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记忆的闸门
我曾听炭治郎说,他在狭雾山碰到过早已逝去的师兄师姐们,而且他和其中的锖兔对战过。后来知道师兄已经逝去的事实还是他在手鬼的嘴里得知的。
炭治郎很确认地告诉我说,他师兄出现时确实是实体的,因为他可以碰触到对方的身体,而在他快一步打断了锖兔的刀后,对方原本站着的位置突然变成了被他劈断的巨石,他至今想来依然觉得颇不可思议。
我听到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根本是不科学的事,换了别人说我可能不相信,但炭治郎说的,我信。
这孩子太实诚了,说谎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事儿不科学,毕竟我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中不科学的“bug”。
也正因有了炭治郎的“前车之鉴”,所以我现在才怀疑刚才遇到的是否是一个已经逝去的灵魂。我不知道当年炭治郎的师兄是如何做到以实体出现在人面前的,也许是有什么条件吧,比如被云雾笼罩的环境,特殊的磁场之类的。
我问过炭治郎当时有没有看到锖兔的影子,他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那时他满脑子就是修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方面,要不然他早就被吓死了。
虽然事情匪夷所思,内心也相信炭治郎,但我还是潜意识地将其当做奇志怪谈放在了一边,没有去深思过。如今我自己亲身体验了一把怪谈,惊慌害怕的情绪倒是没有的,即便对方真是“鬼”,也定是个好“鬼”,要不然怎么会帮我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我到现在也都还清楚记得。
对方那熟稔的语气与我自己心底泛起的怪异的熟悉感也更加证实了过去的猜测。
如无惨所说,我确实“失忆”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从地球重生过来的,会不会上辈子其实只是一场漫长的梦?
这具身体会不会本来就是我的,我是否真的是那被灭的村子中的人?我究竟是从哪来的?又经历过什么?现在似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叫安融。无惨叫的是这个名字,那不知名的男人叫的则是更亲近的阿融。
此外还有那几秒如高手附体的一系列顺滑行为,我记得很清楚,那种瞬间对刀的熟悉以及身体的下意识动作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就好像我曾经练过无数遍,已经将这些记在了骨子里。只是现在我特意去回想的时候,却发现什么熟悉感都消失了,跟打游戏时的挂机差不多,系统自主操作时什么技能都能完美衔接释放,可自己上手就哪哪不对,若让我现在起来再做一遍那些动作那铁定是做不到的。
脑子又变得乱纷纷,我躺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迷雾般的身世与过去。
待疼痛差不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后,我起了身,边揉着酸疼的肩膀与手腕边向门外走去。
经过了一段惊心动魄后,总算是可以顺利离开这里了。
那些离去的保镖们在逃跑之后没有关门,此刻是半敞的状态,在即将踏出去的时候,我回头再看了一眼这个豪华大宅,它美丽且冰冷地坐落在那儿。从房子到门口这段距离的路灯还是亮着的,而屋里是漆黑一片,它们一边在光下,一边在黑暗里,泾渭分明,各自独立。
我没有再看,而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光与暗永不相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想再回到“黑暗”里了。
此时夜已深,我拿着从门卫室顺来的手电筒在路上奔跑着,那所大宅也不知是建在哪里的,我跑了一刻钟竟还看不到别的房屋。路上一片漆黑,时不时还有各种昆虫鸟兽的叫声,我都分不清那些声音来自哪里,来自什么动物,有时近有时远,让人瘆得慌。
这边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便来自于我手里的手电筒和并没有那么明亮的月光。看不清路,不知哪个是去往城镇的方向,我像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地跑着。此时我不由得后怕地想,幸好在房子里把鬼杀了,要不然即使出来了我也还是会被抓回去,无惨还真是会找地方买房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速度早已变慢,变成了小幅度地跑动,和走路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一阵风吹来立刻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同样顺了件保镖服的外套穿上,但我没有长裤,半夜的温度很低,风嗖嗖地吹过,凉意从大腿直接蔓延了全身。
“阿嚏!”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后继续跑着,哪怕只是慢速跑动也可以让我的身子稍微暖和一些,而且我不能停下,万一无惨这时回来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呼~呼~”我的喘息越来越重,体力已经严重不支了,其实最主要还是身体冷导致的肢体僵硬。
然而就在我想要停下稍微歇息时,一个熟悉声音似在脑中响起,让我瞬间鼻酸几欲落泪。
“阿融,往两点钟方向走,不要停下,坚持下去!”
巨大的酸楚在胸腔处炸开,那声音动听的像是从梦里传来,我听谁都不会听错,因为这是已经离我而去的,
杏寿郎的声音啊……
有股力量从脚底涌出来,我含着眼泪又开始跑,我不知是不是真如杏寿郎那晚跟我说的,他即便不再了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保佑我,还是说刚才只是因为我太想念他,一时疲惫听到的幻觉而已。
真实也好,幻觉也罢,我还是选择了那个声音所指示的方向跑去。
没有表,我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出来的时候也忘记瞄了。抬头望望天色,还是深沉的黑,不见一丝亮意。我如今纯粹是靠心中的一口气撑着在行动。
再又是跑又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灯光。它其实不是特别明亮,甚至有些破损一闪一闪的,可却让我忍不住喜极而泣,跑了这么久终于到有人的地方了!
虽然走进来之后一个人都没有,但紧挨的房屋与各项照明设施依然让我感到了无比踏实的感觉。
我本想快点找间旅馆换下身上的“血”衣,再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后接着外出找回鬼杀队本部的线索的,没办法实在是太冷了,若再不给自己保持体温的话恐怕我会成为路边的冻鬼。
就当我四处张望寻找旅馆的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在耳边,又好像在我的脑海里。
“阿融,鬼杀队在和鬼舞辻无惨进行最后的决战,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可能会在那里找到,你要去吗?”
“去!当然去!”
我握着拳头不知是在对谁喊,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正在决战的队友们,我都非去不可。
我想亲眼看到,无惨以及我们所有人的结局!
路要继续走,保温也要做,我边说着对不起边顺走了一间餐厅门口座位上的桌布,捏着两个角在腰处打了个结。
然后就是一路跋山涉水,饿了就摘野果,渴了就喝溪水,我都不知自己是何时有了这番的胆量与毅力,明明大腿早已酸痛的无法形容。
夜晚的郊外充斥着各种令人胆寒的叫声,以往我一定会离的远远的,如今却是一股脑地只往前冲。我知道我不能停下,只要坐下我就起不来了。天际已有了一丝亮光,天明之前我必须抵达那里。
“嘭--!轰!”
突兀的爆炸声突然在远方响起,我看着空中时不时闪烁的亮光眯了眯眼。
他们就在城市的另一边!
一路行,一路慌。穿过无数成为废墟的街道,经过无数血肢残骸旁,当看到地上那一件件熟悉的队服时我瞬间心如刀绞。那几乎融成一滩的红色是那么刺眼,几乎让我站立不住。
这么多的残肢!这么多的血!今晚究竟死了多少人啊!
我红着一双眼满是茫然与无措,眼前的场景跟我梦中的何其相似,队员的牺牲,我的痛苦哀嚎,那,无惨呢?
“不!不!都给我滚开!给我滚开!!”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无惨的声音,只是如今听来全是暴怒与恐慌。心下一动,我直接冲着声源处而去。
地面越来越亮,太阳终于舍得露出它的面貌,将光辉洒向大地。感受着背后不断传来的暖意,我只觉得自己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斜冲上废墟累积的小山坡后,眼前豁然一片开朗,我两手撑着膝盖不住大声喘息,此刻整体的战貌终于展现在我眼前。
依旧是满地的鲜血断肢,我看到了失去左手半跪在地的富冈先生,失去了左脚被后勤队员搀扶着的悲鸣屿先生,还有实弥,还有伊黑,还有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炭治郎,以及,变成了一个巨婴正坐在地上不停大叫的无惨。
“哈哈哈……”明明大家都是一副惨样,可我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快意笑了出来。
看哪,那是无惨啊!阳光照在了他身上已经来不及躲避,他的身上各处都开始燃烧消散,他在尖叫,他要死了!
此刻我无比确信,鬼舞辻无惨,这个苟活了一千多年的恶之始祖,痛之根源,终于要在今日,在“温暖”的日光下结束他那不堪回首的一生。
笑与泪交织,我走下斜坡,慢慢走近了无惨。
“安融?!你怎么在这里,快让开危险!”
富冈先生的声音传来,他是担心我被濒死的无惨反扑伤害吧,但是,没事的富冈,我一点也不怕,我来到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对着富冈先生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他略睁大了眼,似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看着不断接近的丑陋巨婴,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曾有的设想与报复,我曾说要在无惨快死的时候到他面前尽情嘲笑他,这不,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似感受到了他人的靠近,无惨原本遮脸的双手略微开了个空隙。
他看到我了。
我也看到了他的脸,已经被灼烧的只剩半张,谁也无法将其现在的模样与以前那副矜贵骄傲的样子相对。
无惨残缺的巨手正向我伸来,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放下原本遮在脸上的手,加速光照的面积,颤颤巍巍地向一个人类女孩伸去。
我一点也没害怕,无惨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消散的速度非常快,脸上的眼睛只剩一只,伸过来的手也在急速燃烧不见,想必在碰到我之前便会彻底消失,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呢。不过他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在我这求怜悯吧,未免太过好笑了。
“安融!安融!”
“鬼叫什么!我就在你面前,说吧还有什么遗言,说出来让我笑笑。”
“……你还欠我一个旅行……你答应过我的!”
我皱着眉,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在你梦里答应的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不,是你亲口跟我说过的,要带我去看什么是丹霞山,什么是生紫烟,什么是浩瀚山河,你骗我!你骗我……”
陌生又熟悉的字眼从无惨的嘴里出现,这些话不该是从他口里讲出来的,也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出现。
我整个人呆愣住,张着嘴发不出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下。
像是原本被烟云笼罩的迷宫被开了锁,无惨的话带给我巨大的冲击,像是有场海啸席卷而来。
在短暂的空白后,我脑袋一轻,随后各种不曾见过的画面一一出现在脑海里,像是走马灯,又像是某种电影片段,它们一节一节地冒出来,然后准确地彼此衔接。
迷雾里的“灯”亮了,所有的谜团疑问终于解开。
千年的时光从遥远的过去流淌而来,那是我的过去,也是无惨的过去。
记忆的闸门,打开了……
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我是安融,也是木下瑾。
原来我以为的这辈子不是这辈子,我还有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在地球发生的是第一世,也就是最初的我诞生成长的地方,而我的第二世,并不在这里,而是在那一千多年以前的,平安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