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
迷失在小巷子里的周嘉跟着导航去了另一处陌生地方，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年长的老人，向他们问路总是语言不通。她断断续续跟着他们指明的方向绕进了死胡同里，她开始有危机感了，害怕地给许之言打电话求救。
许之言嘴上不饶人，可实际行动方面还是为人着想的。他跟着定位同样在迷失在了巷子里，但他借助方言翻译软件成功找到了周嘉。
“你不熟悉路为什么要乱跑呢？！”大汗淋漓的许之言找到周嘉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埋怨，可周嘉丝毫不在意，直接冲上前一把抱住。
“之言！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你可真是我的灾星啊！”许之言使劲将她的手扒拉下来，他胸口处的衣服湿了一大块，“你看看你的汗！全都沾我身上了！”他环顾四周，这一块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于是他催促着周嘉赶紧离开。
凭借许之言对路的敏锐感知和记忆，他把周嘉顺利带回刚才的古镇路上。
“你继续逛吧，我走了。”许之言还得赶回训练营去接顾理下课呢。
“之言。”周嘉被许之言赶到的英姿迷得五迷三道的，现在她的眼里全是他的好，自然也想回馈给他，“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许之言疑惑地看着周嘉，怀疑她是替倪姐来试探的便一口拒绝了。
“那要不我请你喝杯东西吧？”
她得到的还是回绝，“你故意的还能再明显点吗？”
“我…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
“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有了英雄滤镜后，周嘉看许之言顺眼了许多，从前无法破土的小爱苗此时正在心中冒头。
“我们一起回吧！”她个小短腿紧跟在许之言的大长腿后边，蹬蹬蹬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周嘉一直在侧头偷瞄许之言的动向，被盯得不耐烦的许之言发问道：“有话直说。”
“我没事啊。”周嘉迅速收回目光，并扭头向另一处眺望。这一路的状态就是一个盯一个烦，一个逃一个无语的循环。
许之言全副武装到昨天的八卦最佳观赏位上静候，期待能连上昨日的剧情。周嘉不停地在许之言的身边绕来绕去，就如同她此时的内心一般心潮澎湃。
“你有事没事？！尿急就去上厕所！”许之言被她绕得头晕，不得不闭目养神歇息一会。
楼梯口传来高跟鞋的滴答声，脚步越来越近。周嘉像做贼似的借助许之言这个掩体藏在他的身旁，等那双鞋在她的面前停下，她慢悠悠地抬头看见了鞋的主人。
“倪姐！”周嘉欣喜地大喊一声后发现形势不对，紧忙捂住嘴向旁人示意抱歉。
“你还是那么莽撞。”倪姐打量了许之言一番，看来她的警示有功效了，看脸的确消瘦了些，“他这两天听话吗？”
“听！特别听！”周嘉憨笑着，这两天她和他见面的总时长远没有平时在公司一天的时间长，她也不太清楚他这两天的饮食作息，只好点头哈腰说好话。
倪姐并不相信周嘉的瞎话，风尘仆仆的她倚靠在座椅靠背上养精蓄锐。没多一会，两人被许之言的闹钟吵醒，眼看训练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他便起身去接顾理，就在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倪姐。
“您怎么来了？不是，您什么时候来的？”
“看来你最近睡眠质量不错。”
许之言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捕捉到了刚出班级的顾理，于是冲他激烈地摇手。
顾理见到倪姐后恭敬地问好，并自然地把包挂在许之言的脖子上，倪姐看着他们两人的举动若有所思。
“倪姐，带队老师她有事找您。”许之言看着倪姐憋着笑，他明白顾理此举的目的，烂摊子就该交给专业的来打理，而他们则溜之大吉。
周嘉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俩就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言言，你几点的飞机？”顾理趴在许之言宽阔的背上，想到今晚就会失去它，他止不住地悲从中来。
“送你回去后，我就该走了。”许之言改了目的地，今天的他要去看望柳卿。他将顾理放到床上喷药，然后开始着手收拾行李。来时两手空空，离开时却有一堆的东西。他挑拣了几件顾理合身的衣物留下，仅带走自己曾穿过的衣服。
“说是要给你改刀做衣服却一直没做，这些衣服留给你搭配用吧。”许之言拿了个纸袋子就囊括了他带走的所有东西。
“你都拿走吧，我这有衣服。”
“你就别和我客气了，再说了，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许之言看了眼时间，是时候离开了，离开前他将出入证交给了顾理，“你之后要是腰疼，你让”
“我送你下去吧。”顾理主动替他拿袋子，走到楼下后主动替他打车，他站在路边直直地望着许之言的车尾灯消失在转角才依依不舍地上楼。
倪姐和带队老师聊完天后去找制作人谈话，正好趁晚餐的空档，她叫上了顾理一块请节目组的成员吃饭，饭桌上的她频频举杯表达节目组对顾理栽培的感激之情。
酒过三巡，顾理找到机会询问倪姐宴请此局的目的，倪姐让他不要猜测上级领导的意图，只要配合做戏即可。
倪姐前一秒还东倒西歪地和导演组的人道晚安，等人都离席后，她后一秒就恢复了正常。
倪姐淡定地喝了一杯白水，“李老师都和我说了。”
“她和你说了？！”顾理对这份毫不避讳的喜爱感到诧异。
“以后你搞不定的事一定要提前和我说，不要像这回一样搞得我很被动。”
“我当场拒绝过她了，是她还要纠缠。”
“你拒绝她？你拒绝她帮你获胜？！”
“啊？什么获胜？”
“她告诉我内幕，节目组已经拟好冠军人选了。既然别人出击了，那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尽管倪姐极其鄙视这种做法，可这就是行业里不言而喻的规则。
“嗷，是这个事啊…”
“你以为是什么事？”
顾理尴尬地顾左右而言他，倪姐就偏偏抓住这个突破口使劲逼问，硬生生撬开了顾理的嘴。
“她喜欢你？并且和你表白了？然后你拒绝她了？”顾理点了点头，倪姐则继续说道，“这有难以启齿的内容吗？”
“这…不是吗？”
“有人喜欢不是一件好事吗？你这份职业不就是要讨人喜欢吗？”顾理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倪姐便继续说，“你只管做好自己，其余的事我解决。”
顾理搀扶着倪姐回到房间，她此次居住在之前李靖的房间内。他和倪姐恭敬地道了声晚安后已经是半夜，他耷拉着脑袋回到房里，他明知许之言已经离开但还是朝房里喊了声他的名字，得到的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安静。
许之言一落地便赶去了医院，来到事先询问到的病房门口，他踌躇之际，柳培元遇见了他。
“之言？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柳培元热心地将许之言带进了病房，病床上的柳卿带着呼吸机安详地躺着。
“叔叔，卿子他，情况怎么样了？”
“卿卿他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就是还没苏醒。也不知道他的梦里都有些什么，为什么不愿意醒来。”柳培元招呼他坐下，许之言来得匆忙，两手空空地有些不知所措。
“叔叔您也坐。”许之言将行李放在地上，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阿姨呢？”
“她…她昨天累倒了，在隔壁病房呢。”
“什么？我昨天还和阿姨通过电话，她怎么就…没什么大碍吧？”许之言站起身想去探望成兰。
“她没事，就是累到了，你快坐。”
“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柳培元朝他指了指表示意他已经夜深，“等明天吧。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叔叔，我再陪陪卿子，您先去休息吧。”等送走了柳培元，许之言坐到了离病床近些的座位上，他用手指轻轻触碰柳卿的手指，完全没有回应。
“卿子，对不起，我来迟了。”许之言摸着他输液的手臂，凉凉的，“你梦里有我吗？梦里的我来找你了吗？”慢慢地，话匣子被打开了，许之言的话越说越多。
“……卿子，我都那么吵了你都不跳出来让我闭嘴，我倒不习惯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我遵守承诺地来了，而你却放我鸽子！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我走了，八点再来看你，希望那时的你已经醒了。”
许之言回到酒店后没了顾理的约束，喝起酒来便没了节制，“咣咣咣”得把酒店放在房间的酒一股脑儿全造了，趁意识清醒的时候设置了一连串的闹钟，并把音量调到最大。一切准备就绪后，将电视机调至最适宜的音量，随后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了。
顾理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了另一侧的陪伴，他反倒陷入了失眠。他估摸着时间给许之言打电话，但那时的许之言在病房内和柳卿谈心，所以手机调至了静音模式并没有接收到。等许之言看到消息提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便没有回拨过去。可顾理还在和困意作斗争，就是为了能及时收到许之言的电话，最后没能拗过困倦，而和周公约会去了。
每隔五分钟的闹钟奏效了，它将许之言从梦中拉出，他悻悻地起床洗漱，调整好状态后去到医院探望。
柳卿保持着昨天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之言把护工赶了出去，并将门反锁后在里边和他絮叨，希望可以把他烦醒。他将两人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全都分得细碎，然后在柳卿的耳边念叨，因为说的事情很多，所以他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
柳培元敲门示意许之言可以去隔壁探望，就在许之言起身离开之际，柳卿的眼皮闪烁了几下，可惜他没有看见。
这回的许之言还是空着手来的，因为来得匆忙，再加上来时路上店面还未开张，他只能带着早饭前来。考虑到成兰的身体状况，他买的都是流食。
等许之言再回到柳卿病房门口时，病床前为了一群医生在讨论病情，他误以为是病情加重，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一拳打碎了门上的玻璃。
医生们纷纷回头，他们都不敢在此时走向他，倒是有个护士带着大包纸巾跑过来，匆忙将其裹在伤口处想拉他去诊治，可许之言坚定地站在门外看着门内，就一直这样僵持着。
医生们在里边讨论完病情，路过许之言的时候向他语重心长地说：“病人已无大碍，再观察几日就可以出院了。”听到此话的许之言立马跑到柳卿的床前，柳卿虚弱地躺着，看到许之言的瞬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你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许之言胆怯地站在不远处束手无策，他脑海中预想过千百种可能出现的坏消息，但当好消息降临的时候，他愣住了。
柳卿摇了摇头。
“那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柳卿又摇了摇头。
“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该饿了吧？”
柳卿笑着不回话，然后虚弱地招手让他走进些。
许之言扭扭捏捏地往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等走到的时候，柳卿示意他低头，随后和他说：“有你在，真好。”
许之言忍不住落泪了，不知是因为感知到手上的疼痛还是心愿得到了实现，总之，他哭了。他紧忙小跑到门外抹眼泪，此时刚才的护士拿来了碘酒和纱布替他简单包扎，就在棉签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他的眼泪止不住得滑落。
柳培元闻讯赶到柳卿的病房，同时搀扶着成兰一块，二老在柳卿的床前喜极而泣。许之言对家庭温馨画面过敏，他在楼梯口抽了半包烟后才重新回到病房。
柳卿已摘除呼吸机，闻到许之言身上浓烈的烟味时，他皱着眉扇去身旁的臭味。
“你抽烟了？”
许之言听罢便进到洗手间内，将外套褪去，然后把手和脸都用洗手液洗了一遍，再三确定衣服上没有残留的烟味后才敢回到柳卿的身边。
许之言坐在沙发上，故意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话，随后又默契地选择聆听，两人相视而笑。
“你昨晚到的？”
许之言点了点头。
“你下了飞机就赶来了？”
许之言又点了点头。
“手疼吗？”
许之言迟疑了一阵，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是因为担心我吗？”
许之言默不作声，端着桌子上的水递了过去。
“吸管。”
许之言翻找着抽屉没找到吸管，于是他出门去找护士，此时护工恰好回来，熟练地从一处拿了吸管放在杯子里喂他喝。
许之言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护工给他喂完水后提醒顾理少说话多休息，随后就离开了病房。许之言谨遵护工的建议，替他掖了掖被子后就离开了。
柳卿此时无法大声说话，只能亲眼看着他的离开。
顾理打来报喜电话，今天的他又晋级了，照此情形，冠军不出意外的话已是囊中之物。
“先不说我的事了，卿子他怎么样了？”
“他已经醒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顾理在和许之言通话时，倪姐就在身旁，抢过顾理的手机质问许之言没有回公司的事。
“倪姐，卿子出车祸了，所以我在……”
“只要不是你缺胳膊少腿，你就必须回公司上课，难道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我没忘，但是他同样重要。”
“当下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要是在围读会上被刷下来了，难堪的是你不是我。”
“我知道了，今晚就回去。”
达到目的的倪姐把手机还给了顾理，顾理不满倪姐不近人情的做法便非要论个对错。
“我是你们的经纪人，监督你们不留余力地工作是我的职责，工作之外的人情世故需要你们自己规划时间去处理，不得占用我安排的工作时间做私人的事情。我说的话不容置疑！”倪姐强硬的态度结束了这场对话。顾理头回在这所公司体会到了前公司的霸道，原来无论哪所公司都有利益至上的不成文准则。
许之言在柳卿的病房外静候，闲暇时间用来阅读剧本，累了就往病房里张望几眼，要是柳卿是清醒的状态，他便进去给他看搞笑小视频，如果他还睡着，他便去抽支烟当消遣。这太阳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月亮也爬上了天空。
许之言在门外措辞，柳培元听清了他嘀嘀咕咕的声音便表示体谅。
“之言，你们现在正值打拼的最好时光，一切该以事业为主。卿卿会体谅你的，你们之间的友谊不需要有这种考量，所以你放心去吧。”
“叔叔，对不起。”
“傻孩子，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许之言不敢实言说出是他导致的疲劳驾驶这一事实，柳培元只当是他念及兄弟之情，便继续说道，“朋友之间，相互扶持是好事，相互成全也同样重要。卿卿会理解的，希望你之后也能支持他出国深造，毕竟我年纪大了，他是时候该学习怎么打理公司了。”
“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打算送他出国休养。他一直很抗拒出国的事，希望你们几个可以替我多劝劝他，这对于他而言不是坏事。”
“我试试。”其实只要是许之言的请求，柳卿都会尽量满足和理解，包括许之言此次的先行离开。
“工作重要，你路上小心。”柳卿眼里的失落被许之言尽收眼底，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他再没有筹码和倪姐交换了。
“听叔叔说，你要出国？”
“我没有答应。”
“如果这对你有益，你应该去。”
“如果…”如果那边没有你，那我就不会去，“如果你想让我去的话。”
“决定权在你，我就是个叔叔派来的说客。”
“所以你不希望我去？”
“我尊重你的选择。”
“怎么说话这么官方？”
“我这叫严谨！你的生活你做主，我就是个陪衬。”
柳卿心想，在我生活中，你可是另一位主角。
“现在是时候让配角退场了，早点回吧，太晚不好。”
“对不起，如果那晚没有让你送我的话，你也不会…”
“你是不是傻？我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
“我是傻，这回我认了。”原来直视，也没有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