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世间再无这般人
老人走后，竹屋里一下子宁静的有些不自然，只有屋外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
就在这时，屋外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就有一个娇小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似乎是刚从集市上赶回来。
“聿哥哥！”
李栖儿眉眼带笑，有些焦急的扫视了屋内的众人，最后目光落下一位白衣行服的少年身上。
赵聿听见李栖儿的声音。
起身笑道：“栖儿妹妹。”
少女还是那个少女，依旧是穿着那件袄裙。
只是话音落下，又没了下文，房屋内又出现了之前那种宁静。
与之前不同的是少女在一路小跑过后，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身为主人家的许莫负见此，自然是要说上一句的。
“怎么？兄妹俩一个多月没见，就如此陌生，要不咱先坐下说话？”
赵聿点了点头，从身后拿出一把椅子，摆在旁边，便招呼李栖儿过来坐下。
李栖儿刚刚坐定，就听见赵聿说道。
“你怎么想着来京城读学的？我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佩姨呢？怎么没来。”
李栖儿低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
“我看了你的信，你说要我去滢海城那里读学，可是我不想去。”
“为什么？”赵聿有些纳闷。
只见李栖儿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头一次，赵聿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李栖儿，以前的李栖儿有些粘人，一放学就跟在赵聿屁股后边，走到哪里跟到哪。
有一次，赵聿和岳游就在镇子边上的小溪里边摸鱼，硬是摸了有两三个时辰，大中午的，烈日高照，俩小子玩水玩的不亦乐乎。
似乎忘记了从一开始就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到了傍晚日落西山之时，俩小子高高兴兴的提着鱼篓准备回家。
走到半道上，赵聿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
只见他们身后依旧跟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晒的黑黑的，衣服没有遮盖的地方被蚊子咬了许多大包，红红的，还有抓挠的痕迹。
小姑娘低着头跟在赵聿两人身后，似乎感到前边没有了动静，便抬头看了看。
就看见赵聿正看着她，小姑娘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聿哥哥。”
只是那小手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其他缘由，依旧抓挠着被蚊子咬的通红手臂。
至此，赵聿以后不论是走到哪里，偶尔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头望望。
恍神间，赵聿听见有人要喊他。
“聿哥哥？……”
赵聿回了回神。
“奥，栖儿妹妹，那佩姨咋说的。”
李栖儿抬眼看了看赵聿的神情，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便松了一口气。
“娘同意我过来的，许大哥说，他要帮我娘开一间铺子，这样我娘就可以过来陪我了。”
说话间，李栖儿突然有些忧愁。
“可是我娘说她要等你回去了再说，说是不放心你。”
李栖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她知道她娘因为什么犹豫不想过来，她想再等等她的父亲，万一他父亲回来了找不到她那可就麻烦了。
少女心思有些细腻，她不想如此，可偏偏就得让她如此，似乎这世道给她开了一个玩笑，明明可以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为什么要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东西要来打乱她的生活。
她也想过和他生儿育女，他赚钱养家，她相夫教子，两人相依相存，生活在那处巷尾，娘亲就在隔壁，那时候有可能父亲也回来了，一大家人其乐融融。
而如今，在她见过她以后，在她看见他泡在那药桶以后，在她站在老槐树后边看着他走出观山镇以后。
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知不觉，少女已然满目阑珊。
坐在她旁边的赵聿见此吓了一跳。
连忙问道：“栖儿妹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坐在角落的岳游也看见李栖儿似乎有些不对，连忙站起身，大声说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那人是谁，你给我说，我去好好教训他，再将他带来给你道歉赔罪！”
季元律有些纳闷，这说的好好的咋就哭了，见到两位老大这么在意这姑娘，于是他也起身拍了拍胸脯。
“妹子莫哭，有啥事给你许大哥说，在这京城里就没有你许大哥摆不平的事！”
许莫负听闻，白了季元律一眼。
只是他没有说话，看之前那情形，再想想之前李栖儿的种种表现，究其为何，他也能猜个大概。
许莫负想到这里，嘴角不觉向上扬了扬，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要麻烦那栖儿妹子了，不过这也是如她所愿罢了。
想到这里，他许莫负暗暗便松了一口气，帮人帮到底罢了，心里也可以过意的去，日后他赵聿找上自己，他也有个由头。
到底是女子心细，就在那三人急得团团转，嚷嚷着找这找那，白婉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只不过此事不是她能指手画脚的，她也不好出声，目光望了望坐在主位旁的许莫负，见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栖儿目光空洞，似乎想的出神，一颗豆大的泪珠缓缓滴落下来。
她似乎感受到了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滑落，抬起手摸了摸。
“水？”
看着手指上的水渍，李栖儿回了回神，一股强烈的鼻塞之感把她拉回了现实。
于是她连忙低着头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再抬眼时，看着赵聿关切的眼神，心中的那种感觉更为强烈。
“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李栖儿用纤细的手腕挡住眼睛。
“聿哥哥，我先过去了，你回去见到我娘，就说我现在很好，让她不要担心我。”
说罢，李栖儿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赵聿看着李栖儿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股莫名的苦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时的胸口会有些闷闷。
他转头看着李栖儿走后没有拿走的那串糖葫芦，正安安静静放在旁边的一张竹桌上。
糖葫芦上，浅浅的牙印清晰可见，像是这串糖葫芦的主人咬到一半又松了口。
赵聿伸手拿起那串糖葫芦，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很甜，只是甜的有些苦了。
他有些奇怪，这与他之吃过的糖葫芦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