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是再见，不是重逢
缘一的语气很平静，就像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属实拉到极致了，我感觉的出来，这孩子快气炸了！绝不仅仅是因为我，我想更多的应该是无惨本身。就如先前说的，他们一“光”一“暗”，天生排斥敌对。
不过缘一的一番嘲讽属实也让无惨气炸了，他的杀意瞬间爆发出来，直指缘一。身体也发生了变化，血鞭“重出”江湖，在空中乱舞，挥断无数棵树，带着必要见血的气势。
无惨的杀意凛然，却在眼神再次对上我时散了些许气势。
“安融，让开！”
我盯着无惨没转移视线，也没吭声，就站着不动。
无惨开始咬牙了，阴恻恻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我和后面的缘一。
“阿融，你离远些。”
后面有双手轻轻推着我的背往别的方向去，力道不重却无法拒绝。我急忙回手拽住缘一的胳膊，皱着眉跟他说，“不可以在这儿打，缘一！”
无惨来得如此突然，且身上飚着杀气，我还是觉得应该多做准备，现下让缘一独自对战绝对是下下策，我连结果都不敢猜。这场战斗未知的情报太多，我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面对什么。
我的慌张与不安无法诉说，只能牢牢拽住缘一的胳膊，试图让他保持冷静，能够回想起我曾跟他说的话，他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还好，他似乎明白了。
缘一对着我点点头，只是奇怪的是，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是因为我不让他打吗？万恶之源就在眼前却无法将其斩灭？
应该是的，毕竟缘一，是那么厌恶无惨。
可惜打架这种事不是由我说的算的，我不愿让缘一动手，却管不了无惨。
他脸色阴沉的看向缘一，又看向我拽着他的手，嘴上阴阳怪气，“不在这儿打？可以啊，换个空旷的地方，小子，你敢吗~”
我抢先回了无惨的话，“不行！你之前不是派下属来抓我吗？我可以跟你走，你让缘一离开！”
“阿融！？”缘一的喊声立马响起，充满了疑问与不敢置信，我还没做出什么举动就死死拉着我，好像我才是冲动的那个。
无惨没有很快回应，他凝视着我半晌才问道，“他是你谁？”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快速抓住了它。
接着我直起身与无惨对视，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嗓音低哑又认真，我缓慢告诉无惨：
“是我这一世的家人，非常重要的家人。”
重要到，不愿失去的家人。我在心里补了后半句，潜意识地，我不想将这话说出来。
无惨听后，眼神明显更冷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他问我说，“那我呢？”
稍一愣怔，我再次打量他。眼前的人容貌丝毫未变，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曾经的他，那时他也问过同样的话，只是说的环境完全与此刻不同。
彼时无惨还是人类，还没有生病，好不容易在紧凑的学业下抽得空闲时间，让我陪他骑马郊游，然而我却要陪着夫人外出赏花，去的都是女性，他自然不会凑热闹，那时无惨也是从牙缝里挤出话问我说，“那我呢？”
同样的话不同的意思，物是人非。
我从短暂的回忆里回到现实，看着他没有半分滞涩地下了“告别语”：
“过去的无惨只留在我的回忆里，而你是鬼王--鬼舞辻无惨，我们没有关系。”
“你要和我划清界限？！
是不是因为……因为那件事？
……不是我命令的。”
无惨的声音突然急促，却又突然低了下去，最后的话更是轻的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眼里的戾气和冷意散去大半，看着有些恍惚。
我也一时有些无言，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无非是我被城主杀掉的那晚，现在回想起来身体似乎还是隐隐作疼，但在意识上，我已经可以很冷静地面对了。
我冲无惨解释道，“不是，那时的死亡是我自找的，怪不得谁。我说和你没有关系，是因为确实没有关系。又来一世，我早就不是产屋敷家那个养女了，当然也不再是你的姐姐。
我还叫安融，但我这辈子的本名叫做果果，我有了新的家人，拥有崭新的生活，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明白，也不明白！既然你还记得我，那我们就是有关系的！有没有血缘关系无关紧要，我们之间本来就不靠亲缘来相处。你有了新的家人又怎样？你无法抹去我们之间的记忆，更无法抹去我！”
“我是无法抹去你，但我可以放弃你。”我平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放弃我？那你原先对我的好都不算数了吗？
那些过去也不算数了吗？你别忘了，即便你们下毒，甚至还捅了我一刀，我可都原谅你们了！”
无惨喘着气眼里带火，但嘴角却是怒极反笑。
“安融，我头一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硬心肠的人！”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无惨，说出了埋藏于底的真心话。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无惨，无论我们最后生疏成什么样子，哪怕兵刃交接，哪怕生死相隔，但曾经对你的好都是真的。
就算终有一散，我也从未后悔与你相伴过。希望你不后悔认识我，也是真的快乐过。
如果能回到以前，我依然会选择再次救你、认识你。
我没有后悔，只是无法面对现在的你而已。可能就像几百年前你说的那样，我是死脑筋，转不过弯来。
你可以认为我是个胆小鬼，只愿接受自己熟知的事物，害怕新的东西，害怕自己的平静被打破。我只是个小人物，但有些，也是小人物必须坚守的东西。”
“无惨，我们只是再见而已，不是重逢。如果你带我回去是为了叙旧，那还是算了吧，你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孩子，我也不再是会围着你转的安融了。”
长长的一番话后，四下一片寂静，无惨的形象在我眼里不再鲜活躁动，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红瞳幽暗，气息变得平稳不再暴躁，血鞭也被收了回去。
然后，他转身走了，只是在身体完全陷入黑暗前，他突然侧首说道，“安融，你想甩开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说完这句话无惨就不见了。我闭上眼感觉脑袋突突地疼，我不理解他在执着什么，数百年的时光，难道他还如此在意过去的“家人”吗？
明明，是他先放弃的啊。
刚才说的每个字我都是发自肺腑的，我希望他和缘一不要打起来，但这不代表我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我只是尝试了下能否用言语“击退”对方。
话中的内容不假，可也有着我的小心机。与其说是坦白局，不如说是心理博弈。
无惨以前最受不了我卖惨，因着他出场后的一系列表现，我对其心理进行了猜测，特意将自己的表情展现出一副风轻云淡，似乎对自己上辈子的死亡毫不在意。
我确实不在意，但无惨明显觉得我在意，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这么以为好了，让他觉得我是心死大过默哀，所以对过去一点都不在乎，只在乎现在的家人。
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那就会为我曾经的横死而内疚，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便不会不在乎“姐姐”的感受，而选择在其面前杀掉她新的家人。
从结果来看，这个尝试成功了，不过虽然无惨离开了，却也留下一些东西。
比如他最后的话，我都如此“决绝”告别过去，却依然没有划清界限，我实在不希望自己某天向他挥刀时，无惨还在那跟我回忆过去，说我无情无义。而且他起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乖乖听话去他那儿呢。
多年未见，这位鬼王大人在某些性格上还真是未曾变过，自信又自负，还是我认识的那般性子。不过没变也好，这样我刚/才有机会抓住他的薄弱点说退他。
但此时最重要的不是无惨，还有个正在生气的人等着我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