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弃子
她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我比你强，你弱爆了。”司青暮词讽刺笑道。
她这次没有用法力，她用人类的方式与他决战。
包括打下整个江山，亦是如此。她每次都是亲自上阵杀敌，她也曾受伤过，流血过，痛过。
她以人类的方式，夺得了这场胜利。
她本无心夺天下，本想夺回天河复国便是，但无奈，是他一直在逼她，逼她不得不灭了他！
“妖女！你这个妖女！我不服！”封毅骂道。
“封毅，你做了那么多错事，难道就不感到愧疚吗？你屠我父皇母后，辱我天河百姓，践踏我天河土地，这种种罪行，你都不愧疚吗？”
“妖女，我只恨当初没有一刀杀了你，留下你这个祸害。父皇说得对，若不赶尽杀绝，定会遭报应。你这个妖女，我何愧之有，你以为你的父皇是好东西吗？他当初若不袭击我越秀，我越秀怎会成为战败国？我又怎会作为质子被送来这里，受尽屈辱，受尽折磨！我能有今日，全拜你天河国所赐！如今，我败在你手上，我不服！真的不服！”
“成王败寇，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司青暮词冷眼的望着他。
纵使她父皇有错，但天河的百姓何错之有？他为何屠她天河百姓，百姓们何错之有？
司青暮词虽未亲身经历，但她的记忆里，那一天，是慕宛希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那天无论她如何喊叫，没有人回应她，大街上，堆满了尸体，满地鲜血。
那一天，一片红彤，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当天，一切都那么真实。
“妖女！你顶替了慕宛希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处决我，你只是个妖女！你算什么！”封毅破口大骂道。
底下的百姓听到这话，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封毅太子莫不是疯了吧，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公主殿下怎会是妖女！”
“嘘，你忘啦？上几个月那个传闻。”
“哦，我想起来了，上几个月有一个传闻说公主殿下是红眸妖孽。”
“这肯定是假的，咱们公主殿下好好的，你看，哪有红眸，这不黑眼睛嘛。”
“就是，这个封毅，果真不省心，死到临头还要污蔑我们公主殿下。”
“就是！卑鄙至极！”
司青暮词并未出声，只是冷漠的盯着他看。“如此激怒我，你真觉得，我杀不了你吗？”
“你可以试试，我何曾怕过你，反正我这几个月生不如死，你给我下那个诅咒，让我每月十五号，生不如死，反正我不怕死，就是不服，死在你这个妖女刀下，我不服罢了。”
“呵，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你有何资格说不服。”司青暮词笑道。
“行刑！”
司青暮词下令，随后走下台。
刽子手拿起大刀，准备行刑。
封毅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有人说，临死前会回忆起过往，而此刻的他，似乎真的看到了过往，那个时候很苦，很痛，但有她在，他似乎没有这么彷徨。
她还是慕宛希的时候，带给了他许多光明，照亮了他黑暗的少年时期。
他也曾经历了许多欢笑，许多美好的时候。
他初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被纨绔子弟羞辱，被百姓羞辱，被皇帝羞辱，整个天河国的人都不待见他，都可以欺辱他。
但唯独她，愿意接济他，帮助他，扶持他，温柔细心待他，从未因为他的身份而歧视他。
还记得那个雪天，他被纨绔子弟给揍得浑身是伤，伤口渗血，那天晚上又冷，没有人帮他包扎伤口，没有人救济他，那天晚上他还得了风寒，他曾想过自杀，就此了结此生，但她，让他看见了光明。
她偷偷的溜进来，屈尊帮他包扎伤口，替他抓了药，给他送了炭火，她一宿未睡，在他身旁照顾他。
那个时候，他既感动，又憎恨！
感动是因为还有人救他，没有人遗忘他。憎恨是因为，这些伤是天河的人造成的，她救他，理所应当！
少年时期的他，过得很凄惨。但随着他长大，学会反抗，那些人便不敢再欺负他。
他也渐渐的不需要她，不再依赖她，与她保持距离。
甚至还对她说过狠毒的话。
十五岁生日那天，她满心欢喜的送他礼物，可他却恶言相向，让她一腔热情付诸东流。
他还无情的将她送的礼物给狠狠践踏。
那个时候，他一心只想与她断绝关系，让她不要再纠缠。
却没想到，那天晚上她哭过之后，第二日依旧笑颜相待。
他很愧疚，但他清楚自己的使命。他与她不可能有未来，他不可能爱她，面对她的爱，他只能无情拒绝。他与她之间，不可能成为恋人，夫妻，这个世上只有一种关系适合他们，那就是仇人！
一开始是如此，最后也是如此。
那一天，她欣喜的走过来，将成亲之事告知于他。
而那时，他已暗中让人在城里布下埋伏，只等待一个契机。
而成亲之日，恰是一个契机。他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
他依然冷漠待她，而她，沉浸在成亲的喜悦之中，那个时候，他很想带她就此离开，离开这个肮脏充满算计的世界，他实在不忍，这般单纯的她最后要经历国破家亡。
但最后还是在国家大义与儿女私长之间，选择了前者，家国仇恨面前，没有爱情，不能谈爱！
他不能让父皇失望，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不能放弃，不能因为儿女私长而坏了大计。
所以，他选择了前者，狠狠的伤害了她。
之后，他将她与那几位仅剩的皇室人关在一个地牢，父皇要他赶尽杀绝，但由于恻隐之心，没有痛下杀手。
对皇室里的那几个皇子亦是如此。他只是将他们的骨头给折断了，并不致命，时间长了，他们的骨头便会自动愈合。
他没有把事情做绝，是因为少年时期她给的那些恩惠。他其实不是一个不会感恩的人，只是他们之间，实在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后来，她变了！她不是她了！
她不在了，被一个妖女给顶替！
妖女心狠手辣，而她善良温柔。
是他错了，假如重来一次，他会毫不犹豫的带她离开。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一切已尘埃落定。
他也是时候，下去赎罪了。
他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她。
希儿，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一刀落下，头颅滚地。
他的血溅在城台上，异常的刺眼。
司青暮词看着他死的这一刻，心里从未有过的放松。
封毅本是天道之子，但如今他成了天道弃子。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未报，只是，
时辰未到……
天道也有弃子的时候。
封毅死了，死在了炎热的夏天。
天下统一，苏莫若称皇，取国号为天慕。
而司青暮词仍然是护国将军，在鸢尾驻扎。
婉贵妃，徐贵人，周贵人住进了宫中，享尽荣华富贵。
慕安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
慕容和苏宁安认真跟夫子学习，立誓将来要做国之栋梁，辅佐苏莫若。
而几个月前的失魂一案，因抓不到嫌犯，后续也没有再出现受害者，便停止追查。
今日，三皇子府为司青暮词举办了庆功宴，可谓是热闹非凡。
来人有婉贵妃，周贵人，徐贵人，慕寒，慕安，慕容，苏宁安，冯庭都尉，苏莫若以及他的皇后许汀瑶。
几人欢聚一堂。
司青暮词更是难得的换上了寻常女子的打扮。
她身着一袭紫衣罗裙，挽了一个凌云髻，头戴玉簪，举止端庄，步子优雅。
众人看到这副打扮的司青暮词，皆眼前一亮。
“姐姐，姐姐也太美了吧。”慕安望着司青暮词怔怔道。
他从未见过这副打扮的姐姐，特别今日还涂了胭脂，长裙飘飘，像极了天仙。
苏莫若见司青暮词如此打扮，着实被惊艳了。许汀瑶站在他身侧，身着一袭红裙，头戴金步摇。
这是许汀瑶第二次见她。
第一次见她是在赛马场上，当时她一副侍卫打扮，也易了容，看起来有些稚气。
而这一次见她，却是真实的相貌，涂了胭脂，明媚动人。
“真的很美，宛希像极了皇后娘娘。”徐贵人望着她的容貌赞叹道。
“确实很像。”婉贵妃和周贵人也很赞同。
“将军，请坐。”冯庭是最迅速反应过来的，说实话，他也被慕将军给惊艳了。
平日里在军营，慕将军都是身着战袍，素面朝天，有时候上阵杀敌，整得灰头土脸，完全不像个女人该有的姿态。
而今日，优雅端庄，明艳动人。
“暮词，快坐。”苏莫若也说道。
司青暮词坐在主位，苏莫若等人坐在次位。
本来按照礼仪，皇帝坐主位才是，但苏莫若坚持让她坐主位。
因为，她是打下江山的功臣。
“宛希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天下也安定，是时候寻个夫婿了。”刚一坐下，婉贵妃便催司青暮词找夫婿。
“宛希这么优秀，天底下哪有男人配得上啊？”周贵人说道。
“依我看，要不然比武招亲吧。”徐贵人在旁建议道。“搭建擂台，让天下有志男儿过来。”
“和谁比？宛希吗？”婉贵妃问道。“这不可能，天底下有谁打得过宛希。”
“那如何是好？”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人沉浸在讨论司青暮词的婚事中。
然而司青暮词却只是一脸淡定的在进食，其余的几人则在静静听讲。
苏莫若其实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虽说他立后了，但他是为了应付大臣而立。他不可能喜欢许汀瑶，也不可能圆房，别说他现在是女子之身，即便是男子之身，也不可能会碰她。
慕安和慕容以及苏宁安在静静吃饭，大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慕寒与冯庭开始了斗酒，一连喝了好几杯。
许汀瑶静静的在吃菜，眸底微敛，看不清情绪。
“宛希，你觉得呢？”说着说着，几个女人将矛头指向了司青暮词。
司青暮词放下碗筷，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们，道，“不必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宛希，说什么傻话，女人终究要嫁人，要成家的。”
“就是，你今年都十六了，该议婚事了。”
“就是啊，宛希，我们都知道你之前很喜欢封毅，但如今他已经死了，你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三个女人苦口婆心劝说道。
“嗯。”司青暮词应道。她今日不想费口舌，有点累。
连续打了几个月的仗，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她打算今日过后，便进墨魂玉修炼，顺便躲躲风头。
如今只剩两成修为，若再提升不了，她真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若不然这样耗着，对她百害无一利。
再加上司青绝那事…以及冥界那事，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近几月未见司青绝，也不知他死了没。
庆功宴后，几人便回去了。
司青暮词一人留在了梅院里。
苏莫若原先建议她入宫住，有个照应。可司青暮词还是喜欢梅院，毕竟这里算是她的家。
司青暮词静静的坐在梅花树下，感受这片刻的宁静惬意。
回想这几个月，就跟做梦一般，她也终于完成了慕宛希的心愿。
在人间打仗，既伤神又伤力。
做人很累。
“暮词。”苏莫若在她身后，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你怎么还没回去？”司青暮词转身道。
“想找你叙叙旧。”
“不过才几月不见，又不是几年，有何可叙的？”
“许汀瑶她知道了我是女子之身。”
“怎么知道的？”司青暮词惊讶道。看他这张脸，她都差点忘了他是女子之身了。
他现在这副身体，根本无法圆房。
这是个问题。
“成亲当日，我喝醉了，她帮我更衣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苏莫若有些许窘迫道。
司青暮词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这岂不是很尴尬？”难为他了。
但她现在只剩两成修为啊，若再帮他换具身体，她就什么都没了！
不过苏莫若这个，也确实是个问题，她当初没考虑这个。
“确实有点，不过后来我向她解释了，她现在，慢慢的接受。”
“那她该如何是好？”司青暮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