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外他是神（二）
“您好好休息！”使者转身告辞，“使者~”颂叫住了他。他睁开眼睛，支起身子望着眼前这个使者，使者的脸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的模样！
在他成为阿赞颂后，使者消失了一阵子，回来后就改头换 脸成了一个陌生模样。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直没变。每当他直视那双眼睛，里面就闪过可怕的景象。
“您有什么吩咐？”使者问。
“你说过，我是他们的神，所以我救了他们。可你没有告诉我，如果他再做恶，是不是等于我害了那些人？”颂问使者。
使者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颂，不要想得太多。早点休息吧。”
颂闭上眼睛，他宁愿什么都看不透，什么都看不到。使者的脚步声一直在隧道里回荡着远去，随着一声沉重的开合声，大门再次关闭。颂又安静了下来，他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神台前的水坛，今天是月中，是每个月里唯一能看到了月亮的日子。他爱极了光，但这座神宫的大殿墙壁不知是用什么建的，会吸光似的，所有的光到了这里都十分微弱。他脚下一跌，一头栽进水里。
月光从洞口倾泄进来，照进他漆黑的眼睛里，他仰望着洞口上面那片小小的夜空，虽小却那么深那么远，星辰深处有一个人，她周身散着温柔的光，不刺眼却足够强大，她身后是熊熊业火，火焰透过皮肉炙着魂魄，整个神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阿赞颂~”有人喊着他的名字，将他从水里拖出来。
他睁开眼睛，是卡蓬见他在水里没有出来，将他托了起来。他微微笑了，抬手将卡蓬一直覆在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月光下，两个少年的脸惊人的相似，是的，他们从小就十分相像，但还是有些许不同的，颂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年笔直的鼻子，卡蓬的鼻子比他的更坚挺，嘴唇更饱满……抱着他的手臂更有力，胸膛也宽厚……
微风吹过他的发，又拂过他的脸颊……
卡蓬别过脸，将他放在神台上，又返回水里捞出了自己的面具，戴在脸上。颂忽然拉住他，“咱们逃吧！就现在！”颂坐起来，费力地想站起来，卡蓬吃惊地扶住他，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再拖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颂斩钉截铁地说。
他刚刚看到了结局！
他能预见未来，随机的，不受控制的，他一直隐瞒着能力，也反复验证过，试图改变过，抗争过，但命运一直按着既定的路线未曾有半分偏移。如若这般，不如从未看透，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的无能为力让他痛不欲生。在不久之后，卡蓬就会被关起来，而他自己会戴上脚镣，他们再难脱身！
今晚使者要去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寺里的僧人要集中修晚课，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无论怎样，他要再试一次！
“我们走！”卡蓬坚定地点点头。他一弯腰将虚弱的颂背在背上，快步走进隧道。走到隧道口的铁门处将颂放下，一个人去敲门，谎称自己感冒烧得厉害，怕将自己的病染给阿赞颂。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下，将门打开。卡蓬将那人打倒绑好，堵上了嘴巴，关进隧道。又将让颂换上那人的衣服。两人正往外走，刚好碰上了另一个看门的僧人，那人打量着颂，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卡蓬反应极快，说道：“这是新来的小僮，以后由他来服待阿赞。”
僧人点头打了招呼，回身进屋。刚一转身，就被卡蓬打中后脑，也被绑起来扔进了隧道。
卡蓬背起他，穿过大殿来到门前，颂只觉眼前豁然一亮，欣喜地抬起头，天原来那么宽广，是没有界限的，这是他第一次到外面来，月色下的神宫那么美丽，他伸出手让月光照在自己的手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卡蓬在前面轻轻笑着，背着他从小道穿过去，走大门一定会被人拦住，卡蓬走到那一处稍微低矮些的外墙处，尝试着往外爬，他让颂踩着自己的肩膀爬出去，但反复试了几次颂都爬不出去。卡蓬看到一旁的消防栓，里面有救援水袋，他自己爬过去，然后用水袋将颂往上拉，颂手迈过墙头，手里的水袋没抓牢摔在地上，但总算爬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稚气的脸上终于有了少年的光彩。
卡蓬背着颂飞奔在密林中，迷雾里闪烁着点点鬼火，冤魂在夜晚里游荡，黑色的影子如流星一闪而过，夜里的无畏山是活人的禁区，少年却怀揣着希望如轻风拂过山林……
无奈夜太浓，总有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他们忘了将消防水袋藏起来，打手很快就顺着袋子找到了他们下山的路径。
卡蓬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他喘着粗气仔细分辨着方向，他也从未走出过寺院，这林子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他只是朝着远离神宫的方向拼命地跑。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能去哪，他们只是想逃离这里。
“放我下来吧！你自己先走！”颂趴在卡蓬肩头，越来越虚弱。
“不行！”卡蓬坚定地回答。
忽然草丛里一阵异动，声音由远及近，一个黑影从追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是寺里喂的狗，它朝着他们一阵狂叫！林里的鸟儿受了惊吓倾巢而出，远处林间有火把的光亮晃动，朝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
卡蓬背着颂跑不快，后面的人很快就能赶上他们。想要两个人一起走出去是不可能的，继续背着颂走，结果就是两人都被抓回去。卡蓬只得将颂放在地上，颂的脸越发苍白，他睁开眼睛，似乎已经猜到了卡蓬的想法，“你走吧！别管我！”
卡蓬转头看了看一直围着他们叫的狗，下定了决心，“咱们分开走，只要有一个人走出去了，就算两个人都走出去了。谁也不准回头来救另一个！听懂了吗？”
颂靠在树上，闭了下眼表示答应。
眼神眷恋地停留在那张脸上，两人都明白，这一别恐怕再也无法再见。就算卡蓬抛下他自己逃走，他也不会怪他！他们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能逃走就好！
留给他们告别的时间不多，卡蓬迅速地将面具解下，扣在颂脸上，他们相貌相似，旁人根本分不清，打手要追的人是阿赞颂，他们抓到了他，便以为抓了阿赞颂，没人会在意那个戴着面具的僧人卡蓬。颂戴着面具，即便被找到也会被认做卡蓬，不会严加看管，仍有机会逃跑。
颂明白了他的意图，抓着他的手，挣扎着摇头，“我受伤了！你自己走！”可卡蓬根本不听，只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快速将面具在后脑打了个结。他松开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站起身朝一旁跑去！他跑了几步，见狗仍然围着颂打转，便捡起一块石头，猛砸在狗身上，狗发了狠地朝他冲过去。
颂看着那个身影跑远，只有泪顺着面具无声滑落。他从墙上摔下来时，摔伤了腿和肋骨，不想让卡蓬担心，所以一直忍着没说。他的状况根本没有希望走出这里。卡蓬这个笨蛋！
火把渐渐近了，踩着草木发出簌簌的声响，而不远处的狗仍狂呔着，缠着卡蓬没有走远，颂扯掉面具，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喂~”
这一声震得他肋骨巨疼，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无力地向一旁歪去。潮湿的草地散着泥土的清新，点点鬼火如流萤，轻轻落在他的指尖……万物皆有灵，闻声赶来的打手，看到阿赞颂倒在地上，就跑过去。但看起来短短的一段距离，他们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好似一直在原地踏步，离不开这一方草地。
打手心生敬畏，他们跪拜在地，“阿赞颂！”
踏着青青草木，一双僧鞋从容地从他们的低着头颅旁走过，轻轻挥了挥衣袖，萤萤鬼火便散了。浓雾中一片寂静，远处的犬吠声也停了，他俯视着地上的颂，冷冷道：“阿赞颂，我来接您回去。”
颂嗤笑，觉得可笑至极，“我是谁？”
“是我们的神！”使者上前一步跪拜在地，双手举过头顶。
“我究竟是神……？还是……你的囚犯？”
使者抬起头，眼神阴冷，言语却十分恭敬，“您病糊涂了！我是来接您回去的。”他俯过身去，靠近了阿赞颂，附在他耳边：“你是神还是囚犯由我来决定！”目光撇到被丢在一旁的面具，他明显吃了一惊，仔细端详了阿赞颂一番，才放下心来，“阿赞颂！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要死，今天你可是害死了很多人啊！”
使者站起身，交代身后的人，“还有一个人，务必抓回来！”
颂望着卡蓬远去的方向，手按在自己受伤的肋骨上，疼痛让他清醒，他不能昏过去，他要确定卡蓬已经逃了。火把在密林中闪烁，人们去而复返，茫茫夜色中，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两人对望着，卡蓬平静地走过来，轻声道：“我回来了！”
他握住了他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两个相似的少年，两个阿赞颂，如同天上有两个月亮。
打手们面面相觑，刚刚追上卡蓬时，他们就十分震惊，也不敢上前碰阿赞颂，只能礼貌地请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