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兄长的嫉妒与厌恶
缘一对我而言是什么呢？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救”我于生死边缘的“一根绳”，在“生病”的那段时间，是他的陪伴与安慰让我不深陷于噩梦中。
他的存在让我原本平淡如死水的日子变得鲜活生动，不再过一天是一天。
他是那样的善良，不经意的一些话都能带给我莫大的触动，有新的思考。这么多年，我已经数不清在这孩子身上得到过多少温暖与感动。
我幻想过很多种未来，有我们死在与鬼战斗上的场景，有我们老了之后回山村养老的画面，但唯独没有他会提早逝去的设想，居然还是因为开了斑纹这种东西。
难道这就是强大的代价吗？那我宁愿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天赋异禀战力超绝的缘一，而是一个活在尘世中，平静生存的小百姓。对于这孩子，我向来是自私偏心的，和他的平安相比，斩鬼的职责又算什么呢。
我几乎是麻木地向缘一诉说了“真相”，哪想他轻轻笑了出来。我气不打一出来，捶了他一下，“你还笑？！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吗？”
“阿融别生气，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应该不会有事。”
我眼框里还含着一泡泪，听到话后霎时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你的依据呢？这是真的吗？不要为了让我安心故意哄我！我绝对会发火的！”
缘一微低着头，轻握住我的手腕，语气柔和，“阿融莫不是忘了，我的斑纹是天生的，和后天开启的队员们不一样。”
我立时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地喜悦，但又有点不敢相信。眼神乱转，找不到聚焦点，下意识地开始思考其真实性。
也在这时，缘一的表情突然来了个大转弯，他接着说道：
“前段时间在他们感觉不舒服回来时，我其实就……看到了他们的身体状况，也是那时我突然明白，原来斑纹所带来的力量是靠透支生命力得到的，每一次施展对身体的伤害都不可逆转。一旦开始，就注定结局了。
我……我很抱歉……我应该更早发现的。”
说到最后，缘一的头更低了，带着落寞与悲伤。
我知道他又在自责，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弊端。可这时候我说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因为他的生死还没有确定，我无法去思考别人的。
生命是平等的，可在不同人的心里，他人生命的重量是不一样的。
关于斑纹会导致早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其他队员的耳里，包括那些注定命不久矣的柱们。
令我情绪复杂的是，这些强大的人并没有因此害怕或失落，反而非常坦然，外加一点遗憾。炼狱说这没什么，他的呼吸法和招式已经被继承，即便他不在了，也会有下一代继续替他挥刀。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多斩灭一些鬼，可能也看不到鬼王被终结的那天。
我听着很是脸热，和这些柱相比，我的心思是显得那么“狭隘”。即便死亡的脚步迫近，但这些人谁都没有停下脚步，还在奔赴各个战场，履行柱的职责。
缘一的安慰都没能减轻我的恐慌不安，但柱们的言行却给我打了“一针”。至少，我如今多了些面对的勇气。
而就在这当口，岩胜回来了。
他本意气风发，带着获胜的消息回来述职，却听到了关于斑纹的消息。然后我就发现，回到家后的岩胜身上充满了郁气，就像是一棵原本高壮的树被人打折了树干，他的活力与跳跃的生机，一下就消失了。
岩胜的心情远比我要低沉，他变得沉默，出任务也像是在发泄，挥的每一刀都泛着强烈的杀伐之气。这下我又多了一个担心对象，毕竟他是缘一的哥哥，又在一个屋檐下共住了好几年，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出任务时的表现，自然是因为我跟着看到了，同样看到的还有缘一。
我们都发现了岩胜的不对劲，可他不愿意说话，我们心下担心便厚着脸皮跟着他一起出去，对此岩胜倒没说什么。缘一出任务时他也会跟着，愣愣地看着那漫天的花火，不发一言。
我发现岩胜盯缘一的时间更长了，而且眼里总有些我不懂的情绪。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预兆，跑去跟缘一说了自己的担忧。
不过缘一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哥哥，他说岩胜一定会想开的。
但我对缘一的自信不太苟同，他对自家兄长的滤镜太厚，没看到一些我看到的东西。
我很早就知道，岩胜和缘一是性格上完全不一样的双胞胎，他们的追求也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后者与世无争，追求平淡，而前者不甘平凡，在武道上拥有巨大的野心。
因为我看出岩胜本质上是良善的，除了对实力过于追求外，他的日常作为并没有出格的地方，所以我过去不曾担心他会钻牛角尖，努力上进的人是不会惹人讨厌的，更何况还有个缘一在他前面随他追赶。
但现在不一样了，追赶的时间被限制，按照岩胜的性格，他恐怕会焦虑，这时候过于执着不是好事。
我想知道岩胜现在的心思，可又不好意思试探，简直每天为这两兄弟愁的脑袋疼。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岩胜竟然主动开了口。
这日下午，缘一出去买东西，家里只剩下我和岩胜。
也不知怎的，这段日子我突然多了少女心，在外找了好多花移植到院子里，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看着就很精神，或鲜艳或淡雅，美的各有千秋。缘一会帮着我一起种，岩胜则抱臂在一旁淡漠看着，那张脸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今天在我给花日常浇水时，岩胜却突然出声了。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这些天一直如此，所以我没有奇怪，只是惊诧他不再沉默这件事。
“你为什么要种花？”
我头也没回地说道，“好看呀，而且你看，他们多有生命力啊~”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岩胜的心结源于斑纹，他没有像炼狱和其他柱们那般“潇洒”，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在意，而且是非常在意。
谁都不能批评他，在意自己生死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些日子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不少，因为有了柱的“榜样”和缘一的再三安慰，因此有了闲暇去关注他人。
我真心希望岩胜也可以想开些，如果那样的日子注定到来，起码在最后的日子里可以多去感受一下世界。这个想法我一直未曾变过，从无惨生病时就有了，在自己接受事实后，就总想着能让当事人开心一些。
但明显岩胜比无惨更难搞，我和他接触的时间比不上和无惨的，有很多话我说不出口，只能婉转点。
严胜很快回话了，语气平淡。
“只是暂时的而已，过了花期它们就会败了，说不准还等不到花期结束呢，一点外力就可以让它们迅速黯淡，比如强风和寒气。”
岩胜同样话中有话，且完美表达了他的意思。
我斟酌着回应，“即便如此，世间也留下过它们美丽绽放过的痕迹。”
“谁看到了？谁能记住？”
“世界记住了。”
“那有什么用？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蝉只能活一个夏天，可在此之前却在地里呆了七年，你觉得它们为什么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却还要从土里爬出来呢？难道是因为它们傻吗？”
后头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听到岩胜低低的应答。
“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
我不明白，为何在我离梦想越来越近时却有人告诉我说，我已经没有未来了，梦会永久地变成梦，而我，也会变成一具尸骨沉埋于地下……”
“岩胜是害怕死亡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死亡来的太快而已，25岁啊~我的人生才刚起步，居然就要结束了，你让我怎么甘心！”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呢，可以说是在最美好的年纪失去了一切，即便有了继承人又怎样，他们是真真正正地要身亡啊，大部分人甚至还未娶妻生子，连个后代都没留下，多么地令人遗憾和唏嘘……
“你说的对，确实让人很不甘心，也许你会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想开些。”
岩胜自嘲了一声，“和缘一一样吗？我可做不到，做不到像他那样坦然面对死亡。”
我不自觉想，还好没和岩胜说缘一可能不会死的消息，要不然他岂不是会更压抑！弟弟不死他要死了，光是想想心态就要崩了。
严胜的话还在继续，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缘一不在乎，是因为他已经足够强。他向来没什么野心，最大的愿望居然是和你一起回村养老，他这样的性子会不甘才奇怪，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讨厌！
他明明拥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强大的、不可复制的实力，可他却对其不屑一顾，说自己更想当个普通人。
这世界怎么会如此不公平？！想要的人无法拥有，拥有的人却不想要，而且为什么这个人会是缘一呢？我的亲弟弟，一个比我强大无数倍的亲弟弟！”
岩胜越说越激动，我站起来回身担忧地看着他。
在他眼里，我看到了赤裸裸的嫉妒与不甘，甚至还有，令人心惊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