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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与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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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里,沈从容被困在杨家与世隔绝,除了安排给她的院子之外,她哪里也去不了,院门被锁,门外常年都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妇人守着,只在送饭时会敞开一会院门。

    洛雪华没有给她安排丫鬟贴身伺候,整个院落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失神。

    被关的日子里,没人来看过她,只有比沈从容小一岁的杨漫时常带着两名粗使丫鬟来找她麻烦,言语羞辱不够,还会动手拉扯撕烂她的衣袖。

    只因沈从容的出现,杨漫从原来的嫡长女变成了嫡次女,哪怕她在家里的地位依然高高在上无人轻视,她依旧对沈从容抱着深深的恨意。

    沈从容一开始是反抗的,但每次她拼命挣脱那两名丫鬟的禁锢后,总会被杨漫一鞭子打在了身上,然后指使丫鬟们将她按在了地上,拿着鞭子又往她后背上甩了两鞭子才离去。

    第一次被鞭子打有多疼,她早在杨家体会过了。

    她能忍一时,却忍不了一世,因为她越是咬牙闷声忍着剧痛,下一鞭的力道就会更重,也就是她不肯服软的话,杨漫就越想把她弄哭。

    后来沈从容干脆放弃抵抗了,想着早点死了算了,可偏偏杨漫打了她之后,又派人拿着上好的药给她抹上,明显是想长期折磨沈从容的。

    沈从容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痛苦不堪,每个夜里都趴在床上忍着后背的剧痛泪流满面,心如死灰。

    她恨杨家的所有人,更恨她原本好好的生活被杨定搅得支离破碎,万劫不复。

    是他说什么都要认回她的,认回了就把她丢在杨家不闻不问,一连数月音讯全无,虽然她没指望过杨定会关心她。

    沈从容不知道的是,杨定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信,信里有一半是在问沈从容过得如何,是否不再抵触融入了杨家,是否吃得饱穿得好。

    可洛雪华从没将信给沈从容看过,倒是杨漫经常在沈从容面前将信里的内容添油加醋,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一番,令沈从容彻底的连杨定都记恨上了。

    除了杨漫在沈从容面前强刷存在感外,其他人似乎都不屑看她一眼,一年到头没看她几次。

    沈从容最担心的就是沈昙清了,可她身困囚笼,无法与他联系,也听不到他半点消息,但她后来想想,沈昙清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跟沈默舟只是叔侄关系,杨家不可能会为难他的。而沈默舟的后事,有他料理,至少也是妥帖的。

    沈从容在杨家举步维艰的过了快两年,杨定没有回过一次家,等他回到家时,沈从容已经在杨昶的安排下,一觉醒来被换上了嫁衣,头盖红头巾,不知被喂了什么药身子发软,被两名的妇人扶上了花轿,送到了一张喜床上。

    没错,沈从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卖”了,“卖”给了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男人。

    当她被按在喜床上坐了不知多久时,只听一声门响,稳重的步伐声传来,只听守着沈从容的妇人喊了对方一声“王爷”,沈从容心里立马“咯噔”一下,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待对方揭开她的红头巾时,看到沈从容满脸泪痕,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样子,他倒是预想不到,愣了一秒后,坐在了沈从容身旁,抬手用衣袖替她拭泪,却一言不发。

    沈从容的泪珠被擦去后,才看清眼前穿着喜服的年轻男子清秀俊朗,微抿着唇静静的和她对视。

    沈从容知道哪怕自己不被喂药,也无力反抗眼前人,尽管这一个月来杨漫没有再找过她的麻烦,但她的身子骨早就被折磨得很孱弱,整个人瘦了很多不说,打得再艳丽的腮红也掩饰不住她的苍白和脆弱。

    可身旁的人并没有碰她,而是起身去拿了桌子上的一盘糕点给她后,自己上了床和衣而眠,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饿惨了的沈从容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她抓起糕点就拼命往嘴里塞,胡乱嚼了几下后就干咽下去,然后继续吃下一块糕点,直到被噎住时她放下盘子,一边用力捶着胸口,一边跑去拿桌子上的水壶,结果没跑几步脚下一软生生扑倒在了地上,额头重重磕了一下,立马擦破了皮。

    躺在床上的男子听到动静立马坐起身,连鞋顾不上穿就直奔沈从容而来,手刚一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拼命地用两只手扇开,看着她手脚并用的爬到桌子边,缩着身子一脸惊恐的盯着他看。

    男子见状身子一僵,看沈从容着实怕死了他,他只好坐回床边穿上鞋袜,越过沈从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沈从容见他出去了,急忙扶着桌沿站起身,拿起水壶怼着壶口喝起水来,哪怕喝太急整个脖子被水打湿也不在意。

    直到水壶里的水都空了后,沈从容这才放下水壶,顺着桌沿又缓缓瘫坐在地,颤抖着身子又抽泣起来。

    “唉。”

    沈从容抬眸看着一枝在她头上盛开的洁白梨花,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说真的,那个人对她比起杨家人已经算是很好了,从不逼她也不勉强她,也知道她对这门亲事并非出自自愿,新婚夜去而复返后只是给她额头上了药缠上绷带,就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蜷缩着身子过了一夜。

    他并没有限制自己在府内的自由,可她已没有勇气也没有了心思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她虽然摆脱了杨家,但她在这个府里的生活也并不好过,因为她只是个妾室而已。

    她不知道杨家是对外如何宣布她的存在的,她只知道那个男人的正妃是和杨漫一样的性子,动辄打骂下人是家常便饭,整个王府里经常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

    沈从容已经无力去讨好任何人,她只想当个透明人,随时就像秋季里的落叶一样随风而去,落地生根,重获新生。

    她太弱了!

    失去沈默舟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什么本钱都没有,一直任人鱼肉,让她依附那个尊贵的人为生?可她不爱他,她不想逼自己对他强颜欢笑。

    梨花林外,偶能听见一些谈话声,可见那几位皇家人一现身,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沈从容看着枝头上一丛丛一簇簇,满眼都是雪白的梨花。

    犹如一群翩翩起舞的女子,随风而舞,婀娜多姿。

    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沈从容心情不由得放松,沉醉于花香,像被勾了魂般,眼里只看得见这抹雪白。

    她要是折下一枝梨花,会不会被人打?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沈从容出神的看着梨花,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了苏轼的《东栏梨花》,轻声吟了出来。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真是好诗。”

    一道好听的男声在沈从容身后响起,令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子也僵住了。

    这声音,她很熟悉,是他。

    没想到她躲来躲去,最终还是逃不过面对他的一天。

    沈从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后,调整了心态转身看向来人。

    其实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自她重生后,她已经为了改变未来做了不少努力,不管是鼓动沈昙清提前参加科举也好,还是她自己习武傍身也罢,她很努力的在打破前世的既定历史,让今生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像前世一样按部就班的发展,她要牢牢把握住这一生的未来。所以,站在她眼前的男子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和裴司衍一样,都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也不知道她有杨真的那一层身份,只要她抓紧机会嫁给裴司衍,那么就没人能拿杨真的身份来向她做文章。

    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原身,但沈从容真的觉得杨真的身份对她的人生来说是禁锢,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沈从容转过身后,看着面前的男子身穿一身华服,头戴玉冠,一身高贵之气还是那么扎眼,跟前世相比变化不大,唯一有些许差别的就是那张清秀俊朗的脸上有病态的苍白。

    夜祤栈,大邺国的三皇子,如今的逸王爷,打小体弱,常年以药养身,他纳她为妾时已是身强体壮之魄,相比如今这副面容更有气势一些。

    夜祤栈见到沈从容的面容时,清冷的眸子动了动,心里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窝一样。

    微风起,梨花落。

    沈从容和夜祤栈对视后相顾无言,令她不知如何反应为好。毕竟现在的她理应是不认得夜祤栈的,自然不能主动开口称他“王爷”,那,叫“公子”?

    就在沈从容心里盘算的时候,夜祤栈身后有道小身影朝他跑来。

    “三哥。”

    一声稚嫩的“三哥”,又引起了沈从容的回忆。

    她记得,受困于王府的那几年,唯一真心待她好的皇家人里,只有年幼的夜珺盛,大邺国的九皇子,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他生性纯良爱玩,顽皮勇敢聪明,对沈从容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时常跑到王府寻她,反过来逗她开心,给她带他爱吃的点心,还在正妃面前总是一口一个“三嫂”叫她,还会护在她身前跟其他欺负她的人叫板

    那是沈从容前世短暂的一生里,唯一一个心生感激的人。

    沈从容看着夜珺盛跑到夜祤栈身旁,手里高高扬着一枝梨花,笑容十分灿烂,不免淡淡一笑。

    “三哥,你看,这梨花漂亮吗?”夜珺盛将梨花递到夜祤栈面前,抬高脑袋伸长了脖子。

    “嗯,很美。”夜祤栈轻勾嘴角,抬手擦去夜珺盛额头上渗出的汗,眼里满是宠溺。

    “嘿嘿,真的很漂亮对吧?不枉我挑了许久才让子全折下,送给三哥。”夜珺盛扑闪着眼睫毛说道。

    “送我?”

    夜祤栈反问道,看着枝头上如同雪花的朵朵白花不免心思一动,半弯着腰笑着道:“这花确实漂亮,可不衬三哥,你看那姑娘必是来参加诗会的,作为主人,你代三哥将梨花赠与她如何?”

    夜珺盛这才发现沈从容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眨了眨眼,说了句“好”后就走向沈从容,扬起手将梨花枝递到沈从容的面前。

    “姐姐,这梨花送给你。”

    沈从容看着夜珺盛眸子澄亮,鼻子发酸差点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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