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只需要你
顾理的会议开到深夜,紧接着就会上的议题与团队成员紧急讨论,抱有着一种今日事今日毕的决心。
在替员工们点餐时有了闲暇时间看了眼手机,这才看见了来自许之言的未接来电。
半夜三点,打过去的电话未被接听,想来可能已经睡下,他便没有再次回拨。
半夜四点,许之言在包房内的厕所狂吐不止,可能是由于药物的影响,又可能是酒精,更可能是两者结合的缘故,总之他趴在水池旁已经足足二十分钟了。
尽管胃里的食物全都倾注给了池子,但还是没有结束的迹象。
支撑在台面上的手逐渐颤抖,他极力维持着自己能安然走出这间屋子。
牛世伟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敲了无数遍厕所的门,那门被开了一条缝,他快速闪身进门,扶着面色苍白的许之言。
此时的许之言仍在强撑着说“没事”。
“我送你回去。”
牛世伟将许之言扶到沙发上坐会,自己则将李璇拉到一边和她说明情况。
玩到忘乎所以的李璇丝毫不在意牛世伟所说,自顾自去到许之言身旁,拉着他便往台上去。
她站在话筒前挥舞着双手,最后一掌落在许之言的肩上,"大家都安静!”她猛然指向欲往他们处走的牛世伟,“大家把世伟给我按在那!怎么哪儿都有你?我们都三年多没见了,唠唠嗑还能把他给吃了?就算是吃了!那也会分你个骨头啃啃!你着什么急?!”
李昌安抚着牛世伟,毕竟台上撒泼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她继续喊着话:“之言!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此话一出便引得台下人的不满。
“李璇!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
“璇子!言子就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是很久不见生分了些罢了!”
“不过是生分?!饭桌上真心话的时候,我能谅解,就当你是分开久了生分了。可是!现在可是在你的主场!你从前可是把着麦不撒手的人,现在居然和我说早走?要么是你转了性,要么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李璇!疯够了没?!作为一个新晋的母亲,大晚上的喝得烂醉!赶紧回家照顾孩子去!”牛世伟扒拉着李昌的手,李昌生怕一松开,他就会冲到台上给自己老婆狠狠一击。
“哎哎哎!严重的歧视女性啊!怎么你们男人大半夜还在狂欢,我们女人就得回家照顾孩子呢?!怎么就不能你们男人去照顾呢?!就该让弟妹来看看你伪善的真容!”
“滚蛋!”
“怎么着?是想打女人了是不是?!”
无论牛世伟怎么用力,他都被结结实实地反绑在原地,因为身后围着一群男人。
“别闹了!言子真的身体不舒服,咱下次再聚呗!”
“来来来!医生给咱科普科普,嗓子疼,怎么就不能唱歌喝酒了?”
“你听听你说的胡话,嗓子疼就是不能唱歌喝酒啊!”
许之言听他们为自己争辩的面红耳赤,失落的心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抢过李璇手中的话筒,混着他们的争论声依旧能依稀能听清的伴奏,他用最后的力气唱完了最后一首歌。
跌落在地的时候,颤抖的手还在努力攥成拳。
牛世伟挣脱开众人的束缚,李昌冲上前护住了李璇,而他则冲过去将许之言扶起,“真是胡闹!赶紧各回各家去!”
跌跌撞撞的许之言被牛世伟艰难地搀扶着往前走,随之跟上的还有一众好友,他们纷纷披上外套就跟了上来。
一吹凉风,豁然开朗。
“高医生!快来!言子昏过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乌泱泱一群人围着高森和许之言二人。
牛世伟在一旁维持着秩序,他将周边的人一一拉离了现场,无能为力的众人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许之言一个猛翻身,又吐了些苦水出来,夜晚刺骨的寒风吹的他打寒颤。
高森紧忙联系在值班的同事,说明了情况后叫车将许之言送了过去。
同行的除了高森还是牛世伟,其余人都被赶回了家。
顾理在天未全亮时回了家,他摸黑去到了许之言的卧室,只见卧室门大开。
他紧忙打开了灯,只见这屋子空无一人。
他焦急地冲进每一间房间,大喊着许之言的名字都得不到回应。
牛世伟让顾理放心,他定会将许之言完整地带回,但硬是不给两人对话的机会,这令顾理起了疑。
不知地点的他只能满怀疑虑地坐在门口焦急地等待,这一幕与三年前高度雷同
顾理靠着门不知不觉地睡着,直至被辛言的一通电话吵醒。
他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一开口就是“言言”。
“顾顾总?你还好吗?”
“辛言?”
“顾顾总,姜董已经到公司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顾理扶着僵硬的腰去到卧室,这一夜的不安拖垮了他的身体。
“我现在过来。”
他开车时给牛世伟打了无数的电话,全是无人接听。等到再拨许之言电话时,耳畔终于传来了心心念念的声音。
他急着问他身处何地,恨不得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旁。
许之言清了清嗓子,强行掩盖住的虚弱仍被顾理听出了端倪。
“你现在到底在哪?!我现在来接你!”
牛世伟从门外进来,见到许之言手握手机的情形就两步并作一步地冲到他的床边,并快速夺过手机。
“理子,我都说了会把人给你带回去的,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牛世伟通话之余乞求着许之言不要将他住院的事情告知顾理,否则他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之言点了点头,伸手将手机拿了回来。
“理理,我在伟子家呢,昨天玩得太晚就没回去。等一会伟子亲自护送我回去,你放心吧。”
许之言对两人的称呼终于回到了从前。
顾理欣喜若狂,对许之言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好,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定得小心点!我现在去公司,等晚上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牛世伟终于松了口气,见许之言放下了手机,他才敢开口。
“你昨晚真是吓死我了,吃了药怎么能喝酒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是要被拉来陪葬的!”
许之言笑着不以为然,是因为他尚不清楚如今顾理的偏执程度,牛世伟的话绝不是夸张。
“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其实我的问题更大,以你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适合参加那种活动。”
牛世伟的话令许之言感到羞愧,要不是因为他逞强,朋友们也不至于担惊受怕。
姜董当着顾理的面将企划书扔在桌上,“你现在应该出现在这吗?平时这种状况下,你在哪?”
顾理眼神示意让辛言出去,姜董一声叫住正想离开的辛言。
“上回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必要时多分担。你在知晓方案不通过后的第一举措应该是什么?你们搭档这么些年,平时的配合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姜董,我已经做了紧急处理,新企划书已经交过去了。”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我这回不方便出国,但预案已经提前备下了。”
“事情得有个轻重缓急,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做吧?”
“是,但是”
“没有但是。”姜董一个眼神便让辛言当场订了票,最快的一班飞机赶出国。
顾理纠结了很久,他望着窗外因为加班累到在补觉的众人,手上的企划书汇集了多人的心血,断不能自私地断送。
辛言将顾理送到机场后便赶去他家中照看许之言。
门铃叮咚,牛世伟应声闹了个大动静,装作二人在嬉笑打闹的场景,结果来人却不是期待的那位观众。
“你们顾总呢?”
“顾总临时出差,他特意派我来照看之言哥。”
“之言哥?”牛世伟捂着嘴,没有让张扬的笑容流露,“那个什么,他有我照顾就行,你回去忙你的事去吧。”
“顾总特意交代了,一定要让牛律师离之言哥远远的,免得你再将他掳走,夜不归宿。”辛言说话间并没有将嘲笑收敛半分。
“你!你个做秘书的,怎么连照顾老总家人这种事都要做?你没意见吗?”
“牛律师,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辛言绕开牛世伟后往屋子里去,只见许之言正专心致志玩着游戏,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外人。
他眼睛盯着屏幕,伸出一手招呼着那人过来,等到那人坐在了自己身旁,他便一把将她搂过。
在辛言的惊慌声中,许之言放开她的同时摘下了耳机。
待牛世伟急匆匆赶到案发现场时,两人像是石化般保持着自己的动作一动不动。
“怎么了?!”
许之言不好意思地看着辛言,在她发声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辛言理了理头发,佯装成无事发生。
“没事,我刚好像看到了只老鼠窜过去了。”她随便指了地方,只想草草将此事敷衍过去。
结果牛世伟当了真,像个探测仪一样将她刚才所指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索。
许之言将声音控制在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范围,他真诚地为刚才的冒犯行为道了歉,辛言虽说嘴上说着原谅,可还是默默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这间屋子的诡异气氛因为有了牛世伟而没有达到凝结的程度,可惜他不能逗留到辛言离开。
按照顾理的嘱咐,她得将许之言的晚餐照上传后,方可离开他家。
许之言得知后便从网上随意找了张图让她敷衍了事,尴尬的辛言当下就选择采纳他的方案。
她离开了。
等她上传时,顾理打来电话,拨通的是她的号码。
辛言不知所措,眼看着铃声停止后又响起。
她用备用手机联系牛世伟,再从他处要来许之言的号码,想着用两个手机实现他们俩在同地的假象,可惜被顾理戳穿了。
许之言不理解他的安排,两人隔着两部手机吵了起来,中间还夹了个议题重要人物。
“我一人待着自在。”
“我看你和伟子出去彻夜狂欢才自在吧!”
“我不是安然回来了吗?”
“我可没看见!”
“那是因为你临时出差了啊!”
“所以我才叫我的眼线替我去看看你啊!”
“我和她见过面了啊!”
“那你怎么不留人家吃顿饭呢?”
“我!是我没礼貌!这样行了嘛?!”
“不行!你和我生什么气?难道你觉得你和别的男人出去鬼混一晚上,我不会生气吗?!你现在居然还以这种态度对我?!”
辛言听楞了,她不敢相信从顾总的嘴里竟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我什么态度?我不是第一时间回家等你了吗?”
“我需要的是你做错后的第一时间悔改吗?”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
“我需要你啊!”
瞬间的安静令辛言有些迷茫,此刻的她应该在此时发声表示自己在场吗?还是闭嘴保持沉默?可如果等顾理反应过来,会不会转过头来灭口?
在她思考之际,许之言以最快速度说了一串话,说完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顾理还在电话另一端说着听不清,许之言早已撂下电话。
辛言踌躇了一会,随后将许之言的话重复了一遍:“之言哥说他知错了,他现在在家等你回去呢。”
顾理听见女声刹那,突然意识到这是一通打给辛言的电话。
他咳嗽着缓解尴尬,但此时任何的威胁或解释都显得苍白。
“我不希望这件事从第四个人嘴里听见。”
未等辛言表忠心,他便挂断了电话。
她拿着两只手机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心想,我不希望这件事被我这个第三个人听见!
许之言在尽力熟悉这座陌生而又亲切的城市,他尝试和从前的朋友多交流,尝试出入从前经常去的场所,尝试和周围的一切打成一片。
牛世伟是他融入这里的第一步,自从许之言到来的那一天起,牛世伟妻子占用的时间就愈发变少。
“此时此刻,我觉得有句话特别适合由我来跟你说。”
“什么话?”
“哥哥,你女朋友要是知道我占用了你上班时间来健身,她不会生气吧?”
“滚蛋!好的不学,净学些恶心人的玩意。”
距离许之言家最近的健身房,那是从前和柳卿来过的地方。
进门后,率先上前恭迎的是从前那位销售。
“许总!您可好多年没来了呀!还以为您搬家了呢!”
许之言一脸疑惑,销售便自己找补了起来,“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大概是三年前,您和柳总一块儿来的。”
听见柳卿二字的瞬间,牛世伟开始打岔,“那个!你先带我们参观一下好吧!介绍一下你们这边办卡规则。”
“行行行,正好许总之前办的三年卡过期了,我就给您说下我们的最新优惠”
牛世伟捂着额头赶他往前走,可别再说些三年前的旧事了。
许之言像是回忆到了些往事,他拍着牛世伟的肩问道:“卿子他,是不是出国了?”
牛世伟把惊讶掩饰得很好,没有在面上流露出半分。
“对啊!”
“他离开后和你联系过吗?”
牛世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那就奇怪了”
趁许之言自言自语时,牛世伟赶紧随手在宣传单上指了个优惠,“就这个吧!咱两人一人一张,赶紧赶紧!”
“那柳总”
牛世伟再度听见柳卿的时候,那双眼睛充满了恨意,他不知眼前的销售是否能感受得到,但在他心里,早已将那人的嘴给缝上了。
“伟子。”
牛世伟生无可恋地转过头来。
“要不咱换一家吧?”
牛世伟如释重负,他无比渴望能够迅速逃离这颗不定时“炸弹”。
“别呀别呀!许总,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提,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鲸夜那有健身房,正好顺带去瞧瞧嘉嘉他们。”
说罢,牛世伟加快步伐往门外去,只有那销售还在奋力挽回。
“今夜解决了,可明夜怎么办?健身还得靠长期坚持。您要还有朋友想一块儿来,我们还有更优惠的价格,您要不再了解一下?”
二人处在同一空间内,牛世伟还在担心许之言会胡思乱想之际,他们的车被截停。
前车浩浩荡荡下来四个彪形大汉,各个头戴墨镜,一副嚣张气焰。
后车下来一人,三年不见,行事风格依旧。
许之启敲了敲车窗,许之言淡定下车。
“我设想过这一天,没成想比我预期的要晚。”
“我也设想过这一天,没成想你比我预想得要更能忍。”
许之启招手让前车的四人围过来。
“好好请咱们的二少爷上车。”
许之言往后撤了一步,“兄弟见面,你还是如此这般剑拔弩张吗?”
“别和我拽些文词。是咱爸要见你,你三年前不辞而别,如今也得给个交代了吧?”
“钱借了,事了了,我已然是个死人,你们还要怎样?!”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姓许一日,你便只能在许方俊的掌控下生活。不然你可以重新猫回那个荒芜地界,做你的缩头乌龟。”
许之启眨眼间,许之言已经绕到其后,一手钳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搭在他的肩头。
“我明白,但不妥协。”他伏在他的耳边继续说道,“是你不明白,你愿做条狗,不代表我也想。”
这声音,低沉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