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前世回忆
沈从容此时并不知道裴司衍也来了诗会,她只是觉得要面对那么多皇家人,心里就不大舒服。
关于前世的某些模糊的记忆都会隐隐的浮现在脑海里,让她越发觉得烦躁。
她记得她的身份就是在她及笄之后被曝光的。
某天她戴着原身生母留给原身的玉锁吊坠在街上偶遇回皇城休沐的杨定,被他一眼认了出来。
他还信誓旦旦的说玉锁底面刻了个“真”字,而杨真就是原身本来的名字。
当初沈默舟将吊坠交给她的时候,并没有提过原身的身世,甚至连玉锁吊坠的来历和原身生母的名字都没有告诉她,她多年来祭拜的那个坟墓是沈默舟未能娶进门的旧恋人的。
所以当她看到玉锁底面真的有个“真”字时,毫不夸张的说她的头皮都发麻了,两腿有些发软。
当杨定又惊喜又激动的想要抱她时,她吓得立马转身就跑了,一路马不停蹄地疾奔回家,找到沈默舟,从他的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要回杨家吗?要做回杨真吗?
沈从容扪心自问,又很快下了决定。
她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她就是沈从容,她的亲人只有沈家人,她不在乎杨家嫡女的身份有多高贵,她觉得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足以。
可是杨定丢失多年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派了人连续几日都在找沈从容。
而当沈从容和沈默舟打算趁杨定还没找上门来前,赶紧收拾行囊回平城,还对沈昙清隐瞒了这一切。
可是出发前,沈默舟因为要去收一笔账,让沈从容先坐马车出城,在郊外的一处茶棚等他。
谁知,沈从容苦等之下迟迟不见沈默舟的身影,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让车夫驾着马车带她回城。
等马车经过一家茶馆时,车夫发现路被许多人围得水泄不通,告诉沈从容要绕路时,谁知沈从容却突然从马车上跳下来,拨开重重人群,硬是挤到了最前面。
被百姓围观的,除了杨定和几名家仆外,还有倒在血泊之中血肉模糊的沈默舟。
沈从容当下就差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两条腿发软得几乎站不稳。
她眼眶发红,泪水簌簌而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跑上前去抱着沈默舟不停的喊“爹爹”。
看到他一身的鲜红,七窍流血,眼睛半睁半闭,嘴巴一张一合,气息极其微弱,沈从容痛心难当,向围观的人苦苦哀求着救她父亲。
可所有人只是投以同情的目光,没人伸以援手,都知道眼前坠楼重伤的男子其实已经没救了。
沈从容何尝不知沈默舟的情况,可这是抚养她十五年疼她爱她的父亲啊,她怎能眼睁睁的看他死掉呢?
于是她将希望转寄托到杨定的身上,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可杨定却不忍看她哭泣的样子,低垂着脸别过了头。
沈从容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沈默舟勉强的抬起手,颤抖着抚上沈从容的脸,用尽力气说了一句“别哭”,眼里满是不舍和心疼,凄然一笑,然后闭上了眼头一歪,手也从沈从容的脸上垂落。
沈从容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默舟死在了自己的怀抱里,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受控制,闭上眼紧咬着嘴唇痛哭流涕,整颗心全被绝望充斥。
“爹爹啊,爹爹,您怎可以就这样丢下容儿呢?您太狠心了,太狠心了!容儿,容儿不会,不会谅解您的……”
沈从容将脸贴上沈默舟的脸颊,断断续续的哭诉着,这悲痛欲绝的模样令在场不少人都为之动容,也跟着潸然泪下。
“来世,来世我们还做父女,好不好?容儿会,好好孝敬您的,现在就当,就当您只是睡了个长觉,好不好?爹爹,容儿好爱您,真的好爱您……”
沈从容还在断断续续的哭着说话,此时杨定许是看不得自己的孩子抱着别人诉说温情的话,命令两名家仆将两人分开。
可沈从容咬着牙死死都不肯松手,眼泪落得更甚,心里的恨意也在此刻萌生,她用力大喊了一句“滚”,却没能震慑住那两人的动作。
“真儿,快放手,这人不值得你这样,他就是个人贩子,将你偷走了许多年,还妄想骗你离开……”
杨定走上前,弯腰对沈从容劝说道。
“闭嘴!你知道个屁!”
沈从容怒了,声音哭得有些嘶哑。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随意论断他!他就是我爹爹,我唯一的爹爹!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逆女!你敢对你父亲无礼!”
突然一道怒喝响起,沈从容一下子就被人拽开,紧接着“啪”的一耳光带着狠劲甩在了她的左脸上,直接把她打得耳鸣,身子还晃了一下。
“爹!”杨定见状急了,急忙将沈从容拉到自己身边,却被沈从容一把推开。
“滚!”
沈从容的左脸立马红肿起来,她连摸都没有摸一下,带着强烈恨意死死的盯着刚刚那个打了她的白发老人。
杨定叫他爹?
那就是原身的祖父了?
杨昶身材高大,不怒自威,对沈从容怒视自己十分不悦,扬起手却被杨定抓住了。
“爹,爹,您别打她,她还小,她只是受人蒙蔽罢了,这不是她的错。”
“真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您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孩儿不同意您这么做。”
“你!你难道没听到她说什么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能当耳旁风,杨家尊严岂能不顾?”
杨昶见杨定护着沈从容,不免有些气结。
“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杨定摇着头说道。
此时因为杨昶动手打了沈从容,围观的百姓不免非议起来,有认得杨家父子的人也小声嘀咕着,甚至有人还感叹了一句“作孽啊”。
杨昶听得真真切切,老脸气得都红了,怒视着那些百姓,眼里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有被瞪怕了的人立马噤声,也有别过头的人还在偷偷议论着,而对挨了打的沈从容抱有同情的几乎都是妇人和年轻女子,但却无人仗义执言。
沈从容才不在乎这些事,她用力的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后又要去抱沈默舟。
可杨定不让,拉着她的衣袖不放,嘴里不停的说着让她回家的话,几番纠缠之下沈从容真的是怒了,对着杨定是又捶又打的。
杨定知她心痛,也亲眼见到她对沈默舟的感情有多深,便站得直直的任由她捶打,眼里满是心疼。
可杨昶却看不过眼,直接上前一个手刀打在了沈从容的颈后,嘴里还冷哼了一声。
沈从容重重挨了一下,立马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被杨定立马圈在了怀里。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人已在杨家,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正躺在一张紫檀月洞门架子床上。
床边坐着杨定之外,还有一位穿着锦衣,打扮艳丽但冷着一张脸的妇人正冷漠的盯着沈从容看。
那是杨定的平妻洛雪华,也是他的青梅竹马。
沈从容之前就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此时也无法再折腾什么,她只盯着杨定看,冷冷的问了一句“我爹爹呢”。
杨定神色复杂的看着沈从容,心里百感交集,更是嫉妒一个外人夺走了自己的嫡女不说,还在她这十五年里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以至于面对他这个亲生父亲时,她的态度始终那么绝情。
是他想弄丢她的吗?
不是,他不止不想弄丢她,更不想连自己最爱的妻子也失去性命,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是沈默舟!
他不信自己的妻子既然将信物给了沈默舟,又怎会不告诉他沈从容就是杨家的孩子?
可既然他知道的话,又为何偷走自己的孩子,躲藏了这么多年一点马脚都不露。
“我爹爹呢?”沈从容的眼神更冷了,话里隐约带着怒气。
“在东厂那。”杨定别过头,不情愿的答了一句。
“东厂?”沈从容愣住了,“这关东厂什么事?”
“有缇骑在附近巡逻,恰好得知茶馆前发生了事,特意过来查看的,沈默舟的遗体被他们带回去了。”
“带回去了?”
沈从容一下子坐起身,掀开被子就打算下床,却被杨定死死按住了肩膀。
“你干什么去?”
“那是我爹爹的遗体,他们带回去做什么?”
“不行,我得要回来,我还要给我爹爹厚葬,送他回平城落叶归根。”
“放手,你放手!”
沈从容抬手去推杨定,可却动不了他分毫,气得她大吼了一句。
“让开,快让开!”
“真儿,你不能去。”
杨定一下子就点住了沈从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看着她充满愤怒的眸子,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是我杨定的女儿,你不能认贼作父,他的遗体不能你去收。”
“从今日开始,你不能踏出这房门一步,你是杨真,是杨家的人,你早晚都得上族谱的。”
“呸!”
沈从容身子动不了,只能靠动嘴了。
“我不认,抚养我长大成人的是我爹爹沈默舟,而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你,我凭什么因为身上有你的血脉就无条件的接受这一切?”
“我自己的人生,我当然有自己选择做主的权利。”
“你迟到那么多年,难道以为只需一句对不起,就能换走我爹爹多年来对我的付出而应得的一声“父亲”吗?呵,想得美。”
“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我爹爹,我怎么可能原谅你,怎么可能?”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他才不是偷孩子的贼,你别污蔑他,他不是,他才不是”
沈从容说到这时,又抑制不住难过的心情,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