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归来
呼啦一下，屋内挤满了人高马大并且全副武装的访客，几支枪齐齐地对准了他。
在他身侧的夏暖，在这么大的动静下也没醒！直到刺眼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才皱了皱眉，整个人被扯住胳膊，粗暴地拉起来，脸撞在一个硬绑绑的突起物上。
她挣扎着睁开眼，发觉自己的脸紧贴在一把挎在腰间的黑色的战刀上，头被人用力圈住紧紧揽着。
身后的三井修一身闷哼，夏暖用力扭着头，看到他用手捂着头。鲜红的血从指头间蜿蜒而下，同他茂密的头发混在一起。
按着夏暖的男人，似乎还不解气，用枪托又重重袭向三井修的头，三井修用胳膊挡了一下。
男人骨肉均匀的手指熟练地将枪头调转，按下了枪的保险栓。
画面定格在那手指按下保险栓的瞬间！夏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动作下意识地扑向那支枪。从她清醒到看到开枪只有短短几秒时间，她其实并没有在思考什么，只是本能地扑上去。
“嘭～”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耳膜嗡～地剧烈回响。
夏暖的手抓着开枪男人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男人很快再次调整位置，“嘭～”“嘭～”“嘭～”枪声像是人无处发泄的怨气。
忽然男人猛一发力，将夏暖甩开。她的头狠撞在墙上，碰落床边的花瓶，里面的波斯菊开得正艳，仿佛一个慢镜头，花瓶跌在地上粉身碎骨，水花四溅，而那些娇艳的花在水渍中失了娇贵与颜色。
夏暖被人扯起，她抬头。
他站在自己面前，脸庞在逆光下只剩下一团深深浅浅的轮廓。
他穿着黑色的防弹衣全副武装，眉宇间满是疲惫，曾经光洁的下巴是重重的青色胡渣，那双灿若寒星的眼晴里是血红的杀机，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是尹欧南！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夏暖面前。夏暖还来不及惊喜，就被他吓到了。
尹欧南朝安德鲁使了个眼色，要他把三井修处理掉。自己则用力将夏暖从床上扯下来。
为了找夏暖，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看到被炸成废墟的海岛，漂浮在海上的飞机碎片，他曾一度以为她死了。他的心仿佛被五马分尸。
等他千辛万苦找到她，却看到她抱着别的男人……
尹欧南的嘴角紧抿，沉默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夏暖被拖着跟他往外走。
倏地，一只胳膊被人从后面拉住，夏暖回身。
三井修从床上窜下来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紧咬住无血色的嘴唇。
夏暖的耳朵里全是嗡鸣声，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出悲情的无声电影。他倒在地上，松开了手，但眼睛一直盯着她，鲜红的血流过眼梢。
夏暖呆呆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尹欧南的眼睛在夏暖的迟疑里越来越红，他忍无可忍地扯着夏暖的胳膊把她拖走，他的手用力地抓着她，指头深深嵌进她的肉里。
他走得极快，她几乎是被拖行，脑袋仍是昏沉的。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外面，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她光着脚石子硌得她脚很疼。
此时尹欧南也回身，他冷着脸扫了她一眼，夏暖被他看得大气都不敢喘。接着一个失重，自己已经被他横抱起来。
他紧蹙着眉毛，一言不发地把她抱上飞机，扔在座位上。
他黑着脸，看起来像要杀人。见他俯下身来，夏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动也不敢动。
他眸子一冷，抿了抿唇角，抬手扯过安全带。
这么近地看着他，她仍然感到自己在做梦，这些天她无数次地渴望见到的人……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布着的血丝，下巴上重重的胡渣……
他这么疲惫是为了找自己吗？原来，自己不见了，他真的会找，会担心……
尹欧南粗暴地扯着安全带，他紧抿嘴角，极力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只能想到夏暖与三井修的难分难舍！胸口像要炸开似的，手抓着扣环连插了两次也没有扣好……
他甩开扣环，一抬眼对上夏暖的眼睛，她呆呆看着他，眼睛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倏的将自己的嘴唇压了上去……
那些压在胸口仿佛要炸开的愤怒、思念、不安、嫉妒……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那些说不清的情绪……似乎都找到了渲泄的出口！
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有她……她的味道、她的唇、她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悬着的心终于在她的体温里一点点落回胸膛。
他这一生不断地挥别，不断挣扎，不断地抗拒，从那个圣诞开始，他不再留恋任何人，任何东西！拒绝亲情、爱情、友情，拒绝任何一个他喜欢的东西。他害怕，害怕得到后再失去，害怕那个他放心里的人，有一天会离开……
这一个吻急切又霸道，唇间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仿佛是想索取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或者，想把她灵魂的某一部分拘出来……她的鼻息里全是他的气息，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紧闭双眼，不敢呼吸。
他放开了她，夏暖的呼吸错乱，目光涣散地看着他………
他的手仍扶着她的后脑，注视着她的眼睛，他蹲下来，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倏的一冷！
那雪白脖颈上的吻痕红得刺眼，刺得他胸口一阵抽疼。
他紧抿唇角，冷冷地站起身，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下了直升机。
夏暖头还是懵的，尚未从那个吻里反应过来，就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开，那温存的、急切的、热烈的吻……她抚着嘴唇，仿佛并没有发生过……
有医生给她检查脚是否受伤，其它人也陆续上了飞机，她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但没有人跟她说话，仿佛所有人都对她失望透顶……
安德鲁靠在机舱门前，厌恶地盯着她，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她已经被千刀万剐！
机舱内传出了呼噜声，几乎所有人都是倒头就睡，有些连硬绑绑的外套都没脱，机舱里是一片极度疲倦后的狼狈。
尹欧南坐了另一架飞机，没有再回来。
下了飞机夏暖也没有见到尹欧南，只有安德鲁将她拦住警告她以后离尹欧南远点！”
夏暖站了许久，司机提醒她该走了，她才微微回过神。
恍惚中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刚刚见到他了，她该和他说些什么？她与他之间该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然而，他根本不给她机会解释。她去上班被告知门卡失效，连公司大门都进不去。她在停车场入口等她，被保安驱赶。打尹欧南的电话他不接……连斯丽佳、亚伦的电话也打不通。
一夜之间，她好像被所有人拉黑。
她只能去他家门口等，这念头刚起，便一刻不停地出门，她走得很急，她并不赶时间，只是怕晚一点自己会改变主意，临阵退缩！
那扇骄傲的银灰色大门不再欢迎她，它板着同主人一样冰冷的脸冷漠地俯视着她。下午戴碧总算接了电话，她说尹欧南这几天正在气头上，连炒了两个高管，她们在办公室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会谁也不敢在尹欧南面前提起夏暖这个名字。她让夏暖等他冷静些再做打算。
可夏暖等不了……她快疯了！
夏暖坐在门前，给尹欧南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在家门口等他。
从黄昏等到日落，看那灰蒙蒙的天彻底黑下来，狂风大作，一副要下雨的样子。夏暖被夹着沙子的风吹红了眼睛，整个人灰头土脸。
当雨落下来时，场面像极了悲情电视剧。
雨越下越大，冷风夹着雨，一点点侵蚀着身上仅剩的温度，她牙齿打着冷战，排练着自己的台词。
她真的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
雨幕中，黑色的跑车飞速穿梭，车身打碎无数雨滴。
当夏暖觉察到有车光时，车已靠近大门。
夏暖猛地从灌木丛蹿起来，拖着因久坐的而酸麻的腿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她怕晚一步他的车就开进那扇大门。永远地将她阻隔在外。
在车灯下，雨仿佛闪光的银线密集地坠落。整个天地都在倾泻而下的雨幕中隐去，夏暖站在车灯下，她的身体被浸湿得只剩下一团隐约的轮廓。仿佛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她便会和雨水溶成一体流走。
夏暖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光背后，她看不到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尹欧南嘴角紧抿，沉默地注视着那个雨幕中的身影。平头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尹欧南，见尹欧南毫无表示，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
仿佛是一场心灵的较量。雨仍在下，夏暖固执又倔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终于，车门开了。
一双精致的皮鞋踩在水坑里，雨迅速打湿他的外套，淋湿他英俊的脸庞。
雨水浸湿夏暖的眼，她揉了把眼，才能看清雨幕中的他。可是，雨水又迅速浸湿了双眼，他的样子总是模糊的。
他站得远远的，冷漠地盯着她。
夏暖一步步靠近他，忘了所有的台词。这一刻，她只想抱住他，告诉他：她好想他……
夏暖垂下头，发顶湿成一团的头发，遮住她那双爱笑的眼，她抬起手，雨水顺着手臂，滑过手指顺成一条雨线，她屏着呼吸，动作缓慢，又异常温柔，好像怕惊动了什么般小心翼翼地，触到他的一根手指……
尹欧南厌恶地猛然甩开。
他把她视为最信任的人，把她捧在自己的心尖上，像毛头小子那样陷进去，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以为她被三井修抓走了，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她，结果……他就是个傻子！所有的尊严、骄傲、依恋……都被她撕碎了，踩在脚下！
夏暖的身体在雨中微微颤抖，尹欧南握紧拳头。
雨水顺着尹欧南深遂的眼窝流下，他冷漠的嘴角轻轻扯了扯，“别再让我看见你！你与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我和三井修不是那种关系……我是被强迫的……”
他冷笑，“是吗？”
这理由难道他没有帮她找过吗？
他看着她：“他强迫你给她讲故事，唱儿歌，还强迫你对他笑，是吗？”
从视频里看到她笑容绽开的一瞬间……他的心上就被重重扎了一刀……
夏暖错愕，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要怎么说……要怎么解释……“有些事我解释不清，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雨滴所掩盖。她的理由苍白无力得让人绝望。
他沉默，转过身不再看她。
夏暖忽地倒在地上,颠倒的世界，雨水直打在脸上，冰冷而赤痛。
尹欧南的身影顿了顿，就绝然地打开车门，车子缓缓起动，绕过去驶进了大门，夏暖躺在地上只看得到雨帘中朦胧闪烁的车灯，逐渐被大门所遮挡。
有些人只是笑话。即使她假装昏倒在地，他也不肯回来看她一眼。
夏暖忍不住笑出声来，雨水顺着开合的嘴角灌入温热的胸膛，一瞬间攫紧心脏．
她躺在那，仿佛睡着了般。
雨夜吞没了一切声音，雨滴击碎了那微弱的呢喃。
躺了一会儿，夏暖就被平头王拉上了车。
平头王说顺路捎她一段，自从那天以后，连平头王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冷淡。他询问了她一下有没有不舒服，夏暖说没事，才把她送到家。
第二天上午，夏暖接了夏妈的电话，才想起好久没和家里联系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路上，她想着怎么撒谎解释她这几天的去向。如果她说实话，诸如被绑架，被追杀之类的，恐怕会被父母送进精神病院，认为她疯了。
一进屋，没有想像中的悲喜重逢，只看见客厅里摆满了行李。
“唉，夏暖，我们也刚到家！”夏妈一边打开行李包往外掏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刚进家的女儿说话。“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就给你同事留了言，托她告诉你，我们在超市购物，买卫生纸中了特等奖！免费双人香港游！只要自己出路费到深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