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2077房间
徐双手捧易经卦册,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设施,一边念念有词。
午餐后的休息时间里,我带徐双来到2077,想让他解开这诡异房间的迷。他里里外外走了一遭,对着卦图口诀一阵折腾,最后走到房间门背后标识消防通道的“酒店平面图”前停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叫徐双来,我的起因只是无聊,当然也有悬疑待解,但我知道那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任务。可没想到这小子最后愣是把这谜给破了!
要不是我全程参与此事,我还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神秘的事件。
二楼员工休息室里挤满了人,包括领班萍姐。其他楼层的服务员也来了不少,大家都想听听这个湖畔的“大师”讲解2077房间的诡异故事。
“2077房间在北区,北属阴,坎卦,下下之卦;坎:低陷不平的地方,坑穴,意为危险和困难。主卦和客卦都是坎卦,卦象是水,阳数是二。两滴水在一起,还是水,阴阴之地,危困重叠。位置又在最里面,易积难散,风水上来说很不好;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深层原因我需要知道这块地以前是干嘛的?”
“小车桥啊,杭州人都这么叫。”有人说:“以前是监狱,最早是国民党陆军监狱。”
小车桥是地名。的确,湖畔这块地1949年以前是国民党陆军监狱,49年之后也是监狱,只不过关押的犯人改换了身份。所以杭州人以前吓唬谁就会说:你再这样糊涂下去就得进小车桥了(监狱)。
“监狱,凶、怨煞之气太重,又居北,易积聚。”徐双道:“都说眼见为实。其实我们的眼睛是非常有限的感官,看不见的并不一定就是不存在。所以,对于自然界的神秘现象我们首先要以敬畏之心来面对。”
“就像湖畔宾馆的设计者一样。”他回身指着休息室门背后的那张“酒店平面图”:“他把它整体平面造型设计成了个巨大的十字架,就是要镇住原来的阴煞之气。”
大家被他说得一愣愣的,都去看图纸。果然,酒店平面图就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正好是东南西北四个区,不由叹服。
“那为什么只集中在2077房间呢?其他房间好像没那感觉。”艾玛问。
“凡事有果必有因。”徐双看了我一眼:“以前监狱的图纸还能找到吗?”
工程部的小林带着我和徐双穿过响声隆隆,白气蒸腾的洗衣房,从转角处一个楼梯上了二楼。他是某个副总的亲戚,外表冷酷,但为人还不错。我和他一起去上海出过差,有些交情。听我要以前的图纸,就把我和徐双带到了工程部办公室的杨工那里。
杨工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皮肤白皙,带着高度近视镜。从堆满杂乱的书籍、图纸的办公桌后面探出头来,浓厚的上海口音:
“侬要监狱图纸作啥啦?”
“就看一下。”我说:“麻烦您啦!”
“麻烦倒么啥,就是我伐晓得侬要做啥事体。”碍于小林的面子,杨工还是从抽屉里拿出把钥匙,起身去开身后的灰色保险箱。
杨工拿出了几张发黄的图纸,徐双找了最早的那张国民党陆军监狱的平面图,制图时间是1946年,仔细看了起来。不久就对一个地方起了疑心。
“杨工,请问这两个w字母是什么意思?”徐双手指平面图上的一个地方。
杨工用放大镜看了看,说:“这一排都是监狱的牢房,这两个w据说是水牢。解放后改建监狱的时候附近还挖出过白骨。”
“是吗,同比例的湖畔平面图有吗?”徐双问。
“喏,这不就是吗?”杨工拿过一张纸色新鲜的蓝图:“都是1:500的。”
徐双将两张图纸的方位对齐,拿了把尺上下左右一比划,确定了标着w字母水牢位置正好一左一右夹着2077房间——谜底看来已经揭晓。
“多谢了,杨工。”徐双礼貌地与杨工握手:“你帮我们解开了2077房间之谜。”
“侬讲啥么事?”杨工不解。
“看风水。”我向杨工解释。
“现在住宾馆还要看风水的吗?真是讲究……”杨工嘀咕着。
离开工程部办公室的时候,我又提出了我的疑惑:
“为什么只有二楼这房间有问题?3077、4077怎么没事?还有一楼的西餐厅也是这个位置。”
“三楼以上地势高,易散难聚;至于一楼的西餐厅,面积开阔,又在大堂旁边,人气旺盛,也不易积聚怨煞之气。所以,就只有二搂了。”
尽管我内心对徐双的解释不置可否,不管怎样,这件事彻底动摇了我无神论的观点。后来据我所知,二楼北区的客房卫生萍姐都会安排男员工去搞,理由是:阳气足。
秋末冬初的一天,下班前突然收到湖畔公会的人送来的蛋糕和贺卡,原来当天是我生rb想叫上徐双、光等哥们一聚,但我脑海里最终却始终挥不去一个名字——雪莉。我二话没说,直接拨了她电台的电话。
“怡口乐”是西泠桥口杭州饭店旁一家半自助餐厅,优雅的环境,偏西式的料理,还有小提琴手穿插演奏,在90年代初是神一般的存在,是深受杭城年轻人喜欢的餐厅,当然价格也是不菲。
雪莉一下班就赶来了。正值深秋,路上被风吹得面带桃红,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泉,笑容依旧勾人心魄。她怪我不早说,下班来不及买礼物,就去柜台要了一瓶红酒作为生日礼物。
餐厅背景音乐是曼陀凡尼乐队的《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法语)。烛光、音乐、美酒、佳人……眼前的一切依旧那么美好,我绝对想不到,狗日的命运其实早已安排好了戏码:
这竟是我和雪莉之间的最后一面。
“你们的唱片店怎么说关就关了?”
“老板摆了我们一道。不过我们还会继续找门面的。只要懂音乐,还是不怕的。”
“就当交学费吧。”雪莉笑道:“生意的学问不比音乐的容易。”
“是啊!”她的话总是让我赞叹有加。
“你工作怎样?”我问。
“老样子,感觉和以前湖畔一样,每天都在重复,只是混日子而已。你知道吗,湖畔好多女孩都嫁给了海外华人,港澳台世界各地的都有,有的年龄差距很大都不在乎,因为这是一个捷径。”
没错,国门刚刚打开,让我们看到了与世界的差距,第一波移民潮兴起。嫁给外籍是最经济、最有效、最快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