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许巍诚
巨大的母体依旧悬浮在“海”的中央，她搏动着，随着代谢周期而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渐明渐暗。
p1221号采集者游过母体，来到她的上方，在那里有许多投料口。一如往常，它将采集的蓝色发光物料丢进去。
这就是p1221每天的工作。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返回“深层”的时候，它被拦住了。
拦住它的是一艘巨大的“回收者”。
p1221曾经见过体积是采集者上百倍的回收者，而”眼前“这一个则更大，他横在p1221前面的时候，p1221甚至以为以为是岩顶脱落了下来。
“活着的，有用，工作。”p1221号急切地传递着信息。
被回收者找上的采集者，往往都是已经死去。或是发生了病变的，它们不再听从母体的指挥，需要被处理掉。
回收者会从身下众多的的钳爪中伸出两条，撕碎采集者的身体，将它们送进“嘴巴”，在体内进行再分解。
收集者的内核一旦被分解，就宣告着生命真正的终结。
p1221每天勤恳工作，不想就这么死掉。
但它不敢逃。对面的回收者已经向母体发出了申请，母体向p1221下达了停止活动的信号，这时候轻举妄动，是严重的违逆行为，会被视作病变而清除掉。
更何况它动不了，母体控制它们，就如同回收者控制钳爪一般自然。
作为母体的一部分，p1221的每一步行动，既是自我的意识，亦是母体的意识。
p1221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来，身下有一根触手挣脱了束缚，虽然无济于事，它或许能做出些反抗，。
它没有反抗，因为它注意到一件事——那似乎并不是回收者。
没有排列在身下的无数钳爪，也没有缓缓摆动的侧翼，他就这么直挺挺浮在“海”里。
“冷湖 193km
格尔木359km”
蓝色路牌显示着距离，往前是s316省道，一路通往冷湖镇，右拐则是g315国道，一路走能到达著名的“u型网红公路”。
汽车行驶在柴达木盆地已经有两个小时，时间正近中午，车窗外是孤寂而荒凉的戈壁。车里，许巍诚静静打量着这片半无人区。
司机抱怨：“信号不好，离线导航用的特难受。”
开着车的司机是小刚，许巍诚的发小，买了新车，刚过磨合期，就拉着许巍诚要出去旅游，那时候许巍诚在忙着给一个杂志社投稿，没同意。
没过多久，反倒他主动找小刚，说要不要去青海一趟。
小刚答应的特爽快，但真正到了这边才开始后悔。
“咱们第一次自驾游其实不该选这么高难度。橘子你是咋想的。”
许巍诚的外号其实叫橙子，只有小刚爱喊他橘子。
“玩是一方面，我顺便来采采风。”许巍诚老实回答。
“哟，大作家又有新的巨作要写啦？”小刚揶揄他：“我说小许同志，你可倒好，玩一趟回去把钱赚了，我回去后还要忙着补调休，这可不厚道。”
“你让我当个灯泡，你厚道？”
车后座是小刚新交的女友。她显然对车窗外重复枯燥的景观提不起兴趣，横躺在后座。
许巍诚本来把副驾驶让给她，谁知道她非要坐后面，说是一个人能躺着，搞得许巍诚在小刚面前不自在，还要被他嘲笑一番。
小刚的女友听到他俩的对话，似乎来了兴趣，坐起身来。
“许作家是要写什么？”
“别，可别。”许巍诚摆手：“你俩一口一个作家，我真受不起，我就一个臭码字的。”
“是这样，我看到个征文，他们想要一篇关于这里的文，所以有我点想法，想试试。”
“介绍旅游景点的？”小刚的女友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我知道那种给人写测评和推荐的自媒体，你们知道吧？随便一篇文案要价就高的离谱。你是做这个的？带带我呗？”
她看向小刚：“你说你朋友写东西，他原来是个博主啊？”
小刚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没理她，向许巍诚说道：“阿梓她这个人天天就想着做自媒体，这方面她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别见怪。”
“不不，自媒体确实前景挺好的。”许巍诚撇撇嘴，有些踌躇。
他终于还是开口：“我就是个写网络小说的。”
“意淫写出来的爽文啊？我听说写出名了才能挣钱。”阿梓失望的哦了一声，直挺挺又躺回去。
“阿梓你别瞧不起网络小说，我跟你说我每个月挣的不到我这哥们一半。”
许巍诚小声道：“那是最好的时候，很多时候不过是饥一顿饱一顿……”
“真的假的？”阿梓又鲤鱼打挺一般弹起来。
“嗨！还真的假的，你以为我这车怎么买的这么舒服，那得有我兄弟一半功劳。我创业初期，那叫一个穷困潦倒，没有我兄弟接济，你这会儿指定瞧不上我。”
阿梓嘟着嘴又躺下去，说：“可我一直觉得，那种文没什么水平，你们懂吧？就是一些人把自己脑子里的幻想像流水帐一样写出来。”
许巍诚很明显有不同意见，他轻咳，整理了一下话。
“人有很多幻想，切实际的和不切实际的。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幻想，幻想本身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咱们要去的火星营地，知道吧？”
俩人点头。
“模拟火星登陆，体验火星生活。这也是人类在实现自己的幻想中迈出的一步不是吗？”
“大可以大到去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小可以是个人对生活的向往，譬如你梦想着做自媒体”
“我们人类从古至今不乏幻想，有些已经实现，有些正在实现。”
“扯的有点远了。”许巍诚发现俩人已经听的眼神发懵，止住话题。
但他又补充道：“所以我觉得爱幻想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
小刚说：“网上说俄博梁雅丹是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吗，我去之前刷攻略，看到一堆人说来到火星打卡。我那时候就想着，来到这儿是不是真有一种在火星的感觉，多酷。”
阿梓躺在那儿半死不活：“这荒无人烟的，确实真的像在火星，别说人影，一路上车甚至都不见几辆。”
“哎？”她想起什么一样，问：“网络小说跟这地方什么关系？”
“一篇科幻类型的……这里挺适合。”
阿梓躺在那儿应该也是没听，许巍诚话音渐渐落下。
前方的路很直，黑色的道路向前延伸，消失在灰色的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