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逢谢桐

    我相信那个男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原本他切菜的频率富有正常的节奏，然后随着我接近的距离而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头顶的电灯泡时亮时暗，灯光在他的周围形成一束光环。

    正常人应该不会在这种鬼地方生存，我想，不过对方迟迟不回头，暂时没法判断他是人是鬼。

    灶台上的锅热气腾腾，白色的烟缓缓升起，类似夏日消防拴喷出的水花，最终在距离天花板不到一米的距离中消散。

    厨房充斥着一股清淡的豆类芬芳，锅里似乎煮着某种豆子。

    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下菜刀，用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放回原处，几颗奶油色的菜末从抹布上脱落，滚了几圈掉在脚边。

    我手里的枪发出它该有的机械声，这是一种沉闷而带有威慑力的声音，不过在我看来，这种沉甸甸的枪械质感令人心安。

    男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总之他并不是白太安。

    他慢慢地转过身，脸上带着安抚的微笑。

    在微弱惨白的灯光下，男人的眼眶好像深陷了进去，眼球只是深渊里的石头，金丝眼镜反射着白光。

    “哇，这种见面方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谢桐的笑容在看到我持枪对准他的胸膛后消失，高举双臂，“好久不见，”他打着招呼，“汤淳？”

    谢桐的表情好像是一位看过剧本后的演员，之前有努力排练过一般，由微笑转变为惊恐，可是台词却是用平淡的语气说了出来。

    “谢桐？”我大惊失色，“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在这艘船上多久了？怎么过来的？看到白太安了吗？”

    “我很愿意回答你的一系列问题，”谢桐依旧没有放下胳膊，指了指我手里的枪，“不过你应该把它收起来，这样我才觉得不是在审问。”

    “不好意思，”我连忙放下枪，说实话，已经快要举不动它了。

    “雷明顿m870？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谢桐自问自答，“我猜是驾驶舱。”

    我点点头。

    “让它发射子弹不容易，”谢桐转回身，重新拾起一旁的菜刀，“更难的是如何让子弹精准的击中目标，”他有条不紊地切着案板上的马铃薯，“不过你如果真想开枪，第一步要做的应该是把枪保险打开。”

    我仔细端详枪的结构，寻找着他提到“保险”的位置，最终在扳机护圈的后面找到了，拨动了保险后，扳机果然松动，好像随时都能按下去一样。

    “你好像对枪械很了解。”我把保险重新拨回，把枪放回身后。

    “略有研究，”他低声说，“晚餐吃比目鱼煮马铃薯，搭配皇帝豆怎么样？”

    “皇帝豆是什么？”

    谢桐在身下的柜子里找出一枚小汤匙，从锅里舀出几颗煮的发白的豆子。

    “看看味道如何，”他将汤匙递给我，“还没有尝，不过我个人偏向于清淡一些，你知道的，我们常年在海上很难吃到清淡的食品，在以前，船员会吃腌臭了的牛肉，盐粒硌碎你的智齿，长期流失维生素你的牙齿会脆得像块饼干。”

    可能还没有完全煮开，皇帝豆尝起来硬硬的，味道和花生相似，还有一股芸豆的味道，我怀疑谢桐还没有放调料。

    “味道很棒，”我回答，“希望能多加一些盐。”

    他点点头，“好极了，帮我从冰箱里拿点东西好吗？”

    马铃薯块在谢桐精湛的刀功下被削成整齐的小方丁，像是机器压出来的一样。

    冰箱在门的旁边，好像是刚刚放到那里的，这么大的东西，我进门的时候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冰箱是白色的，比我的个头要高上两头，外观和家里的冰箱很像，不对，应该说一模一样才对，如果这个冰箱也是海尔的，也许真的从我家里搬来的。

    蔬菜和水果还有牛奶塞满了冰箱，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罐头，瓶身上写满了英文，一个汉字也看不到。

    “打扰一下，”谢桐的声音从厨房另一头传了过来，“我想比目鱼应该放在冷冻舱。”

    比目鱼应该不太难找到，我在各种冻得结实的鱼和瘦肉中找到了它，说实话，它的模样让我很难下口，只能祈祷谢桐会将它烹饪的好吃一些。

    菜刀锋利的犹如激光，将扁圆的比目鱼划分出各种形状。

    “你怎么会在这艘船上？”我站在他的旁边。

    谢桐没有回答，似乎酝酿着接下来要应对的一切问题。

    “那场巨浪，”十几秒后，他开了口，“咱们的经历有些相似，我指的是你，汤淳，我们都是经过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巨浪。”

    谢桐的双手颤抖，大概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是啊，那场大浪我亲身体会过，还有什么能比遭遇过海浪更恐怖的事情呢，可一旦从死神手里逃出来以后，心态会大大的不同，生死恐怕只是眨眼的瞬间。

    “是凯撒，”他的表情逐渐凝重，“凯撒制造了那场巨浪，他们的死亡都是来自她的愤怒，我们应该继续献祭。”

    谢桐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他的脑细胞就像燃烧的火焰，每簇都牵连着一种记忆，他在尽力让火焰烧的旺盛，然后拼凑出一切。

    谢桐拾起抹布，在湿漉漉的额头粗暴地抹了一遍。

    “凯撒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也被他带动起来。

    “你说咱们飞机失事是凯撒搞的鬼吗？”我追问。

    “不，”他的表情恢复了，不安的凝重类似水花，荡漾远去，“幸运的是它和你没有关系，和你们都没有关系，你们经历的只是单纯的海浪而已，凯撒只会对船和水手有影响，她要的是来自大海上的献祭，不是天空中的。”

    我不想再问下去了，经历过生死的人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像我一样，灾难只会对我的身体有影响，但心智还是正常的。

    还有一种就是类似谢桐这样，经历完某种决定生死的大起大落以后，人会变得谵妄，说出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来，至于他口中的凯撒，应该是之前玩的游戏里存在的角色吧。

    不管怎么样，至少他还活着，和我一样上了这艘船，在物资充裕的船舱中做着丰盛的佳肴，这里什么都有，淡水和食物，是的，我为什么还要想着离开这里呢？这里拥有我需要的一切。

    “准备一下餐具，”谢桐品尝着锅里的菜，发出满意的声音，“我觉得可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