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来了
手被人轻轻握住，熟悉的气息传来。
“阿融，你手怎么这么凉？”
对上缘一担忧的眼神，我摇了摇头。
“你别担心，须耶子不会有事的。”
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对啊，不会有事的……”
我在心里提醒自己清醒些，现在正生孩子的是须耶子，不是夫人，将要出生的孩子也不是无惨，只是一个普通小孩儿，无需担忧什么。
所幸须耶子这胎生的很顺利，一个时辰没到孩子就呱呱坠地了，是个健康的女孩儿。
我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产婆递过来的孩子，须耶子需要休息没力气抱，炭吉抖的比我还厉害根本抱不了，至于缘一，产婆直接跳过他了。
多小的孩子啊，轻轻的，柔柔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没了，这是我第二次近距离看到新生的幼儿，虽不如发现无惨“死而复生”时的巨大欣喜，但也是同样的感动，同样的喜悦。
这就是生命啊，一个脆弱又坚强的小东西，即便还如此幼小，但她已经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多么奇妙的事情。
我又流泪了，这次是不带一丝杂念的眼泪。
我小心抱着怀里刚见面的孩子，真心地祝福她，往后能够平安健康，快乐无忧。
孩子被取名为“堇”，这字被用于人名时有美丽美好之意，也表示生命力强，纯洁善良，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小姑娘自己似乎也挺喜欢，当我们叫她小堇时就会笑。
炭吉一家住的离我们并不远，他们家没有长辈帮忙，炭吉又是个男人有些事没那么细心，所以我就帮把手伺候着须耶子做月子。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友善”，对于刚认识的人如此热心，缘一问我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我说不是。确实不是，但要问为什么，我又说不上来，只是随心罢了。
一来二去的，我们两家越发熟络，缘一和炭吉关系也变得很好。这倒让我挺惊讶的，缘一这孩子虽然性格好，但真正的朋友此前除了炼狱就没其他人了，要不是有我和岩胜，在人际这块，他是很“孤独”的。
不过炭吉人确实很好，憨厚真诚，待人友善，跟他说话很舒服，有种被天空包容的感觉，内心会不自觉变得平静。从某方面来说，他跟缘一是同一类人，所以才会聊得来吧。
至于须耶子，她是个相当活泼爽利的人，直来直去，却直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尴尬不适。总之，他们是对我很喜欢的夫妻。
可我和缘一不可能在山村停留太久，鬼还在不知的角落作孽，我们必须得离开。而且说实话，我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这种直觉很危险，因为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岩胜独自在“家”，我也有些不放心，于是这天晚上和缘一说是不是该回去了。
“阿融想开了吗？”
我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外，呵呵笑着，“出来的第一天就想开啦！只不过你已经和主公请假了，我想着不能浪费，而且也确实很久没回山村了，这不就没说带着你一道回来了嘛！”
说完我又看向缘一，“你开心吗？这次回来。”
“开心。
看到阿融开心，我自也是开心的。”
“我说的是你！”我伸出一根指头冲他点了好几下，表示问的是他本人心情。
“我确实开心，看到山村平静如初，大家都好好的，即便偶尔有悲伤的事发生，可留下的人们依然都心怀希望的继续生活着，而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这种时候我自然不会提到此前还出现鬼追炭吉夫妻的话，要不然也太煞风景了。
第二天我就和须耶子他们说了即将离开的话，因为两夫妻见过鬼，所以我们并没有隐瞒鬼杀队的事。
“阿融和缘一可要保重自己啊！”
须耶子虽然担忧我们，却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事，只能由我和缘一自己决定去做或者不做。
于是在和村里的其他人也告别之后，我和缘一踏上了返程。
只是我没想到，与那个人再见的时刻，就这么突然地到来了。
这夜天色晦暗，月亮藏进了云层里，时常看不清路，我和缘一便选择在溪边休息一晚再走。
木柴的噼啪声清晰作响，彼时我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闲着打水漂，缘一站在旁边看着我打，我们时不时地聊天讲笑话，好不惬意。
就像是炎炎夏日突然爆发的寒气，有股冷意从我的脚底板往上流窜，顺着脊柱直爬天灵盖。
右眼皮倏地跳动，我捂着额角一蹦一蹦的青筋，从石头上跳下来死盯着幽黑的林子。缘一拔刀站在我面前，我拉着他到了旁边，眼神示意先别轻举妄动。
林子里头有隐隐的脚步声传来，踩踏着树叶发出唰唰响动。虽还不见其样貌，可那熟悉的气息，我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月光此时恰好又从云里露出，光打在了大地上，也照亮了我们仨的脸。
几百年过去了，他的样貌没有丝毫改变，一样的俊美，也一样的冷漠，身上的阴稠血气积累了无数层，那是无数哀嚎的累累白骨交织而成。
无惨一步步向我们走近，面无表情，却带着怒意。
我心下一紧，这是，特地过来打架的？
缘一没被我按住，再次抽刀走上前，直接与无惨对峙。两者的气势爆发，杀意凛然，我根本无法判断到底谁会更胜一筹，至少在气息上他们一样的强大，只不过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更为沉稳内敛罢了。
我看着这场面顿时寒毛直竖，他们不该在这时候打起来的。
场地不对，队员不对，既然要和无惨战斗怎可以如此草率！
缘一要出了事怎么办？！岩胜和柱们都不在，获胜几率无法保证，我是指望不上的，甚至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当初无惨派鬼抓我的目的。
夜晚是鬼的狂欢时间，他们可以愈合伤口，可我们人不行。
我越想越慌张，压根就没想过缘一会轻松战胜无惨的可能，即便我向来对他抱有极大的信心。因为我觉得是人就会有极限，我不会彻底将缘一“神”化，他是血肉之躯，也是会疲惫受伤的，所以这场战斗，我不敢托大。
我毫不犹豫地冲到了缘一面前，和无惨久违地对上视线。
没有恐惧，没有仇恨，原本因担心缘一而快速跳动的心脏趋于平缓，我发现自己超出异常的冷静。
无惨看着我狠狠皱了下眉，他冷冷叫了一声，“过来。”
理所当然般的语气，高高在上似的命令说法，我没有感到不快，只是熟悉，这是他后来一贯的口吻。
“鬼王今夜来此是想杀了我们吗？”我自顾自地问他，没管刚才那句话。
“我让你过来。”无惨也跟我一样选择性耳聋了，他同样没管我说的话，自顾自地又重复了一遍要求。
我不说话了，只是将日轮刀抽出来横在身前，我想自己的态度应该很明显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拿刀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会做什么吗？”无惨的神情有些扭曲，满脸的不高兴。
我平淡地回了一句，“自保罢了，我是鬼杀队的人，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我们是敌对阵营，抽刀很正常。”
“我是知道，也看过你挥刀的样子，若这样都算是斩鬼人的话，
呵，还是别出来丢人了吧。”
无惨的一声“呵”让我头皮一紧，被气的。同时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居然上来就先讽刺了我一顿，是不是有病？！
不过比我更气的人已经先忍不住了，只听缘一冲着无惨开口道：
“只会逞口舌之利，传说中的鬼王和我想象中的，真是不大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