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积德
中午是最热的时候，武清拎着食盒，快速进了衙门里。
等到谢承锐吃完，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郎君，我出来送饭的时候，看见秋丽带…带了一个小郎君，还进了正屋。”
炎炎夏日，外面太阳令人眩晕，可武清愣是感受到冬日的冷气。
谢承锐脸色难看至极。
“回府。”
“您还上值呢？”
被谢承锐一瞪，武清就自觉地拎着食盒跟在他身后。
李五看到谢承锐也上了马车，拉住武清：“郎君去哪里？”
“回府。”
魏舒刚用完饭，又躺回榻上。
秋丽：“公主，金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愿意赎身。”
“带她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金巧还是一副男儿打扮，只是长得太过娇嫩，一眼就认出她女儿身。
巴掌大的脸，五官小巧精致，一双眼睛像是一泓清水，生得一种清雅灵动之态。
难怪老鸨会让她当花魁。
“见过公主。”
“为何不愿意赎身啊？”
“金巧乃是贱民，身契在青楼或者在公主手上，有何区别呢？”
听见这自嘲之语，魏舒觉得她身上有几分傲气。
她放软了声音：“在我手上不必接客，以后还可以嫁人为妻，为妓最后只能去当别人的妾室。而且，在我这里还能脱贱籍，成为良民。”
金巧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公主也不必在我这里费口舌，我阿兄做的事我也没法改变。”
“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你阿兄不去大理寺告状，所以来威逼利诱你？”
金巧抬头看着魏舒：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需要吗？且不说我的身份，就说你阿娘近两年贪了七八十两银子，赶出府我还给五两银子，我就占理。
你阿兄被赌坊的人围追堵截，你阿娘到底怎么死的，一切大理寺会查清楚。”
金巧从未在金斗那里听过阿娘贪银子的事儿，可一想到阿兄说他欠了二十两银子，她就知道公主说的是实话。
阿娘为了阿兄，什么都可以做，包括卖了她。
想到这里，金巧低着头，不答话。
“不明白为什么带你来，为什么要为你赎身？”
魏舒叹了一口气：
“金巧，你这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又单纯又灵动，若你在留香楼待两年，你眼里只会剩下一片死气还有谄笑，我只是不想你变成那样。
带你来，是告诉你，别再给你兄长钱了，欠老鸨的钱，只会让你永无天日。”
金巧鼻头一酸，眼圈儿红了，在留香楼待了三年，老鸨是什么德行，她怎么会不清楚。
只要跟老鸨开口借钱，条子按个手印，利滚利，这辈子到死休想再出留香楼。
“你要真想救他，就是和他断绝关系。他为什么戒不掉，因为他有退路，以前是有一百两银子，有两进的房子，有一个在侯府当肥差的阿娘，现在，还有一个在青楼赚钱的你，他怎么可能戒？”
“可毕竟是我亲兄长。”
“你不要你阿爷了？你阿兄这几天在外面躲债，你阿娘一死，你阿爷吃喝拉撒你可想过？”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如何不牵挂，老鸨怕她跑了，不让她出来。
“这几日，我已经叫人关照着了，等下秋丽可以带你回家看。”
看到金巧惊喜的目光，魏舒接着说道：“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她就是贱命一条，还有什么怕的。
“秋丽给你赎身后，你就来侯府当差吧。不要接济你阿兄，好好照顾你阿爷，让他看你成人成婚。我这么做，不是觉得亏欠王婆子，纯粹是可怜你。”
金巧一听，这哪里是条件，这简直就是救命之恩。
谁都不知道她在留香楼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冷饭馊菜，最后只得妥协，只能乖乖听话。
现在魏舒给她赎身，还给她一份别人盼不来的差事，简直是给她第二条命。
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其实魏舒也是有私心的，那个胭脂铺若是有这样漂亮的人儿当‘导购’，想来胭脂的说服力也会更强一些，生意自然就好一些。
可这些就不能告诉金巧了。
魏舒笑道：“你就当我大发善心，为我孩子积德吧。”
金巧僵在那里，她不知道公主都有孩子了。
“啊……以后会生的，那……那就当为我夫君积德吧，别哪天上战场让人给打死。”
金巧更尴尬了。
站在门外的谢承锐甩袖离去，前一刻甜丝丝的心情全没了！
她还想他哪天战死啊？
武清跟上去：“郎君，您这是去衙门？”
“不然呢，又没到下值的时候。下去你去大理寺问问案子怎样了。”
“是。”
武清挠挠头，怒气冲冲的回来，偷听了一阵又变得慈眉善目的，现在又生气了。
公主说了给他积德呢，他还不高兴？
随后秋丽带着金巧出来了。
“武清，你在这里做什么？公主刚歇下，不是紧急的事，就等她醒了再来。”
转头对金巧：“先跟我去厨房带些吃的，再去你阿爷那里。”
这些东西都是要拿给金巧阿爷的。
金巧眼睛红得跟兔子般，现在又雾蒙蒙的。
看着秋丽的后背，心想公主哪里像别人说的那样坏，秋丽姐姐也很好。
魏舒睡了一个时辰才醒。
醒了之后就趴在案上画图样。
她想把眼影的包装做得精致些。
彩儿上午就做好了黄色眼影，经过中午烈日晾晒，已经干透了。
“取一些粉加桂花油，和匀了之后给我压实。”
彩儿手里拿着干净的擀面杖使劲儿往小圆盒里压。
魏舒想试试上色效果，发现没有刷子，只好去谢承锐的书房拿了一根毛笔。
给秋容眼皮上试了下，还行，没有十分显色。
但特别适合手残党，对于没使用过眼影来说，一切刚好。
随后叫来院儿里的丫头都来试，说说感受。
顿时笑声响起一片，爱美的丫头都觉得这个好看，不爱拾掇的就会觉得张扬。
彩儿一一记下，打算下午再调几个比例，做出更淡、更浓、更细腻的眼影来。
谢承锐一回来，院里儿讨论眼影的丫头一哄而散。
现在啊，她们不怕公主，就怕这个郎君。
谢承锐看到廊下护栏上那支熟悉的笔，笔上全是黄色粉末，顿时眉心直跳。
这是他最爱的羊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