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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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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千竹林”后,虞伽换了套荧光色比基尼下温泉池泡汤,皇甫问她伤口还好吗,她嘴硬,说一点也不疼,皇甫说你就不能乖乖躺着,有伤口还泡什么汤,她偏说没事,还开了瓶红酒助兴。

    皇甫劝不动,只能由她去,那时候,她姑妈来了通电话让她去拿个东西,皇甫走之前还左右关照她别泡太久,少喝酒,照理说泡汤不能喝酒,但她怎么可能听她的话,臭脾气永远改不了,就是特别爱逞强。

    虞伽觉得她烦,催她快走,脸颊被热汤熏得微微泛红,整个人也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缭绕着,直到酒灌下半杯后,皇甫总算出门。

    谁知道她刚开门,就恰好撞见不请自来的金梓怡,对方说是来道歉的,皇甫就放人进来了。

    金梓怡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半湿半干地垂在脸颊脸侧,身穿一条白色连衣裙,仙气飘飘的,像腾云驾雾而来的仙女,她脚步靠近的时候,虞伽正阖着眼,脑子完全属于放空的状态,直到金梓怡小声唤了声她名字:“伽伽。”

    虞伽睁眼,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朝金梓怡落视线,身子被热气蒸得很热,思绪也混沌:“嗯?”

    “我是来跟你道个歉的。”金梓怡怯怯地说。

    她不说话,金梓怡接着说:“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那段路真的很滑,我不是故意拉你的,更……更没想到姜则厌会扶我一把。”

    在说这话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要怪她,本来就是个意外,金梓怡之所以会拉她那也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她理解,也认为她完全没必要为此反复道歉,至于姜则厌么,她更没理由去刻意提及,虽然圈内的人多少有耳闻过他们两的事,再加上邵鹏铁定没少添油加醋过,但也不至于让她这么当回事,其中原由不得不使人怀疑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要下来泡汤吗?”

    虞伽打断她,金梓怡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摆了摆手:“没事,我不用。”

    “你应该早听说我跟姜则厌已经分了吧。”她提醒。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虚什么?”

    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汤池里蕴含丰富矿物质的温热山泉水,金梓怡错愕抬头,眼底有化不开的雾气:“我没有。”

    “你不虚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虞伽侧身,左臂枕在岩石上,另一只手去拿红酒杯,头也没抬地继续说:“还是你觉得你可以教我来摆清自己的位置。”

    认清她跟姜则厌早就没有任何关系的这个事实。

    “我只是怕你误会,也不想让这趟旅途因为我而闹得不愉快,真的对不起。”

    顿了顿,继续说:“你用不着来跟我说对不起,我也不会因为你而不愉快,我跟姜则厌分了是事实,但我跟他怎么样,还犯不着你来关心。”

    “那是我想多了,但你确实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金梓怡特别镇定地回。

    “我误会你,”虞伽点了点头,“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你是邵鹏带来的。”

    “明明知道心思不该放在别人身上,但偏要当着邵鹏的面跑去跟那家伙讨教怎么钓鱼,你要真那么感兴趣,完全可以报门课而不是去跟邵鹏的好兄弟套近乎,还有,石路很滑,你走了五节台阶才说你不习惯走人左手边,可之前去的路上你不照样在邵鹏左侧走的好好的。”

    她喝了口酒,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所以是我误会你了吗?”

    金梓怡脸色骤变,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她疏忽了虞伽的智商和情商,自作聪明地以为使点小手段就不会有人察觉,道行太浅不怪她,但明明没本事还要不自量力就是她的问题。

    “你以为姜则厌看不懂?”虞伽拨了拨湿漉漉的长发,“像你这种女生我在他身边见得多了,自认为那些小心思别人看不懂,但实则是,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比你聪明得多。”

    “你这样重踩我,真的有些过分……”她咬着下唇,眼眶红了一圈。

    “还有更过分的话你要听吗?”

    金梓怡不说话,一副可怜兮兮,受尽欺辱的模样,但这里除了虞伽以外没有旁人,她演给谁看都不该在她面前惺惺作态。她一路摸打滚爬能活到今天,如果靠流两滴眼泪就能企图博人同情的话,她早没命了,所以,她最不吃女孩自以为有先天优势而故作可怜这一套。

    “你知不知道邵鹏为什么带你出来?”虞伽看向金梓怡。

    金梓怡仍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虞伽将下巴叠在手臂上:“他认识很多女孩,你不是其中姿色最卓越的那一个,却是最好哄的那一个,但是,你太心急了,还没把他搞定,就自作聪明地想去搞定他好兄弟,你觉得邵鹏会笨到不知道?”

    “我没有……”

    她企图为自己辩解,但虞伽没给她机会,抢话:“他不说,是因为他可能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实话告诉你,他每回出来玩带的妞都不同。”

    金梓怡明明还有话要说,但虞伽已经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用最后一句话来结束话题。

    “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

    金梓怡走后,虞伽又灌下一杯红酒,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皇甫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但没下池子泡,只坐在汤池边陪她喝酒聊天,月夜下,山间寒凉,虞伽有了稍许醉意,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再后来,昏倒了也不自知,好在皇甫一直都在,把人从汤池里捞起来后抱回屋了。

    睡得出了一身汗,等人浑浑噩噩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恰好赶上皇甫来敲她房门,虞伽哑着声线问她怎么了,皇甫说姜则厌来了,人就坐在院子里等她,说有话要跟她讲。

    “我没什么要跟他讲的,你让他回去。”

    她回了那么句,撑起身子,头很疼。

    本来想出去拿水喝的,因为姜则厌的缘故,就一直忍着没出房门,那时候困意驱散了大半,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发消息问皇甫他人走没走,皇甫说还没,于是,人躺在卧室的圆型沙发上刷手机,结果没刷多久,就收到一条好友验证。

    头像是一只夹烟的手,背景是灰和黑,纹身的手臂垂在腿侧,灰色的烟雾冒着,特别有感觉,但也显而易见地宣告她这微信背后的主人是谁,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一气之下单方面把姜则厌的微信给删了。

    没通过,退出验证框,刚想切换到播歌软件,偏偏又一条好友验证跳出来,她点开:等你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就来找我。

    又发一条:我在这等着。

    他还真把验证框当对话框聊了。

    索性把手机关了,倒头继续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膜边传来一阵敲门声,虞伽才从半梦半醒中睁眼,嗓子眼很干,室内的窗帘全拉,光线很暗,她分不清现在是几点,只当还是凌晨,起床气特重地回一句:“刚睡下呢,怎么了?”

    “伽,十点了,”皇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该起来吃早餐了。”

    “再睡一会儿。”

    “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讲。”皇甫欲言又止,人还在门外站在。

    这时候大脑总算清醒了几分,虞伽拨开挡住半张脸的长发:“怎么了?”

    “姜则厌还在院子里等,你出来看看吧?我去喊其他人起来吃饭。”

    这么一句话撂下后,又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虞伽撑起手臂,先前的困顿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大脑开始复苏运作,回想起凌晨时分姜则厌似乎发过好几条微信好友验证,回想起皇甫说的那些话。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虞伽终于不再赖床,从床头柜摸到手机,黑着屏的手机暗示着她昨夜在恼怒下的关机行为,脑子木木的,感觉昨晚的所有举动都像是梦游,然后,开机,但对方再没发过一条消息。

    姜则厌等了她一晚。

    终究还是心软了。

    还是没狠下心来让他在那儿继续死守。

    虞伽打开院子门的时候,被外头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浑身打了个颤,她抚臂的同时反手将院子门关上。

    那时候,整个院子烟气缭绕的,温泉汤池里冒着丝丝热气,姜则厌就坐在伞下的休憩椅上,山里的温度很低,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身上覆盖着沉淀了一夜的寒气,他那样一个平日里没有正形的人,此刻却特别沉静,两指间夹一根烟,手臂悬在椅子的扶手上,烟头亮着,烟雾漫着,他却始终低着头,直到虞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也没抬一下,看起来稍许孤寂。

    她坐到他边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石板桌,上头摆着一壶温着的热茶,她把外套裹紧了些,叠起腿,若无其事地说:“法国那边放假了?”

    离他上次回国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此刻却恍如隔世。

    姜则厌一声不吭地坐着,过了半分钟后,才揉了揉疲惫的脸,回:“不是。”

    “你回来家里人知道?”

    “不知道。”

    “所以是瞒着家里人咯?”

    他不说话,虞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觉得他行事风格真的太随心所欲了,可又想想,他是姜则厌,也没什么不对,毕竟这是他公子哥一贯的做事风格。

    三秒后,拨了拨头发,切入正题:“皇甫说你找我有事要说,你讲,我听着。”

    “伤口处理过了没,还疼不疼?”

    “这是你要找我聊的?”

    烟雾在空气里无声地燃着,他说:“孩子没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山里的空气很湿润,甚至能听到幽幽山谷中的鸟鸣声,虞伽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小口后,才说:“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是吗?”

    他无声地笑了笑:“以前祈耀他们总说我对感情麻木,事实上我他妈根本一窍不通。”

    “现在开始反省?”她撇头看他一眼,“不觉得更没必要吗?”

    他终于别过头来看她:“你那晚讲过的话全在我脑子里,我到现在做梦都是那晚的情景。”

    烟雾顺着他悬着的手臂往上冒,飘到他下颚处,还是那张混世皮囊,只是熬了一整夜,身上覆着一层掩盖不住的疲。

    她不说话,看着他。

    他也在看她。

    “那天晚上你走之后,我想了一夜。”

    烟灰从他垂下的指尖掉落一截,凉风习习,吹来一阵汤池的雾气,竹林间发出一阵窸窣声,他继续说:“无论你要不要回来,我都没办法不爱你,没法把跟你在一起的记忆抹掉,也没法假装不在意。在法国的那段日子,我不比你好过,我想过要忘掉你,跟别人谈,甚至跟别人结婚,但谁都不是你。”

    “姜则厌,这话从你嘴里说不出来。”

    那时候,他在烟雾中微眯的眼睛有些红:“栽你身上又如何。”

    ……

    “你只有一个。”

    ……

    明明是一句感人肺腑的情话,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那些争吵过的画面,那些命定的错过,那些靠烟酒熬过的孤寂夜晚,那些流过泪后的痛彻心扉,过往种种如云烟般从眼前浮过,心口一阵起伏,本以为他一旦袒露脆弱她便会无条件地选择原谅,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有的坎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就再难跨过去。

    虞伽仍一声不吭的,姜则厌将烟头摁进茶杯中,随后将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声音很低,是从未有过的落寞,他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要跟你认错,你要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是我该,我自作自受我都认。”

    两相对视中,他们的距离很近,虞伽却用了这么一句话打断他:“姜则厌,孩子没了。”

    她终于肯面对这个问题了,这也同样意味着她不再逃避心理的那份剜心之痛,就像把愈合的伤疤重新撕裂开来,刺刺地疼,但也带着一份坚持要结束和释怀的决心。

    “孩子还会有的。”他说。

    “不会了。

    虞伽看着他越来越红的眼睛,将手从他掌心下轻轻抽出来,说:“我们的孩子不会再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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