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卑劣自私的思想
从那天开始,我便没有再在蝶屋看到无一郎的身影。无一郎不在了,但蝶屋的日常还在继续,这里依然每日人来人往,缺少了一个人并没有对大家的日常造成什么影响,我也没有再在别人的嘴里听到无一郎的名字,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不知道他是否平安,是否已经遇鬼、和鬼战斗,我没有勇气去问那些过来的队员,后来我觉得不知道也好,不知道代表他还活着,若他出事,至少杏寿郎一定会告诉我。于是,我便这样说服自己,然后继续每日繁忙且充实着工作。
如今夏日已过,外头的枫叶逐渐被染上了红色。我曾经喜欢秋天,不仅因为它的到来代表着炎热过去,温度舒爽;代表着庄稼及果实的成熟,粮食的丰收,而是我觉得秋天本身就彰显着成熟的个性,它和其它季节不同,既有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伤感凄凉,又有着“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阔秀美。
春天艳丽,夏季热烈,冬日肃杀,秋是其中的过渡,它见证了生命的诞生、成长,在其经受了春日的滋润与盛夏的炙烤后,又将在秋季稍养生息,等待着风霜的考验,看,秋天多么温柔成熟啊,多棒的季节!
但如今我却不像以前一样喜欢它,只因为那先至的枫叶红,那曾经的一抹亮色,如今在我眼里是像鲜血一样的浓稠阴暗。它,过于刺眼了,总会让我联想到被送来的伤员们身上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如麦穗黄的地板上,就像是原本以金黄色为主的画卷突然被人泼上了红漆,画面破碎,气氛压抑。
蝶屋里如此忙碌的生活却让我越来越不安,我的心总是落不到实处,浮空着,急需什么去压制。然后,在那天早上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阿融!时透被提拔为柱了,他现在是霞柱啦!哈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
杏寿郎由远及近的话语带着他的大嗓门冲进了我的耳里,头顶似有瀑布猛地砸下,将我的心压回原位,脑子里嗡嗡作响,腿一软,我便坐在了地上,随即一阵猛烈不容抗拒的情绪猛然上涌淹没了我。非常突兀地,我无法控制自己,居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一流出来便止也止不住,我似乎忘记了自己原先的“人设”,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宣泄着无法言明的情绪,我不想再忍耐,只想放肆一次。
只不过这样的放纵倒是吓坏了杏寿郎,我一落地他就冲了过来,只不过我下的太快他没接住,此刻他蹲在旁边看着我声嘶力竭的哭喊不知所措,手都不知往哪放,嘴里说着“阿……阿融……”,叫了我的名字却没有下文。我知道自己吓到他了,毕竟我平时是个表情比较“沉稳淡定”的人,在他面前“破功”的那两次也算不上失控,可这次就跟火山突然爆发似的,炸的人不知所以且手忙脚乱。
“阿融!”忍的声音在远处乍响,带着惊诧与愤怒。
咦,愤怒?但此刻我已然顾不上忍令人疑惑的情绪。
她一下冲到我的身边,我感觉到自己双手被举起,被她四处打量,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忙着哭想问也问不出来。随后我便看见忍便像已经笃定了什么似的,轻拍我的后背,转头开始向杏寿郎发难。
“炼狱先生,请问你对阿融做了什么!?”
“啊?我没有!蝴蝶你误……”然而杏寿郎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里没有别人,阿融也没有受伤,除了炼狱先生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哭了阿融,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啊,我确实说,不对,也不是我,我不知道啊,阿融突然就哭了!”
我从被水雾朦胧了的双眼中看去,杏寿郎上下比划着努力向一脸怒容的忍解释着,我的耳朵被自己的声音所覆盖听不清,但看样子他没有解释清楚。
其实没有多久,在最初喊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的郁气便大多消散,剩下的是我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情。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只认识一段时间的孩子产生如此,可以说是依赖的心情,无一郎似乎成为了我某种感情的寄托,有时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关心他还是想别的什么人,我并不反感自己这种无来由对他人在意的情绪,这说明我有了牵绊,但我讨厌失控的自己,它让我迷茫不知方向,让我开始不认识自己。
一方面是对无一郎的挂念,另一方面是没有尽头的自省、空白的回忆,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可脑海里衔接的记忆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并没有,是我想多了。复杂的情绪交织,让我焦躁,让我不安,又被我不断地压制,然后在今天,它爆发了。
我的情绪逐渐平复,但由于巨大的起落,整个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忍不断地轻拍着我的后背,担忧地看着我。杏寿郎不知何时去拿了一杯水,注意着我的情况,看我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大哭后,试探着递到了我的嘴边。
哭喊过后可能是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耗费了不少力气,我确实有点渴,于是便没有客气,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温柔的液体让我隐隐作痛的喉咙得到了舒缓。
“呼~”我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畅快多了。
抬头对上两双担忧的双眼,我一时既暖心又愧疚,还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当我看到不远处立着的其他队员们时,我更是无地自容,脸上一下热气上涌,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实在是太丢脸了。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十六岁文静女孩,一时情绪崩溃无法自已的小事,可对我这个早已成年的人来说简直是社死现场,更何况我向来不会在人前示弱,至少从外在来看,我一直将自己保护的很好,但如今,那个淡定稳如老狗的我似乎已远去。
又来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的自制力似乎越来越差,冲动的事越来越多,究竟是这里的人有什么魔力还是我变了呢?!我不明白……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我便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当然我没有说实话,只是说自己太担心无一郎,现在骤然听到他安好又升职的消息,整个人瞬间放松,一下没撑住紧绷的情绪忍不住哭了。杏寿郎他们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我的解释,没有怀疑。
“呼~,虽然我知道阿融你很在意无一郎,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担心啊。”忍长舒了一口气,眼角微翘,带着笑意问我,一副调侃的语气。
“他还是个孩子嘛,而且失忆了之后呆呆的,我确实不放心。”我半认真半玩笑地回应,并不打算说的太多,说出来只会给他们添加麻烦,我自己都活的乱糟糟的,又怎能再去过多烦扰他人。
“啊~阿融姐好像个妈妈呢!真温柔。”说着这话的忍并不知道,她也更加温柔了,不是像以前那样压抑违和的温柔,而是和谐舒服的那种。她在逐渐变得更好。
我想,忍她没有,也不会忘记仇恨,只是不再冒进,让自己“慢”了下来,“松”了一些紧绷的神经。我觉得这很好,起码她能看见也能听见成长路上的其他风景和声音,不会沉溺于痛苦的过去。她和我不一样,她年龄还小,思想什么的还没有“定型”,她的人生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喂喂喂~摩西摩西~”
“啊?”忍的声音又把我叫醒,眼前是她挥舞的右手。
“阿融姐你又出神啦!别担心了,无一郎好好的呢!”
“对啊阿融,时透是个超级天才啊,竟然握刀两个月就升了柱,这可真是不得了!”杏寿郎半蹲在我旁边,身子前倾,他的眼睛大而明亮,里面透着兴奋与喜悦。我知道他真的很高兴,为鬼杀队又添一名“大将”而高兴。
这么一想,不仅是杏寿郎,别的队员及主公应该都很高兴吧。因为多了一个人杀鬼,这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人免受鬼的伤害。
可我呢?我在想什么?!我居然因为自己的私心去否认别人选的未来、苦心维持的正义,甚至怀疑主公他们的品性!
原来我是这么卑劣自私的人吗?我一直都没变过吧!哈,原来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根本没变,到现在为止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脑子里似有电流涌动,刺激着我的神经不停跳动。
好痛!好痛!!
我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周边的声音逐渐远去,我似乎听见杏寿郎和忍在叫我,可我没力气回应,眼皮撑不住自顾闭合,我像坠入一片无尽的深渊,随即意识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