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覆灭
当弩阵出现在草埂上时，库巴长老就知道不对劲了，虽然库巴长老没有见过三弓床弩，但多年的经验还是告诉他。这些唐人不简单，这种武器也一定不简单。但是冲锋势头已成，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贸然停下来一定会是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冲锋，必须一直冲锋，必须一鼓作气冲入对方的军阵中，只要能短兵相接，这些羸弱的唐人一定不是族人的对手。
“压低身子，压低身子！冲，冲，冲！”库巴长老不停的大声喊着，努力地催促着胯下的战马。
“第二轮，准备！”百忙之中，柴绍还不忘开解李秋玥“玥玥，这是战争，想想唐境内被突厥人屠戮的村庄。”
“第二轮，瞄准！”李秋玥知道，自己必须过这一关，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这些人不是后世的东北人，不是自己的国人。按李琪的说法，这些人是土耳其的先祖，是自己的敌人。
铺天盖地的箭矢，迎面向夸月族人射来，因为距离比较近，根本不需要远距离的抛射，飞骑蔚在联防队员的教导下，直接将床弩放平。巨大的动能驱使着箭矢，一头扎入夸月族的队伍之中。
李秋玥和柴绍、李红珠从豳州一路赶到边境，李秋玥否决了柴绍寻找那些突入唐境抢掠村庄的突厥人队伍的提议，只是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围魏救赵”，就使得右骁卫大将军柴绍刮目相看。如果说攻打豳州是有运气的成分在其中，那么能说出“围魏救赵”就不是只靠运气了，这是对战术有了相当理解，才能给出的战术指令。柴绍当即表示赞同，而李红珠忠实的担当着李世民的眼睛和耳朵，没有参与讨论，只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但李红珠也不是战术白痴，也是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再加上有一个战神父亲一旁教授，战术素养也是极高的。
李红珠对于李秋玥所说的“围魏救赵”，虽然心有担忧，但并未说出来。在李红珠的看法中，这无疑是孤军深入，危险性还是很高的。但是李红珠相信自己的这位义妹，特别是刚才李秋玥挥手间，四十架床弩就摆在了眼前，李红珠对这次孤军深入信心一下子足了。这种无后勤压力的战斗，是任何一位将军都希望的，就凭着这近五百铁骑，李红珠相信，就算是碰上突厥的大部队，也有潇洒离去的能力。
“啊……啊啊……啊！”如蝗的箭矢还是如期闯进夸月族的队伍，瞬间就让队伍前倒下了一百多人。倒下的人员和马匹又成了后来人的障碍，冲锋的队伍里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们，哪见过如此阵仗，脸都吓白了。
“不要停，继续冲！青壮控制住两翼，千万别停。”库巴已经看出了这支唐人队伍不一般，特别是这种粗大的箭矢，穿透力实在是太强了。往往是穿透了马脖，还能再穿透马上的骑士，连身后的人都能穿透。长老亲眼看到一支箭矢穿透了三骑后，再将第四骑钉死在地上。如果不是箭矢数量较少，就这近千人，恐怕都挡不住一轮齐射。可是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一往无前尽快冲入敌阵。
“第二轮，放！”李秋玥猛地挥下右手。
第二轮箭矢在号令声中，再一次破空飞向夸月族的族人们。
“一连、二连联防队上连弩，飞骑蔚长枪出，三连两翼兜住。出击！”
李秋玥将令一出，柴绍一抖手中马槊，高呼一声“儿郎们，随本将军杀！”
柴绍和李红珠一马当先，率领着飞骑蔚众军士向夸月族的队伍杀去。待众人都冲上前后，李秋玥挥手收回地上的床弩，也跟上了大队的脚步。
第二轮的打击如期而至，无数的箭矢闪着寒光，冲着夸月族众人疾飞而来。可怜这些夸月族人们根本无法招架，就被无数箭矢射倒砸翻，杀得血肉横飞。那些侥幸躲过箭矢的族人，也被倒下的马匹和尸体绊倒，顷刻间被马蹄踩成肉泥。夸月族的族人，因为小孩子居多，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恨腿脚生得短，无不哭爹叫娘四散逃命。战场的血腥，横飞的尸体，痛苦的呻吟。终于使夸月族小孩子们的心理防线崩溃，已经有人拨转马头，想逃离战场，一些胆子更小一些的居然当场大哭起来，如果不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本能，早就掉下马来死无全尸了。
库巴长老知道完了，夸月族败了，就算是控弦之士回来，也挽救不了夸月族的命运了。一个失去女人和孩子的部落是没有希望的部落，这些勇士们也只能依附在别的部落中苟延残喘。就算是有少部分能得到别的部落的重用，大部分人也只能是做为炮灰，为别的部落的发展死在冲锋的路上。夸月族真的完了。
作为大将军的柴绍，怎么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在马上打出手势，将进攻的扇面拉得更开，像推土机一样向夸月族推了过来。柴绍和李红珠首先杀入敌阵，马槊过处无有生还之敌。憋了三年的柴绍总算是逮着了机会，努力的释放着自己的情绪。什么老人、孩童、青壮，在他眼里都是敌人，都是必须杀死的敌人。
联防队跟在柴绍和李红珠的身后，利用连弩的优势，远距离的收割着生命，紧紧地护住柴绍和李红珠的两侧。傅雷的三连承弧线兜住了夸月族的两侧，虽然三连里联防队员较少，连弩的威力不大。但两侧的夸月族人基本都是想脱离战场逃命的人，能有什么战力！不是被连弩射倒，就是被马刀砍翻。
等柴绍杀穿战场，再兜回来的时候，夸月族已经没有骑在马上的人了。库巴长老见势不妙，已经指挥剩余的人员下马跪在了地上。
“尊敬的唐人，卑微的夸月族人请求您，请给夸月族留下一点种子吧！夸月族保证，从此遁入草原深处，再也不会出现在边境之上。”库巴长老趴伏在血地上，屁股翘得高高的，语气谦卑的恳求道。
几名飞骑蔚用枪逼着夸月族的族长，来到现场，将这名族长也踹倒在血地里。帐篷里的女人们也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在雪地里跪了一大片。
李秋玥看着跪在地上的夸月族，狠了狠心，一咬牙“飞骑蔚，执行军令！”
夸月族完了，真的完了。近四千人的部落经此一战彻底完蛋了。当近七百控弦之士回到部落的时候，没有了女人和孩子们欢呼雀跃的迎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条。部落里伤员满地，所有六十岁以下的男人都被挑断了右手筋，族长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最大的帐篷里。族里的女人除了五十岁以上的，全都被唐人掳走，所有的唐人奴仆也都被唐人带走了，留在族里的马匹也都被带走了，只剩下牛羊没有被带走。
因为牛羊的事李秋玥差点和柴绍吵起来，挑断夸月族所有男人的手筋，带走女人和马匹，让李秋玥的心理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如果再毁掉这些族人赖以生存的食物，李秋玥实在是下不去手。最后，李秋玥只好运用自己领队将军的身份，强行压住柴绍，才给夸月族留下了牛羊。
“儿郎们，走吧！我们迁移到草原深处吧！唐人的报复我们承受不起，不要想着复仇，我们根本就无法复仇，这支军队我们惹不起。”库巴长老已经六十多岁了，侥幸没有被挑断手筋。可与飞骑蔚的战斗，使他再也萌生不出报复的念头了。与中原人的战斗，库巴也是从年轻时就参加了的，几十年来没见过这样的军队，他们并没有屠尽夸月族的人，而是给夸月族留下了一堆累赘。被挑断手筋的男人再也不能成为战士，没有女人的部落将无法繁衍。
万幸地是控弦之士们，这次又带回来了两百多名唐人女子，部落的繁衍生息就只能全靠这些女人了。要是李秋玥知道了这些，一定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自此，夸月族举族搬迁，向草原深处走去，可是命运并没有放过他们。在前往草原深处的时候，才走出了半天的路程，就被另一个部落大月族截住了。最后，控弦之士战死近半，余下都被俘虏，上年纪的男人被杀光，这是草原上面的法则，没什么好说的，哪个部落也不会留下无用之人，空耗粮食。库巴长老被称为草原的智者，大月族的人没有杀他，库巴也为了能救下更多的族人，选择了依附大月族。在库巴的努力争取下，一些上年纪的女人被大月族充为了奴仆，可怜的唐朝女子再一次落入了虎狼之口。
长安城的联合演练仍在进行，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军士巡逻，其中掺杂着衙役，以便处理突发的民生事件。骑兵马队不厌其烦的来回奔跑，紧张的空气弥漫在长安上空，路上的行人更加稀少了。除了每天去粮店排队抽奖，人们都不敢出门，紧闭大门一家人窝在家中唉声叹气。
城外的树林、空地甚至山间，军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演练着冲阵、撤退、厮杀等军武阵型。
“什么人，站住！这里是军事要地，闲杂人等请马上离开。”一个山间哨卡拦住了三名百姓装扮的人。
“军爷，我们是王家的仆从，奉家主的族令进山寻找七老爷的踪影。”一名百姓上前答话道。
“王家的啊！”一名什长模样的军士，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三人。
“是是是，我家七老爷不慎被歹人掳走，这不家主叫我们到处找找。军爷，这事高相和房相都是知道的。军爷给行个方便！”说着这名王家仆从，靠近什长，衣袖自然的盖在什长的手上，一贯铜钱隐蔽的滑入什长手中。
“你家七老爷的事我们是知道的，上面也传下话来，务必要趁着这次演练找到你家七老爷，生擒这伙贼人。”什长将银钱在手上颠了颠“不过，现在是联合演练，是军事行动，我可不敢为了些许银钱领受军法，你们还是回去吧！你家七老爷的事，我们会留意的，回去转告你家家主，七老爷的事，两位相爷非常关心，已经给我们下了严令，必须救出你家七老爷。”
什长将银钱抛回给王家仆从“三位请回吧！事情我记下了，下值后我会禀报程将军知晓。现在是演练期间，你们也不用瞎跑了，回去等消息去吧！”
“军爷，我们……。”
“回吧回吧，不要让我难做。”什长挥挥手，脸上已经带有不耐烦的神情。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好拱手转身离去。
各个要道的哨卡基本上都遇上了这种情况，王家出外寻找老七的队伍，大部分都被军队拦了下来，只有走一些偏僻的小道的王家人，得以顺利通过。
“家主，我们派出去寻找七老爷的人，基本上都被军队拦下来了，只有四支队伍顺利进入了氵皂河和浐河周边。不过搜寻工作不太顺利，他们一边要寻找一边还要躲避军队，一旦遇上了军队，还会被驱赶，搜寻得很艰难。”管家在王魁身边汇报着，王魁坐在垫子上，让丫环揉着脑袋。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王魁无奈的挥挥手。
“是家主。”
王魁也是朝中重臣，知道朝廷联合演练的规矩，这还真的怪不了这些军士，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不是一个礼部尚书可以破坏的。而且，从传回来的消息看，房玄龄也确实将消息传遍了军中，连站岗的什长都在留意这件事，说明李二真的不是说说就算了，是真的上心在找。
王魁挥挥手屏退了丫环，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自己递上的奏本已经有三天了，李二除了召回王珪，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联合卢、崔等氏族再给他施施压呢？难道这李二退了一步，是想让自己也跟着退一步吗？
“管家。”
“小的在，家主您吩咐！”
“让他们在城里再开三十家粥铺。”
“是，家主。”
“再发动一下家族在军营的关系，探听一下确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