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语出惊人
金陵城里的一家客栈门口，川云正在将几个包袱放上马车，沈默舟正站在马车旁看着手里的玉锁吊坠，心想这一晃眼都要十五年了，当初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如今已快长成大姑娘了，心里倍感欣慰。
如今沈昙清入朝为官身居高位，沈从容也到了可婚配的年纪，自己这一生也算没白操劳了。
等他们各自成家生子，沈默舟就打算在皇城置办一间茶叶铺，免去四处奔波的劳苦，过上颐养天年，儿孙绕膝的晚年生活。
沈默舟握紧了玉锁吊坠，这些年他借着走南闯北做生意的由头，顺便暗中寻一个故人，可是多年来一无所获。
自己没有听他的话，让沈从容去了皇城，其实是抱有一丝侥幸的。
毕竟沈从容的身世没有第三人知晓，多年来无人打扰，他想只要他不说，就没人能窥见这背后的真相，也就永远不会有秘密被捅破的一天。
可沈默舟不知道的是，前世他只是把宁云虹留下的玉锁吊坠给了沈从容而已，过往内幕都来不及说，自己就已经因此殒命，沈从容并非自愿做回了杨真。
“老爷。”川云收拾妥当后朝沈默舟说道，“可以启程了。”
“嗯。”沈默舟收好玉锁吊坠，在川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川云坐上车板后，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扬起鞭子，“啪”的一声，马车缓缓前进。
沈默舟垂眸用手指数着日子，心想从金陵城赶到皇城大约十天左右，就是缓两天也赶得上沈从容的生辰，脸上不觉浮起一丝浅笑。
等到了皇城，如果沈昙清有自己的想法的话，他就不过问他的婚事，反倒先给沈从容张罗一门亲事。
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少说也有几百万两，虽然比起一般人来说家境优越，但跟有权有势的相比家财多却地位不高，所以他没想过借着沈昙清的势，替沈从容找个有头有脸的官家为攀亲的对象。
毕竟他们父女两只是平民，别说真有官家看上沈从容的，大抵也只能做妾，他怎舍得委屈她跟其他人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呢？当然是找个能一心一意对沈从容的，其他方面差点没关系，能把他女儿放第一位才是最重要的。
沈默舟此时开始想象沈从容嫁了个良人，过上了夫妻和睦，相夫教子的日子。
可他要是知道沈从容一早就在心里藏了个不得了的人，还为了能和他纠缠不清，一点姑娘家的脸面都不顾了，怕是气得胡子都白了。
梨花林里，除了杨漫之外，其他人看到沈从容和裴司衍抱在一起都吃惊不已，尤其是付红缨真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惊人的场面。
她本就不信杨漫说的这两人可能不清不楚，毕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把后半生寄托在一个宦官身上，可如今……
不管内情如何，这两人抱在一起这事还是震惊到她了，尤其是看到刚刚那几乎脸贴脸的画面，似乎是想接吻？天，要是被沈昙清看见了……
付红缨心里一慌，不敢再往下想了，也不敢想象这事传了出去，沈昙清会有多震怒。
“各位，我刚刚没眼花吧，他们……”
杨漫故作惊讶，欲言又止的看向夜煜殊，“这哪怕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也不能在这稠人广坐的地方卿卿我我吧？督主头次参加诗会，更得注意影响不是？”
夜煜殊心想这好歹是他三哥第一次举办诗会，也知不少男女都是在诗会上看对眼的，但都克己复礼，何曾有人逾越过？而且裴司衍在诗会上现身便也罢了，光天化日之下还做有伤风化的事，这把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他看了眼沈从容，见她没什么表情，但眼眶湿润的样子，更加笃定她不是自愿和裴司衍拉扯的。
听到杨漫那番话里的讽刺，裴司衍心下不悦。
他本是一介宦官，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沈从容不同，女子贞洁重于一切，她所面对的舆论压力肯定比自己还大，他怎么舍得让她受困于流言蜚语之中呢？
“端王爷，事情不是……”
裴司衍看向夜煜殊，正欲将事情说清楚，谁知沈从容突然朝前迈了一步，轻声细语又不慌不忙的说道。
“端王爷，事情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民女其实对督主早就一见钟情了，但刚刚只是民女脚踝扭伤了，站得不稳差点摔倒，幸得督主眼疾手快抱住了民女，才免于二次伤害。”
沈从容此刻换上一副柔弱的样子，眼里水汪汪的，余光却偷瞥杨漫，完全无视付红缨。
她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杨漫，却也没想硬刚这同父异母的妹妹。
杨漫向来刚强，而她前世过于柔弱，被折磨得弱不禁风反而更加得人垂怜，所以沈从容不想再被古礼束缚自己现代灵魂的性格，她想活得更自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刚就刚该柔就柔，她真的没在怕的。
不用想也知道杨漫肯定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她出现在这是巧合还是意外也不管，只要搞定地位最高话语权最重的夜煜殊就行了，其他闲杂人等何须在意。
别说裴司衍被吓到了，就连其他人也被这番语出惊人的告白给惊到了，尤其是付红缨看着沈从容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坦坦荡荡的承认感情，心想真是疯了疯了。
夜煜殊本以为沈从容会向他哭诉委屈，求他做主，哪知她真对一个宦官有意，睁大了眼和付赤霄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杨岩也对眼前状况有些意外，更是琢磨不透这姑娘怎么那么想不开，今日诗会来的青年才俊可不少，何苦对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动心。
他十分好奇，难道这姑娘只是被这东厂头子的颜值折服？
没有预想中的哭诉自己的清白，反而借势表白了一番，杨漫心里气结，转头看向付红缨挤眉弄眼。
可付红缨并没有看她，而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向前一步。
“沈小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沈从容这才看向付红缨，“付小姐，对于感情的事，我从不说假话。督主有疾，我又不弃，喜欢一个人只要随心就好，太在乎外在会很累。世间缘分千万种，是不是他我的心说了算。”
这番话触动了付红缨，想她也是喜欢沈昙清而放下矜持去倒追，但因他不喜欢她，使得她的母亲和杨漫都看不好她的这份感情，自己也几乎沦为了笑柄，遭到诗会上不少贵女的嘲笑。
“可是，沈大人……”
付红缨低声喃喃，“若是知晓刚刚之事，怕是……”
付赤霄在见到夜祤栈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沈家兄妹，沈昙清少年有为才华出众这无人不知，倒是沈从容初见只觉得容貌佼佼，远远一看能看得出在这种场面上毫不胆怯，有几分落落大方之感。
他当时就明白为何沈昙清非要上付家讨上一鞭子了，但完全料想不到被沈昙清护得这么上心的姑娘居然胆子这么大，当着这么多生人的面表露出对东厂督主的心意，他反而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裴司衍垂眸看着眼前娇小的身影，心思十分复杂，说不清内心那种特别的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和沈从容接触不多，点点滴滴却能感受到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他其实一直都想问她为何说他是她前世就定下的缘分，但他当时没能表明身份，也意识到这莫名其妙的开始已经将两人缠在了一起。
他喜欢她吗？
裴司衍一开始被强吻是很害怕的，他本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生死关头都不曾胆怯的人却被一个姑娘弄得心思不宁，到最后不知不觉总想起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姑娘。
他是喜欢她的。
他已经不在乎梦里嫁给自己的姑娘是何人，长何模样了，现在时常占据他脑海的人是沈从容。
看到沈从容如今当着旁人的面承认对自己的感情，裴司衍不觉握紧了拳头。
“我大哥从来不是迂腐之人，他能支持最好，不能理解也罢，再生气还能不认了我吗？”
沈从容笑笑，完全不担心沈昙清的态度，甚至可以说她没想过让任何人左右她的感情，她想要的幸福她要自己争取自己把握，瞻前顾后只会让她多走弯路罢了。
“咳咳……”
夜煜殊轻咳两声，看着裴司衍目光一直在沈从容身上，想起他曾听到宫里有人在传夜舜祯要给裴司衍找对食的事，他本是一笑置之的，可看如今的场面，总算明白裴司衍大抵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如果说他之前开口说娶她是因为看了她的身子过意不去不得以为之，那此时他真的是打心眼里动了这个念头。
裴司衍心里暗忖，沈从容是他真正意义上接触到的姑娘，举止大胆，敢说敢做，比一般的姑娘洒脱多了。
“裴督主，这沈小姐都这么说了，难道这是她单方面对你动情？”
夜煜殊终于开口了，“倘若刚刚你是为了不让沈小姐摔倒，不得已逾越抱住了她，那便是情有可原，可不知你的态度如何？”
“下官……”
裴司衍低垂着头，话说一半顿住了，似乎很纠结很为难的样子。
沈从容回头看着裴司衍，说不期待他说对她有意是假的，但也害怕听到的是拒绝的话，因此不安的绞着手指，眼神黯淡。
“下官……并不反感沈小姐的心意。”
裴司衍抬眸和沈从容对视，“相反，是有几分欢喜的，不过‘一面之缘’，能得她青睐，倒是下官三生有幸。”
沈从容听到这眼神立马亮了，整个心腔装满了喜悦之情。
“嘁！”
杨漫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她的目的是想让两人身败名裂无地自容，替付红缨出口气的，哪想看两人在这互诉衷肠。
看到裴司衍对自己笑得温柔，沈从容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要不是有外人在不方便，她真想扑进裴司衍的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欢喜。
可是她什么动作都没有的时候，突然眼前有道人影“咻”的一下子过去了，接着便看到裴司衍脸上挨了一拳。
“天！”付红缨吓得掩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