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槐国蝼蚁，自有情深
裴钰筹谋了多年的计划开始脱轨，先是皇帝不再找他去养心殿批奏折了，再是太子临去西北前别有深意的一眼，这一件件不符合常理的事都叫裴钰烦躁。
现在又被皇帝关在大理寺。
“咚——”裴钰气的直用拳头砸墙，他怀疑垚帝和他儿子一样有病，明明之前还那么信任他，现在说翻脸就翻脸，简直发疯一样！
发泄够了，裴钰贴着墙盘腿坐起来，眼睛闭上，眉间都蹙得紧紧地。
皇帝和太子绝对有问题，就像被人下了降头！要不不可能两个人同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要是一般人，裴钰一定会抓住人好好地审问一番，可偏偏那两个怪胎身份又那么尊贵！
……
赵厉临近过年才返回望京，在路上想通之后她就叫信使快马传书给垚帝，让垚帝接着关着俩人，而她自己则慢下行程，好好地体察民情。
原以为西北应该是困苦的地方了，没想到在这路上更加穷苦的百姓大有人在，前世经历过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的赵厉，见到有这么多人竟是一生都是如此度日，心中产生莫大的震撼。
她带着禁军打马路过的原野，处处可见挖食草根收集草籽的幼童，也会见到瘦骨伶仃的老农用手在山里开荒种上点同样细瘦的野草。
这就是大恒的江山，满目疮痍。如此景象看在眼里，赵厉除了无力感就是莫大的压力。真不明白，这样的江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觊觎，他们是都看不到背后的责任么？
百姓们对于谁做皇帝没有想法，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增加赋税就是好皇帝。
这些筚路蓝缕的百姓们看到赵厉一干威风凛凛的士兵走过，眼里尽是惧怕，早早地藏起来把路让出来。
有个小孩子跑到马下跪着，说弟弟三天没吃饭了，那么高的马蹄差点就踏在孩子身上，赵厉瞬间凝聚罡气才将马停住，自己已经自顾不暇偏要去想着别人，看着男孩的眼睛，赵厉明白，槐国蝼蚁，自有深情，再渺小的人物都有血有肉。
禁军们都是成长在望京的人，即便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倒也是温饱有余，乍一看这些光景无一不是沉默了。
……
“太子，我们回望京么？”
这20多天来，太子到一个关口必要在当地深入视察，将地方官员孝敬的食物和种子分发下去，二十几天足足走了三个县级区，禁军们都有些疲乏了，眼看马上就要到望京了。
“回。”
看着前方望京的护城河，赵厉肯定地点了点头。民间百姓们的情况她已有了了解，接下来就是要解决问题。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次，她想做扬帆之人。
腊八节那天，去西北视察的太子归。垚帝准备在宣武门大摆凯旋门，迎接太子归来，太子书信拒绝。
腊八晚上，一队禁军打马穿过望京宽敞的大街，畅通无阻进入宫内。
禁军们休息，太子洗去一身灰尘去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屏退宫人，摆了一张小桌酒菜，父女二人小酌几杯。
寝宫里八方烛台上烛火炎炎，赵厉看着，眉心蹙起，吹灭了几盏，只留下饭菜附近的一盏。
“父皇，儿臣此去西北，感慨颇多。”太子明显晒黑了，但是眼睛里光亮坚定了许多，就这样看着帝王，帝王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来，说说！”垚帝亲自给女儿斟了一杯酒。
……
“父皇听你的！”
“说的对！”
“皇儿，你绝对比父皇成功！”
“那裴钰和段庆就该这么处理！狗玩意儿！”
现在是冬日最冷的时候，守在帝王殿外的卫兵们，听着里面帝王一声声慨叹和时不时地怒骂，搓搓手，又轻轻地动了动脚，这皇家父子和他们民间父子喝酒也差不多嘛！
子时了。
垚帝一张脸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醉酒，从脖子红到头顶，趴在桌子上熟睡了。赵厉唤了宫人进来照顾就返回自己宫里。
夜色通明，月光冷冽皎白，一如在西北见到的月亮。赵厉一时手痒，快步跑回了自己的书房，铺上卷宗，沾着笔墨就给段涅写了一封信。
信写好，赵厉看着信，脸上潮红一片，实在太过肉麻！
……
元莆二十年冬腊月初九，皇帝下旨，年前开源节流十天，十天后，凡望京住户需自愿捐献钱财或物资，户部负责将物资登记在册，赶在小年之前将望京所有捐来的物资送往大恒全境贫苦之地。
依照官位爵位的递增，要求官员们所捐献的物资依照俸禄依次增加。另，户部侍郎裴钰作出表率将家产尽数捐赠，大将军段庆将半数家产充公，皇帝特此表扬二人，邀二人宫中小住几日。
皇帝又说望我大恒的臣子们能够效仿二人，给民间作出表率和贡献。天知道段将军和裴大人早就被关起来了。
大臣们战战兢兢，盘点着家中财产和田地收成，再向同僚们打听打听捐多少合适。
捐少了怕被皇帝问罪，捐多了又怕被同僚膈应，里外不是人。
皇宫里面，皇帝带头作出表率，饭菜从简，夜晚，皇宫所有行宫只许点一盏灯。
这边望京城里闹得人声鼎沸，那边西北大捷的消息就传到了望京。
段小将军段涅大破匈奴，匈奴投降。西北戍守大军预计大年十五班师回朝，届时会带着匈奴使节和大批的贡品。
大恒举国上下此时不再是怨声载道，尽是一片夸赞段涅的佳话。有人欢喜有人愁，赵厉为这么快就见着段涅有期待，但同时她和皇帝又发愁如何向这立了大功的将军说：你爹被我们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