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被留下的希望

    在大月族人嘈杂纷乱的过河声中，一阵凌厉的破空声，被处在队伍前面的骑士听到了“有敌袭，注意防箭。”

    飞箭如期而至，两名骑手的马被射中，惊得人立起来，险些将骑手摔下马来。一名骑手被箭射中了肩窝，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咬牙将箭拔了出来，回手扔在河中，低着头捂着肩膀，催促着胯下的马，更加卖命的向河对岸冲去。更多的箭矢由于射程不足，掉落下河中，势头被河水一挡，再浮上水面。距离再短的只是射在了冰面上，甚至都不能穿透。

    这一幕被奥孜哈尔完整的收入眼中“快，加快速度，他们没有强弓，快点冲上去，杀光他们。”奥孜哈尔总算是看到了一丝曙光，从箭矢的数量和力度来看，对面的人并不多，而且时机把握得并不好。看来对面的唐人并不是久经征战之人，只要自己的人冲上河岸，完全可以将当面之敌悉数拿下，自己也可以有一块临时立足之地，方便召集族人，减少损失。奥孜哈尔挥舞着马鞭，不停的大声催促着族人。

    李红珠举着望远镜一直观察着河里的动向，果然如自己所料，在上千人的渡河队伍中，几十张制式弓所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大月族的前锋马队已行进到了河中央，此时河水已经比较深了，开始淹到马腹了，不管是人还是马速度也慢了下来。

    “发信号，所有人两轮齐射后，自由射击，神臂弩给我看准了射，尽量保护好马匹。”随着李红珠的命令，一支响箭腾空而起。

    “呜！”响箭带着凌厉的呼啸声划破了夜空，霎时间，箭如雨下。虽然一百多把弩打击的面积并不大，但耐不住射速快呀！一轮打击才刚刚结束，第二轮就又飞速来到。

    奥孜哈尔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些唐人先是用一般的弓箭让自己放松了警惕，等到大队人马都进入了河中，才突然使用密集的强弓，这样可以造成更大的杀伤。可是，奥孜哈尔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连他自己都快到河中央了。望着河里的一千多人，奥孜哈尔不敢退，再说也不能退，后方巨大箭矢的威力他是亲自见识过的，比起前方的箭雨，后方的更加要命。

    “快冲，不要停，停下来就是死。冲上去，不要停留，直奔王庭。”奥孜哈尔放弃了抢夺对面的想法，从对面的射速来看，奥孜哈估计，弓箭手应该在400人左右，而且采用的是两段射击方式。从弓箭手的人数估计，战兵的人数应该在700往上，自己虽有上千人，可是这些刚从冰河里爬出来的族人，战斗力能有多强！奥孜哈尔不敢赌，也赌不起。

    终于有人爬上了对面滩涂，虽然刚上岸就被一箭射翻在地，但却给了大月族人莫大的信心。人们咬牙忍受着刺骨的寒冷，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盾牌、木板奋力的向对岸冲去。

    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不断的有人中箭落入水中，又被拥挤的人群踩在脚下，最终成了河底的垫脚石。踏着族人的尸体，冒着如雨的箭矢，人们争先恐后的奔向对岸。河水中，这一段的冰层早就被破坏了，人群的喧嚣又震动了上一段的冰层，冰层不断出现巨大的裂痕。终于，在水流的冲刷下，大块的浮冰缓慢的流向了大月族的队伍，这造成了更大的混乱，马匹被冲击得东倒西歪，不断的把背上的骑士摔落在水中。徒步的步兵也挡不住冰块的推力，被推倒盖在冰块下的人不在少数。还好，一些受惊的马慌乱的踩踏、奔跑，使得本来就不厚的冰块被踩成了许多小块，减少了冰块的威力。

    终于，第一队人马冲上了河岸，根本就顾不上回头看一眼，埋着头的就向北方奔去。有些强悍的汉子，摘下背上的硬弓，还不忘在奔跑中向两侧，发射着箭矢进行还击。

    “嗖！啊！”这些人一般只能发出一箭，最多能射出两箭，就成了重点打击目标，无一例外的被神臂弩一一点名。

    “快跑，不要停留，快跑！后面的跟上。”奥孜哈尔仗着自己的马好，也已经上了岸。根本就顾不上别的人，没命的催促着先上岸的人。突然，一阵如山的压迫感，从左面向自己袭来。奥孜哈尔来不及多想，多年征伐的本能使他猛的一拉缰绳，胯下马吃疼，两条前腿陡然离开地面，在空中一阵扑腾。

    “唰！”一道黑色的箭影，擦着奥孜哈尔的面颊飞过，将胯下马的马鬃给割下一绺。吓得奥孜哈尔一俯身，趴在马背上再也不敢起身了，一句话也不说，拼命的催促着马，向北而去。

    奥孜哈尔没有回头看一眼，如果回头看一眼，可能受到的心理打击会更大。钱什长他们驱赶的马群已经冲到了大月族驻地，钱什长他们还没忘了发射几支火箭，射在后面一些马匹的屁股上。这更增加了马群的混乱，吃疼的马带着火箭跑得更加疯狂了，而且还连跑带咬的。马群彻底乱了，根本就不管前方有什么：帐篷，直接顶在头上盲跑。车障，直接一跃而过，跳不过去的也义无反顾的撞上去。人更是不在话下，不是被撞飞就是被踩死。大月族的驻地顿时成了一副人间炼狱，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到处是血脉喷张的撞击声。

    傅雷指挥着三连缓缓向前推进，所有的箭矢都点燃了火，精准的射在大月族驻地的外围，组成了一道燃烧的火墙，阻挡着惊马向自己这方乱跑，将惊马群逐渐的驱赶向北方。

    河岸边，大月族的族人，也不是个个都能义无反顾的冲进河里，毕竟河水太冷。而且，北方人擅水的极少，对水的恐惧，使得一部分人一直在河边徘徊，根本就战胜不了心里的恐惧。

    “稀溜溜……”一阵杂乱的马嘶声传来，人们瞪着恐惧的眼神回头一看。火光辉映中，成群的马匹疯了一般的向自己冲来。草原上的人对惊马群的印象太深了，这直接促使他们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不顾一切的跳进河里，向对岸亡命的奔去。

    后面的惊马群可管不了这些，跟着一头就扎进了河里，将落在后面的人通通撞倒，再狠狠地踩踏上去。冰冷的河刺激着这些惊马，使得它们沸腾的血液慢慢的冷却了下来。前面的马慢慢放慢了脚步，后面的马不停的撞击着前面马的屁股，河里的马越来越多。三十几米宽的河面上拥挤的都是马，中间的马已经寸步难行了。

    马是一种群居动物，具有很强的从众性，河里拥挤的场面也使得后面的马慢慢降低了速度。最终，两个方向的马群都停了下来。偶尔有几匹顶着燃烧的毡布的马摔入河中，引起一阵骚乱，火焰被河水熄灭后，马群又恢复了平静。河中别的马群经过短暂的拥挤后，一部分选择渡过河上到了对岸，绝大部分又调转头上了岸，就在岸边聚集起来。

    奥孜哈尔不敢回头，这群唐人给他留下的阴影太过严重。奥孜哈尔不停的催促着战马，身边跟随着百十位骑士。他们也都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儿的跟着自己的族长向北，一路向北狂奔。

    不时的有人中箭落马，不时有惨叫声响起。两边树林里射出的箭虽然不密，但极其精准，不断的收割着大月族的生命。

    奥孜哈尔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方。跑，必须尽快逃离这里，只要自己够快，逃出生天的机会就越大。后队也终于逃了出来，两千多人都是精壮的汉子，除了少部分人有马，其余的都是步行。

    李红珠的二连毕竟人数有限，杀伤力不足以将所有人留下。但是今天晚上的一战，却使得大月族的人都吓破了胆，一心只想着快快逃离此地。很少有人还能想到反击，就算有极个别的，也被李红珠指挥神臂弩精准射杀了。

    见河里再也没有人出来了，李红珠指挥二连上马向大月族追去。

    “射杀落后之人，速度放慢点，不要追得太紧。”远远看到了大月族惊慌失措的队伍，李红珠大声下着命令，随手抢过身旁一人的神臂弩，扣动扳机，将一名大月族的族人射翻在地。

    穿过树林后，六排的人也跟了上来。李红珠命令二连逐渐拉开扇面，树林后是一片宽阔的大草原，再也没有什么阻碍，这是在战前就探查清楚了的。二连不紧不慢的坠在大月族的后面，不停的远距离收割着人命，不时还短距离的冲刺一下，吓得大月族的族人们，更是不要命的狂奔。一直追杀了十里地，李红珠才慢慢停下队伍，留下几名侦察兵继续观察，带着二连向来路回转。

    “传令兵！”

    “到。”

    “传令下去，部队稳步推进，连弩开路，神臂弩护住左右两翼。再通知傅连长，留下一部分人看守弩车，三连也一起围上去，把洪世钦的人也带上。”最后收官阶段到了，李秋玥还是没有冒进，选择了稳步推进，稳扎稳打。

    “是。”传令兵转身招呼了另外几人，分头传令去了。

    洪世钦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激烈的战斗中，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让他这颗衰老的心迸发出了年轻的活力。这么多年来往于突厥与大唐之间，他见过太多的屠杀和掠夺，但被屠杀和掠夺的一方往往都是唐人，多少家人妻离子散，甚至全家被屠尽，多少唐人女子被突厥人蹂躏践踏，多少唐人的财富被突厥人掠夺。今天总算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所以在傅雷传令自己的护卫全体参与进攻的时候，洪世钦满口答应了下来，没有一点犹豫。并且开出了斩杀一名突厥男丁，奖赏五贯钱的赏额。

    “发响箭，告诉部队推进速度再慢一点，不要冒进，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李秋玥一直控制着部队的伤亡，现在到了最后阶段，更是不愿看到意外的发生。

    柴绍一直跟随在李秋玥身边，忠实的执行着命令，对于这场战斗的胜利，也是感触颇深，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柴绍只是看着李秋玥坚毅的脸庞默默的点点头。

    天空逐渐露白，光明即将驱散黑暗，大月族的驻地上，也只剩下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看到天逐渐亮了起来，李秋玥没有再命令发射火箭。大月族的外围已经被飞骑蔚完全占领，现在正在逐步向内圈搜索推进。一路上的抵抗非常微弱，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到飞骑蔚全部占领大月族驻地时才发现，整个大月族几乎已经没有青壮男人了，跑得动的，只要听到号角声的，都跟着族长奥孜哈尔向北逃命去了。留在驻地的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奥孜哈尔把大月族所有的希望，完整的留在了驻地。

    这时，李红珠也率领着二连，从河对岸渡河而来，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动中。

    “将军，接下来我们……？”柴绍跟着李秋玥停下了脚步，看着被驱赶在一起的大月族的人问道。

    李秋玥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转身就走“我累了，后面的事，姑父看着办吧！”几名侍卫连忙跟了上去。

    “遵令！”柴绍一抱拳，看着李秋玥的背影摇了摇头。

    “传令下去，将老人和女人分开。”

    一阵嘈杂纷乱的叫骂声响起，飞骑蔚根本就没有下场去分开人群，只是叫懂突厥语的人向大月族的人喊话。人群惊慌的慢慢分离着，一些看来是一家人的紧紧的抱在一起，就是不愿分开。

    “连长，这……”手下的士兵向柴绍请示着。

    “不愿分开的全部射杀，执行吧！”柴绍没有那么多的妇人之仁，当即下达了射杀令。

    李秋玥并没有走远，听到柴绍的命令肩头一颤，强忍住没有回头。

    驻地再次响起了一阵阵惨叫声，不愿分开的大月族人遭到了屠杀。这下大家害怕了，不少人连连喊道“别杀了，别杀了，我们过去，我们过去。”

    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大月族人终于被分成了两个队伍。

    “三连留下一个排，带着女人和孩子先行赶往墩古城，到墩古城后将我们大唐的女子分出来。其余的留下打扫战场。”

    “末将遵命。”傅雷留下了七排，其余人和洪世钦的100护卫，押送着大月族幸存的近两千女人，缓缓地向墩古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