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恒昌朝里边的人通报了一声,随后推开门扉,张钰后脚刚踏过门槛,恒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掩上了,吓得张钰心里一哆嗦,暗自忖度着,莫不是要关小黑屋了?
她一走进屋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室内的饰物透着几许古香古色,正面是一架楠木屏风,上边雕画着一根根参差翠竹,不免让人觉着屋主人是个文雅之人。
张钰刚还在担惊受怕,可一进了这屋,竟安下心了,开始欣赏屋子里的陈设摆件,想着这些都是古董,就算带不走,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时,楠木屏风后传来一句男声:“你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绵柔,张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她竟开始期待见到这位公子的真容了。
“小女斗胆,敢问如何称呼公子?”
“进来里边。”
男子没有回答她,只是吩咐她进来,张钰得了应允后才慢慢穿过楠木屏风,只见一位男子正坐在书案前,他身着天青色圆领宽袖袍衫,顶束银麟发冠,右手挽袖,左手执笔在宣纸上书写着,张钰心想此人竟是个左撇子。
他这个角度正是侧面对着张钰,张钰只觉此人有几分眼熟,一时又忆不起来。
男子书写完毕过后,缓缓将手中的毫锥放于笔架之上,随后转过身来与张钰正面相视。
张钰见了此人的正面过后,大惊道:“是你!你是”
原来此人就是当日在九州池琉璃亭边巧遇的那位男子,当时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躲避安乐郡主,不过自那之后便有数日未见了,张钰一时忘记了他的名字与身份。
“张大夫还记得在下?”
“当然记得了,这才没过多久而已,再说了那天你还对我”
张钰回想起当日他的所作所为,一时又气又羞的,后边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只好改口:“那日虽有一面之缘,但我忘了你的名字。”
男子浅笑道:“那日无意对姑娘有不礼之举,我还怕姑娘记恨在下,今日不肯应邀而来呢!如今既已来了,名字忘了倒无妨,在下武崇谦,表字怀信,号梁国公,姑娘可称呼在下崇谦亦或怀信君,皆可。”
张钰这才想起来此人正是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谦,他自我介绍了那么长,张钰根本没记住,只是称呼他为‘武公子’。
“武公子今日请我来,是身子有何不适么?需要我给你把脉瞧瞧么?”
武崇谦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便往身后的床榻上坐去,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前臂。
张钰坐在他跟前的杌子上,伸手替他把脉,眼神望向别处。
她哪里懂得什么切脉,只不过是装个样子,怕自己露馅所以才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片刻后,她收回把脉的手,对他说:“武公子的脉象甚是平稳,身子应该无大碍。”
她的话音刚落,便闻武崇谦轻咳两声,他连忙以手掩面,咳完又深表歉意,他说一两句话后便又咳了起来。
张钰见状,便询问道:“公子是否近日染上了风寒,所以才得此慢咳?”
武崇谦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咳嗽是旧疾了,不少大夫郎中都看过了,没有法子根治”,说着又咳了几声。
“你这症状有多久了?为何当日在皇宫里的时候见你并无咳嗽啊?”
见张钰如此一问,武崇谦不慌不慢的从袖袍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告诉她:“这是宫中御医为我所研制的药丸,名曰‘镇咳丸’,服用过后便可缓解一小阵,只是研制这丸药的药材稀贵,加之研制工艺繁琐,时间又长,所以我并没有多少丸药,因此不会常用。”
张钰听他这么一说,对这镇咳丸饶有兴趣,拿过来打开闻一闻,确是一股中草药味,她问制作药丸的药材是哪几种?
武崇谦回答道:“这是宫中太医署秘制的药丸,一般不外传,我只是知晓其中几种,听闻是取莱菔子十钱、葶苈子六钱、甘草七钱,又将白牡丹、白芙蓉及白梅花蕊各十二两研沫,取那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予以调和而成,不过还有些珍贵药引,我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还需要用到妊妇刚下的紫河车,这其中大有学问,我不懂也没多问,只知其疗效甚佳。”
张钰听得云里雾里的,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武崇谦对这病的了解说不定比她还多呢!
她一边将药瓶归还给他,一边又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药丸确实药材稀贵,工艺复杂,一年之中也就只有那么几天的雨水霜露能制药,万一那几天没有下雨下雪呢?岂不是要等来年?”
武崇谦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收好药瓶,又道:“所以才说我这旧疾难以治愈。”
话音落,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想必是刚刚多言了几句,这次咳得比刚刚严重了些,他半卧的上身躬着,止不住的咳。
张钰立马起身拍抚着他的背,想找什么给他擦擦,又在他床榻的枕边瞥见一张白色绡帕的边角,便未经他允许就伸手取来递给他。
武崇谦望着手中的绡帕愣了一会儿,又立马将它放回袖袍中,从腰间拿出另一块来擦。
张钰没有多想,又起身在屋子里寻找茶水。
“你在找什么?”武崇谦边咳边问。
“我在找喝的水,你喝了水后应该会好些”,张钰答道。
武崇谦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张钰见着茶壶,便二话不说,倒了杯茶端给他。
张钰说:“还好这茶是温的,你先喝着润润喉。”
武崇谦咳出痰后好了很多,接过茶杯,温茶入喉,瞬间喉中清爽不少。
张钰见他好些了,放心了不少,又问道:“你刚刚有咳出痰来么?让我看看是什么性状的”。
武崇谦听闻,又立马将手里用过的绡帕藏起来不让她瞧,嘴上说道:“污秽之物还是少见为好。”
张钰不依,只说:“我是大夫,必须得看了才能帮你治病,拿来!”
“我这病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得法子,看了也无用。”
“胡说!又不是什么绝症,哪有治不好的?”
张钰见他左手背在身后,想必是将那帕子藏在了后边,于是趁其不注意,偷抢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竟沾着丝丝血痰。
她回头望向武崇谦,这番咯血过后,他面白气弱,没有力气与她争抢,只是静静的倚在床栏上,柔声说道:“叫你不要看了,这不晦气吗?”
张钰将那绡帕叠起来仍在一旁,又信步走至床榻前,用手指翻开他的眼睑,又拿起他的手指仔细查看,“睑结膜与甲床苍白,你这咯血症状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