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报告
简笑把人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虞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特别听话,简笑让她别闹好好睡,她就真乖乖地一头栽床上,还知道要提着被子往身上盖。
简笑说你怎么喝成这幅死样子,她不答,而简笑不知道的是,这是她这半年多以来的常态。烟酒瘾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颓,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也劝自己从明天起要好好做个人,但偏难做到,偏在夜深人静时觉得这世上只剩她孤身一人活着。
“我去给你倒杯水。”
简笑欲转身,虞伽却忽地将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伸手拉了她一把,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然后就看到那样一个烂醉如泥的她,闭着眼,眉心紧蹙着,掌心滚烫。
“怎么了?”
“我难受。”
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声。
“哪里难受?又发烧了?”
简笑刚要抬手去摸她额头,结果虞伽却将整张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说:“阿笑,我想重新谈恋爱了,我才多大啊,怎么能心如死灰呢?也不一定要心动,但需要恋爱感。”
“好事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冉冉身边不就帅哥成群么,让她组个局介绍介绍呗。”
“别是姜则厌那样的。”
她的脸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声音闷闷地透出来,很轻很软:“不想再找他们那圈的人,你不知道吧,太难驾驭了……”
简笑点了下头:“行,找个普通人谈场普通的恋爱呗,最重要的还得是开心,你放心,这事我记心上了。”
“头好痛,能不能帮我找片止疼药来?”
简笑又问她止疼药在哪,她说在客厅,再问她,就不答了,双眼紧闭着,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薄汗,简笑摇了摇头,想骂她几句,但最后,还是没忍下心,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化作一声叹息,转过身去客厅找药了。
公寓不大,一共才那么几个柜子,可简笑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她要的止疼药,觉得是不是虞伽喝懵了,给记错了,这么思量着,刚要收回手臂关抽屉,可偏偏,指腹无意间蹭过一张对折的a4纸,本来也不值得关注,但五秒后,忽然被一股不详的预感给操控,她的视线迟缓地移回去,停顿,最后终于还是将那张纸从柜子里取了出来。
客厅的窗户没关,夜风灌进来,纸张的一角被风吹得窸窣响,她捏住,随后,在彻底将纸展开的同时,也总算看清了最上方印着标题为“彩超诊断报告”的几个大字。
呼吸停顿,视线快速下移,日期标注的是去年7月,那一刻,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但仍不敢置信,指骨节抵着嘴唇,睫毛颤了颤,紧接着看到的是一张子宫超声图像,然而越往下,呼吸就越不顺畅,视线一行行地滑过,也终于在看完诊断报告后的当下,心口剧烈起伏着。
当下的那一股心疼,让她久久没有下一步动静。
……
虞伽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外头天色灰朦,要亮不亮的,她咳嗽两声,觉得嗓子眼干涩得快要冒烟,于是,下床进厨房,直到灌下整整一杯冰柠水后才稍许舒服些。
那时,意识逐渐复苏,这才察觉到屋内俨然没了简笑的身影,想发消息问她昨晚几点走的,奈何怎么都找不到手机,差点将整间屋子翻遍,幸好最后在床底下摸到了。
屏幕上显示电量不足5,微信折叠了数十几条未读消息,虞伽捋了捋头发,将界面切换至聊天框,随后,看到简笑在凌晨时分发来过一条消息:你家没止疼片,我找跑腿买了药挂你公寓的门把手上,醒了记得去拿。
虞伽回:谢谢。
退出跟简笑的对话框后,注意力很快就定格在周哲轩的微信头像上,这人一小时前还给她发过消息,不知道抽哪门子风,他头像左上方统共显示9条未读消息,刚要点进去看,偏偏屏幕因电量耗尽而熄灭,虞伽吸一口气,把手机滑回床上。
外头又开始飘小雨了,她在窗口安安静静地站了半分钟后,终于被一股头疼发作时的炸裂感搞得浑身提不起劲,于是,慢腾腾地转身去客厅开公寓门,随着动作,凉丝丝的风霎时灌入室内,同时还夹杂着一股燃烧的烟草味,原本落在门把手上的视线也终于不自觉地随着烟雾飘散的方向挪向楼道口。
两秒后,看到在楼梯口一声不坑坐着的姜则厌,凌晨四点多的的风特别冷,挟着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冻得虞伽一哆嗦,而姜则厌身上穿的仍是昨晚见面时的短袖,过道感应灯的微弱光线打在他肩上,他并没有因为她这边的动静而回身,只让她看他背影。
虞伽不出声,看着他被烟雾熏着的身影上。
时间定格须臾,他终于把烟摁灭在地上,起身,转过来的时候身上透着熬了一宿的疲惫和寒气,但那股倦意只维持了不足数秒,很快就随着他的下一步动作而消失贻尽。
姜则厌没有给虞伽任何反应的机会,像是早有预谋那样,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孩子是不是我的?”
这么一句话落下后,她脑子是空的,残留在体内的酒精促使她大脑迟钝,完全没想过姜则厌有一天会得知真相,不应该的,这事除了顾新野之外没人知道,他答应过不说的,也确实做到了,那就没有理由在时隔数十月后再把这秘密供出来的。
过道外头的雨丝斜飘,四周万籁俱寂,楼道里感应灯因长久沉寂而自动熄灭,两人挨得很近,似乎抬头就能碰到他下巴,她的手指紧抠门把手,平静地说:“不是。”
“谁的?”
那时,心口咬着一股打死不能承认的怨气,回:“是谁的跟你没关系,反正不是你的。”
“那跟谁有关?”
他身上没有鲜活气,声音冰冰凉凉的,低额又朝她压近一步:“韩秋煜?”
公寓门半敞着,她的手扶着门把手,开始回忆去年的事,他能这么想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七月那会儿她确实跟韩秋煜“打得火热”,关于两人的桃色绯闻也曾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所以他会误解一点也不足为奇。
所以虞伽没有表现出半点生气,看他的眼神里透着一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的摆烂态度,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确信的答案,那时候,姜则厌忽然将手贴上她脖颈,靠近脸颊的位置,虞伽下意识后退一步,呼吸发烫的同时,听到门在他身后被反手关上的声音。
她的背脊整个被他的气势压到了墙上,她皱眉,还来不及出声,下一秒,嘴唇就被被姜则厌的嘴唇措不及防地贴上,脑内一片空白,等到反应过来他在占她便宜时,等他紧贴的嘴唇辗转间想有更过分的举动时,她不管不顾地用力咬他下唇,霎时间,血腥味在口齿间蔓延,用双手推开他。
姜则厌终于将嘴唇离开,肩膀向下垮着,情绪很低。
虞伽瞪他:“你死开!
他没反应,手心仍覆在她脖颈的位置,再靠近,额头抵着她的,身上透出的落寞情绪也是从未有过的,他压着气息,低声说:“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弄他。”
“随你便!”
她咬了这一句后,姜则厌终于将相贴的额头分开,外头的雨洋洋洒洒地飘,他头也不回地说:“早晚有一天我会知道。”
……
那日之后,姜则厌回法国了,虞伽又过回了正常的生活,学校公寓两点一线,多的也只是跟简笑和丁舒冉逛街做美甲。
两周之后,忽然收到皇甫的微信,说她刚拍完戏准备回南川,很久没见了想约她见一面,虞伽让她把航班信息发来,还说到时候去机场接她,反正车子现在在她这边,上哪儿都特别方便。
接机那天,虞伽确实挺潇洒地开车小跑车去机场了,但偏偏,开到一半的时候却因为油耗尽所以超尴尬地抛在高速上,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找人来把车子拖走。
后来,还是皇甫找团队在中途接上虞伽的,别提有多窘了,皇甫见面的时候就笑个不停,但这家伙又帅了,染回了很早之前的头奶奶灰,潮帅潮帅的,搞得她差点有冲动跟她讨要签名照。
“吃什么?”皇甫问她。
“你定咯。”
“韩料吧,我知道家不错的辣鸡爪锅,他家烧酒也很赞。”
虞伽对吃的没什么要求,也不挑,能应付一口就行,之前她是为了减肥,现在是习惯了少食,胃口特别小,尤其是晚上,对什么美食都提不起兴致来。
“你知道我这回从哪儿回来的?”
虞伽那时候在玩个小游戏,就前段日子微信特火的“羊了个羊”,丁舒冉之前在小群里喊过话,那游戏能看出智商,他们要比比谁智商最低,所以她最近几乎一有时间机玩,结果好几天过去了,一关也没通,可把她气坏了。
“哪?”她心不在焉地应一句。
皇甫见她心思全在那破游戏上,直接把手机抢过来,一副要将它没收的意思,说:“跟你聊天呢。”
“你说,我听着。”
虞伽也没打算把手机要回来,手肘抵着商务车的扶手,托着下巴看她,皇甫说:“我刚从法国回来。”
她故意把“法国”那两字咬得很重,带着某种能预料得到的话题暗示意味,但虞伽仍没什么反应,云淡风轻地瞥她一眼:“所以呢?”
“我不也有好几个朋友在法国留学么。”
她话还没讲完,虞伽插一句:“你哪来那么多朋友?”
“还好,做我们这行朋友多很正常啊,”皇甫说,“重点不是这,你知道最近法国留学圈里发生了件什么炸锅八卦吗?”
“我不知道啊。”
她故意呛。
皇甫说:“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其实不是不想好好聊,也没有故意要呛她,但就是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法国”那边的消息,就想从姜则厌的生活圈里彻底脱离出去,但她发现,身边的朋友全是他的挚友,她没法让耳根完全清静,但至少可以选择规避消息。
“你说你说,我不插话了好吧。”
皇甫看了她一眼。
虞伽别头看向窗外,一副“说不说随你,我也没有很想听”的样子,知道她在怕什么,在回避什么,但还是笑嘻嘻地继续说:“留学圈里都在传,姜则厌跟夏竹取消婚约了。”
这回,虞伽终于从窗外的霓虹夜景里收回视线,看向皇甫,但从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不过三秒,很快就趋于平静,回:“哦,但以后没必要告诉我,他的事我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