸颊。
想着想着,她便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