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琢磨着符箓铺子的事情, 柳轻言便留心起了沿街的店铺。
这些店铺不是很大，因此处妖修较为密集的缘故，生意并不缺, 一直走到小街的尽头，柳轻言才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一家只有寻常铺子一半大小的门脸儿。
而这家铺子旁边, 正是柳轻言经常光顾的异宝楼分号, 这也是街上唯一一家占据了一个半门脸儿的店铺。
异宝楼果然在什么地方都不会丢了排面。
这家小铺面的入口开在侧边, 大小只有寻常的半扇门，站在外头往里望去, 里头只有一个生着一对兔耳朵的小姑娘站在柜台里面，顾客也只有一个, 那人背生双翅，面相刻薄，顶着一头褐色的及肩短发，很明显是飞禽族。
兔耳姑娘是四阶, 修为稍低, 双翅男子则是六阶，与柳轻言收敛过后的修为相当。
柳轻言驻足片刻，便轻轻地走了进去。
兔耳姑娘原本正在与双翅男子说话, 见柳轻言进来, 先就被他这身全黑的打扮吓了一跳，但她此时大半心神都被双翅男子牵制住了，只得怯怯地招呼柳轻言随便看看，自己依然去应付双翅男子。
而这双翅男子, 则完全把柳轻言当成了空气，连个眼神都欠奉。
柳轻言自也是目不斜视，兀自在这家小铺子里转悠着。
他发现这家小铺子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 兽皮、兽血、妖丹、丹药、妖器……什么都有，但是品阶普遍不高，根本没有合适他使用的东西。
观察着店铺里东西的同时，他还分心注意着兔耳姑娘和双翅男子的交谈。
内容大致就是双翅男子曾经在这家店里买过一件妖器，使用时发觉此妖器有缺陷，害的他在斗法中受了伤，所以特地来调换一件价值更高的妖器，中间的差价就当作是对他受伤的补偿。
兔耳姑娘一再表示货物售出概不退换，这买卖就跟赌-博一样，买顶离手，绝没有退换的道理。
但是她的话看起来没什么效果，双翅男子仗着修为高些，根本就不买账，否则也不用掰扯这么久。
柳轻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双翅男子就是来找茬的，兔耳姑娘再怎么说也不顶用，只是不知道以她的修为，又是攻击力极弱的兔族，是怎么在此地开出这家杂货铺的。
按照常理，这家杂货铺背后应该还有妖撑腰，但是双翅男子这么找茬，背后之妖都不出来解围，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柳轻言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事态发展，随时准备上去解围。
倒不是他有多好心，他从来也不是个好管闲事的好心人，他其实是看上这家铺子了，等双翅男子离开，他得好好和兔耳姑娘商量商量。
此时双翅男子已经将手里的妖器残骸扔在柜台上，不顾兔耳姑娘阻止，五指化爪，对准柜台后头的置物架子一抓，便将防护罩抓破，把那件早已看中的妖器吸到手里。
他心满意足地瞥瞥兔耳姑娘，轻蔑地道了句：“不识好歹。”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便欲离开。
兔耳姑娘眼睁睁看着男子转身离去，眸中流露几丝悲凉，却没有阻止他，实在也是力有不逮，无力为之。
如今铺子里只剩了她一个，哪里还有能力反抗这些故意来找茬占便宜的，自从父亲去后，这样的妖已经不止这一个了，起先她也试图反抗过，结果无不是失败，还害得自己屡屡受伤。
她终究只有四阶修为，在这天狼城里势单力薄，罢了，再过几日，连父亲留下来的这座铺子，也要拱手让人了，如今再去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眼见双翅男子即将离开铺子，柳轻言二话不说，挥手带出一阵风，将铺门合上，顺着风力过去的，还有一张黄纸朱砂纹的符箓，挂在门后，灵光大放。
双翅男子转头瞪了眼裹在黑袍中的柳轻言，伸手拉了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动，顿时回身怒目而视，双翅上的灰褐色羽毛根根竖起：“你什么意思，这是要找茬？”
柳轻言这次出手，目的非常明确，是以并不与男子多说废话，抢在男子动手之前，一闪身立在他跟前，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同时掐住他脖颈，刻意压低了声音斥道：“阁下反咬一口的本事倒不小，识相的立刻把东西放下。”
双翅男子本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的修为，若是真动起手来，胜负还是未知之数，哪知此时试着挣了挣，颈间的手仿佛烙铁一样，半分挣脱不得。
他背后立刻升腾起一股冷汗，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趋利避害不仅是人的本性，兽类也是如此，而且对危险会更加敏感，此时眼前这一身黑袍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巨大的危险。
他会在铺子没落的时候来趁火打劫，完全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小人行径，在危险面前自然也是能屈能伸得很，脖颈被掐着发不出声音，手里已经捧着方才抢夺过来的钩状妖器，一副要将之献给柳轻言的模样。
见他如此，柳轻言忽的平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反应……倒是与他自己有几分相似。
正因为如此，他才深深地知道，他们这种性格的人有多难缠，放得下面子，厚得起脸皮，一旦找到可乘之机，必然会奋起反击，坑死人不偿命。
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挥手将双翅男子递来的妖器送回面露惊恐的兔耳姑娘跟前，柳轻言将掌心覆在男子的褐色发顶，轻轻一抓，便抽出了一丝拇指长的浅灰色透明线条，将之握在掌心。
双翅男子原先还是虚与委蛇的妥协状，此时已变为真正的惊骇，整个人抖若筛糠，面如死灰。
柳轻言却懒得理他这幅模样，松手放开了他的脖颈。
此时此刻，即便得了自由，双翅男子依然不敢轻举妄动，被抽走了一缕神识，意味着他的身家性命已全部掌握在对方手上，他有半点不如对方的意，立刻就能落个身死道消！
想象着未来的悲惨境遇，双翅男子不由悲从中来，连翅膀上竖起的羽毛都委顿了下去，心里满是对自己贪小便宜的埋怨，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不过是听说这里死了掌柜，只剩个四阶的小兔妖撑着，就随大流来了一趟，怎么就偏偏踢上了这块铁板，为了把妖器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早知如此，他必不会来，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柳轻言看着他表情变换，问道：“你叫什么？”
双翅男子唯唯诺诺：“灰……灰鹰。”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柳轻言不动声色地抬高自己的逼格。
灰鹰立刻双腿一软，跪在柳轻言跟前，讨好地叫道：“主上，属下往后任您差遣。”原先那刻薄的嘴脸做出一副讨好状，倒也变得没那么令人生厌了。
是人都爱听奉承的好话，柳轻言被他这一声“主上”叫得，真是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卑微地讨好旁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卑躬屈膝地讨好他呢，纵使这只是一只妖。
至于其他的人，不是长辈就是道友，要不就是仇人，哪怕是被他救过性命的，面对他时也只有感激，没有奉承，至于那些觊觎他容貌的，他跑都来不及。
除此之外只剩两个，阿毛那就是位大爷，不是他伺候人家就不错了，至于徒弟墨容，虽然乖巧听话，也全心全意信赖着他，可那种少年老成的性子，要他说句奉承话，可比登天还难。
是以灰鹰这低姿态一摆出来，柳轻言对他的印象立刻翻了好几倍，心下暗道，不错不错，收这么个属下感觉也不赖嘛！
不过面上当然不会让对方看出来，他依然压低了声音道：“说说你的来历。”
灰鹰如今性命都捏在柳轻言手里，而自己对这位“主上”的信息又一概不知，仅知的六阶修为，如今看来又根本不可信。
笑话，他自己就是六阶修为，虽不敢说是最强，却也不弱，面对这位时却半分力也使不上，要说对方是跟他一样的六阶修为，他打死也不信。
灰鹰心念百转，终究是性命为重，不敢撒谎：“回禀主上，属下也不知自己来自何处，自灵智初生，便在这天狼城里的一位炼器师手底下打杂，后来化了形，也依然如此。”
他说着便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属下平时也不干这恃强凌弱的事儿，实在是这鹰爪钩炼制手法独特，又极适合我用，我早已眼馋这东西许久了，奈何它价格昂贵，我又实在囊中羞涩，今日才鬼迷心窍地来贪这便宜。”
柳轻言不动声色地道：“既然眼馋许久，何以今日才来？”
灰鹰嘿嘿一笑：“这不是前些日子伺候那炼器师打造城主大选所用的灵器，一直抽不出空过来。”
柳轻言只点了点头，没有再搭话。
灰鹰却已经摸准了他的心思，试探着问道：“主上可是头一回来这天狼城？”
柳轻言依然不答，灰鹰为了讨好这位他，便上赶着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此事不说主上初来乍到的不清楚，便是未在此城久住的，也不知道。这万狼奔腾的盛事是天狼城独有的仪式，专为城中选城主而设，旁的族群都没有，便是旁的狼城也不这样，独这天狼城如此，上一次城主大选万狼奔腾的盛况，据说是在八百年前，那时属下尚未出生，也是听铺子里的老狼妖说起才知道的。”
听得此言，柳轻言藏在黑色斗篷底下的耳廓微微一动，顿时来了兴趣，他先时差点冲撞了那万狼奔腾，好险才躲过一劫，心里正好奇呢。
既然如此，那么听听也是无妨，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灰鹰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我在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