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习惯新生活
许之言适应新家的第二日,牛世伟迫不及待地将老朋友们聚集到当初庆生的餐厅,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殊不知这惊喜带给他的只有煎熬。
顾理照旧上班,只不过在离家前多了一步,那便是去主卧偷看一眼许之言。
屋内空荡荡的,床铺也好似无人睡过一般平整地铺在床上。
顾理再次慌了神,他实在是太害怕许之言离开自己的戏码会再次上演。
他焦急地拨通许之言的号码,可铃声却在床头柜上响起。
许之言去遛弯时忘将手机带在身边,这可愁坏了顾理。
他绕着小区寻找着他,终于在一处老年健身器械那见到了在招猫逗狗的他。
“许之言!”顾理站在不远处大喊,只见那人抬了头,他才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尽管心里再多埋怨,他也没有说重一句。
"你出门忘带手机了,我怕你忘带钥匙,又怕你联系不到我。”
顾理努力平稳呼吸,将手机放进他兜里后才能安心。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许之言的疏离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的他不在身边,如今的他时时刻刻都会在自己的身边。
“没事,反正家里是密码锁。”是啊,家里的是密码锁,何必去担心他会进不去家门呢?
顾理擦着汗离开,许之言和狗狗道别后迅速追赶上了顾理的脚步。
“你吃早饭了吗?”许之言掏出兜里的包子,顾理想都没想就拿了过来,并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你走那么快是要迟到了吗?”
顾理紧忙说了句“嗯”,接着加快了脚步。
许之言喘得跟不上了,于是便呆呆地站在原地目视着他的离开。
顾理生气了,很大部分原因是气自己不能对从前的事情释然,并不是责怪许之言的意思,可他的行为却令许之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牛世伟来顾理家中找许之言时,许之言正在沙发上打坐。
门开的声音没有影响到许之言,反而是许之言的举动惊到了他。
“干嘛呢?成佛还是成魔啊?”
许之言慢悠悠地睁开双眼,见到来人是牛世伟后便又闭了回去,“成仙。”
牛世伟用力往沙发上一坐,颠得许之言晃了晃。
“面对着电视不看,反而在冥想。不愧是从庙里出来的带发修行僧。”
“有事说事,没空和你插科打诨。”
“行行行!兄弟给你搞了个欢迎派对,晚上八点,‘明日’餐厅。”
许之言依旧闭着眼说道:“什么兄弟?”
“对对对,我是恁爹。”
许之言微微张开眼,斜着眼瞧着他,“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和我绝交了吗?”
“这仇还记着呢?我这是情急之下说的胡话,不能当真的!”
“可我还就当真了。”
“得了吧。咱们几个就属你最没心没肺。”
许之言不回话,还保持着双腿盘坐的姿势。
“行了行了!我道歉!那回是我口不择言,伤害到你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许之言不紧不慢地放下双腿,随后嚣张地倚靠在了靠垫上,“行吧,称呼我一声爹,我就原谅你这个儿,这买卖,你稳赚不赔。”
牛世伟双眼一闭,“爹!这总行了吧?!”
许之言暗自窃喜,这种快乐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行!看在你如此孝顺的份上,当爹的原谅你了。但是亲父子明着说话,这派对,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玩吧。”
“别呀!你不都消气了吗?怎么还不愿意和我们玩了?”
“不是不愿意和你们玩我这身体刚好,脑子和胃都受不了强烈刺激,我还是不扫你们的兴致了。”
“你到场是蓬荜生辉的事,怎么能叫扫兴呢?你是不是担心很久不见会没话聊?你只管露面就行,其余的我帮你搞定,怎么样?”
“我真的不方便,要不”
“别要不了,你怎么变得那么磨叽啊?咱就这么说好了,晚上七点半我来接你。就这样,我先走了!”
不给许之言拒绝的空隙,牛世伟扭头就出了门。
“果然还是逃不开的。”
曾洛打来回访电话,提醒他今日复查,这才得知他已经回了海林。
“回家的生活还适应吗?”
只有面对曾洛时,他才能放下戒备,坦诚相告。
“不太适应。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太多、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正常的,每个人新到一个环境都会不适应,慢慢来就好了。”
“可是今晚我要赴宴,没有慢慢适应的时间了。”
“宴会上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都是以前的朋友。”
“那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那会让我很不自在。”
“我这边建议你试着打开心扉,不要总是拘束在自己的世界里,尝试和朋友聊聊天,这样会对你的病情有所助益。你要是觉得不自在,那就让关系亲密的朋友陪在你身边,这样或许可以缓解一下。”
“我还是试着自己面对吧。”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直到曾洛再引出话题。
“你和顾理还好吗?”
“还好,但又不太好。”
“可以具体展开说说嘛?”
“我对他的感觉生分了许多。这些年我总是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去想他,这种克制好像奏效了,以至于现在看见他,我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爱人之间不该有隐瞒,你有没有尝试和他开诚布公地聊聊你的情况呢?”
“没有,我想自己消化,他是无辜的,他不该承受我不好的一面。”
“其实一个人根本不存在好坏面之说,因为无论哪部分的你,那都是你。所以既然他爱你,那他有知情权,并且他也会体谅这样的你。”
许之言依旧没有听从曾洛的建议,他固执地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可以协调好自己。
“如果我情绪有崩溃的迹象,之前的药,我还能吃吗?”
“不行,这个药一定得经过医生的诊断才能服用。倘若你觉得快要支撑不下去了,那就离开,离开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给自己平静的时间和空间。”
许之言在通话的这头点着头,他好怕自己再度陷入黑暗。
结束通话后,曾洛给顾理打去了电话,提醒他时刻关注许之言的情绪变化,并希望他尽可能参与到他的日常生活中,给他多一份融入人群的勇气,既有助于恢复,也有助于修复二人的关系。
顾理对曾洛感激的同时,不免心生不悦。从前的许之言会将心事第一个说与他听,如今却只能从另一人的嘴里听说这些事。
他要推掉晚上的跨国会议,可辛言堵着门不让他走。
“顾总,您上回走了十多天,我以为您要去谈合作,结果去做田野调查。这回您又要推掉一个会议去做什么?这个月底是验证我们这一年多努力的时候,我不能眼看您在这个节骨眼荒废啊!”
顾理摘了眼镜,双手掩面着深呼吸。
是啊,还有一个礼拜就是验收成果的节点,不能让整个团队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可许之言还需要人去陪他过渡,顾理多么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许之言闲来无事,溜达到游戏房内。
一间屋子两张机子,配备着直播设备,多么熟悉的配置。
他打开电脑搜寻着从前玩过的游戏,人气依旧如此高涨。
好友列表里少了许多在线游玩的人,工作日人少倒也情有可原。
游戏界面和服饰改版了,可玩法依旧。
一个人玩了几局便觉得少了点意思,游戏还得是朋友一块才有意思。
他搭配着去参加派对的衣服,已经很久没有精心打扮去参加一个活动了。
他的衣帽间内有个小隔间,是顾理专门给他配备的化妆间,琳琅满目的新品摆放整齐,种类丰富多样,有些甚至连许之言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也被整齐罗列在小型手推车内。
衣帽间内按照颜色排列,总总林林晃得许之言不知该从何抉择。
以他现在的体型,他只有穿黑色时才有自信。
牛世伟一见他便调侃他穿着的是赴丧的着装。
“就当我是赴逝去的青春的葬礼吧。”
朋友还是从前那几个,只是有些发了福,而更多的是结婚成了家。
“之言!好久不见!”
第一个热烈欢迎的人是李璇,从前崇尚独身自由的人随了大流,踏上了婚姻的“坟墓”。
明晃晃的钻戒格外晃眼,许之言不可置信地拿起她的手,“谁啊?这么荣幸?”
李璇假模假样的咳嗽了几声,“是啊!是谁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娶了我这么好的老婆啊?!”
许之言顺着李璇的视线望去,是人群中最安静的那位。
“李昌?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牛世伟在一旁附和,“他们俩闷声不响搞大事,我们都是在收到请柬的时候才知道的,保密工作做的是滴水不漏!”
“我们可没有可以隐瞒啊!是你们不仔细观察,我们都做得很明显了。”
李璇在这侃侃而谈,可一观李昌,他仍在和邻座的人闲聊,直至她将他叫到跟前
“这是一年前就该发给你的喜糖,正好借今天补给你。”
“好好好,那我是该说几句吉祥话,祝你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啊!”
“别别别,这话放现在可就不合适了。他俩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再多就是负担了。”牛世伟在一旁调侃,李璇却不这么认为。
“二胎政策可是国家倡导的,你可别瞎说。我还希望能有个女孩,这样就能凑个‘好’字了。”
李昌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发黑的黑眼圈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这吉祥话算是说过了,接下来就是补交份子钱了。”许之言顺手从钱包里掏了三千出来,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之言,你怎么还随身带现金呢?”
许之言尴尬地看了一圈人,正当他想找借口敷衍过去的时候,牛世伟率先发话,“当然是我提前告诉他准备现金啦,就是忘记再带个红包过来,不然就能更正式些。”
“还是世伟贴心。”
李璇接过晚到的“份子钱”,进而继续说道:“我们俩再给你补个满月酒的喜糖。”
牛世伟忙赶着李璇去落座,“别得寸进尺的,收到一份钱还不满足啊?!”
“我这不是看之言呆呆的,想逗逗他嘛!”
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许之言的变化,从前的他可不会轻易饶过任何一个可以调侃的机会。
“我对现在的言子非常满意,天真懵懂的模样也算是逆生长了哈!”
“是是是,之言这长相,无论什么样,那都是最招人喜欢的模样。”
“哟!你们快听听,高个的马屁就是不同凡响,不愧是销售冠军。”
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在饭桌上有来有往地说着
许之言呆了没几分钟便如坐针毡,唧唧喳喳的氛围令他心慌。
牛世伟观察到了异样,他凑到许之言身旁问道:“你还好吗?”
许之言强颜欢笑的回答道:“我没事。”
李璇统筹着每个人将手机上交,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接下来是边吃边玩环节,每个人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每个人都已经是没有秘密的状态,可是许之言阔别了三年,他的身上还有待发掘的小秘密。
牛世伟护着许之言不被逼问,那他自己便逃不开被八卦的情况。
“既然你要当护草使者,那你就说说你的婚后生活吧。”
“就说说你多久交一回公粮,怎么那么久了,弟妹的肚子还没个动静啊?”
“滚蛋!还有女生在场呢!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都是有夫之妇了,哪里还会害臊这些?”
“别一棒子打死啊!我可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孩,你们几个可别脏了我的耳!”
“这是让你提前了解婚后生活,防止你被你家老刘骗!”
“老刘?”许之言疑惑地询问牛世伟,但被李璇接了话茬。
“这个老刘是我家老李的同事,有回团建带家属的时候认识的。我看那男的长得清秀又腼腆,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绍给艾艾了,结果两个人憋了两个月都没什么进展,急得我这个红娘给他们硬拉上的线。”
“要我说还是你看走了眼,上回我路过你家老李的公司,在楼下咖啡厅见着你家老刘了,正和个姑娘喝咖啡呢!”
“你胡说!我的眼光可是很尖锐的好嘛!肯定是你看走了眼。”
“哎哎哎,你说话可得小心啊。这里谁不知道你的历史?万一某个前任渣了、海了,我第一时间告知给大家。”
“都说政策得因地制宜,那历史问题是不是也得把眼光放在从前来解读?”
“得!不愧是搞政治的,说不过说不过。”
众人把目光落到了许之言的身上,因为平时制衡李璇都是他主攻。
许之言的目光飘忽在了面前的酒杯上,完全没有注意听他们谈论的内容。
牛世伟再次跳出来给许之言挡话题,“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有讨论的必要吗?不如留点脑子想想一会ktv唱什么歌吧,别一到点歌台又是那几首老掉牙的歌。”
“不对啊伟子!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啊?怎么一让言子开口,你就跳出来撞枪口啊?”
“就是啊!该不会你把之言给毒哑了吧?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
许之言指了指嗓子,“我嗓子有点发炎,伟子是我今天的代言人。”
“让医生来给你瞧瞧扁桃体。”
牛世伟赶紧拦住不让医生靠近,“坐下!吃个饭怎么还问上诊了?你们是不是嫌我说话难听?那我也不说了,行了吧?”
“别呀!害!不聊这个了,赶紧真心话下一回吧。”
放不开就算是朋友关系里的疏远,这场排队虽说有了他们的包容,可也改变不了尴尬的事实。
牛世伟趁转场的混乱将许之言的手机从李璇的包里偷了出来,李昌在暗处看得心生佩服。
“世伟,你有这技术,下回教教我!”
“行!有家室的都懂,下回一定倾囊相授。”
牛世伟将手机塞进许之言的兜里,悄声在他耳旁说道:“要是一会呆着难受,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开溜,我给你打掩护。”
“不用,我没事。”许之言手心的汗积了不少,再怎么极力掩饰也融入不了集体。
牛世伟叹了口气,将许之言兜里的手机抽了出来,随后在暗处给顾理打去了电话。
此时正静音开会的顾理并没有看见,牛世伟只好作罢。
ktv内,许之言的精神在澎湃的音乐声中逐渐奔溃,他跑到洗手间内吃了些药,是之前曾洛配给他的药。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回到包厢内,响起了他点播的歌。
在众人拥簇中,他站到了主唱的位置。
顾理回拨的电话被淹没在了音乐声中,没有一人发现桌子底下那微弱的光亮。
许之言在众人注视下唱完了整首歌,突感饥饿的他坐回到座位上,身边的朋友在怂恿他再来一首。
那位医生朋友见他狼吞虎咽地厉害,默默开了瓶酒倒在了他的杯子里。
开唱前润润嗓,他喝了那杯酒,当他意识到时,他只想到了酒能壮胆。
都是昔日的朋友,何必要紧张和拘束呢?
他吹了瓶酒,随后大摇大摆地回到主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