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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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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君师尊(21)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一切叫嚣都如土鸡瓦狗一般脆弱无力。yousiwenxue

    江益渠是强,可他宗门里的师弟师妹们总有修为低的。他一人招惹了仇恨,却要整个玄清宗的弟子去补救,更遑论骚扰人世的妖魔中还不乏血腥残暴的, 玄清宗弟子常常一着不慎便惨遭重伤。

    掌门总偏袒徒儿, 甭管明面上遇到了再有多少的刁难和抗议, 都以一身挡下, 私底下只对江益渠说:“你且寻你的道便好, 不必拘泥于这些凡尘琐事。”

    江益渠将一切看在眼里, 最终仍是难免触动,转而向余东羿探问道:“羿儿, 那些妖兽内丹, 可否能再缓缓?”

    余东羿笑道:“世间的高阶妖魔皆有定数,师尊若是缓了, 哪日被人夺取了可如何是好?”

    江益渠望着余东羿那神情——虽说面含温和的笑意,可那无悲无喜的态度, 又仿佛深藏着滔天巨浪一般——心中难免几分忐忑。

    江益渠辩解道:“那些妖魔都成了精,造诣颇深,此界中少有人能敌, 其麾下又有无数领属奴仆, 一朝群龙无首便会掀起大乱,波及百姓, 此番人言可畏,你师祖已替我挡下许多, 为师不能不顾。”

    余东羿淡淡道:“既如此, 师尊便无须来征求徒儿的意见了。”

    江益渠心里咯噔一下,再想多说几句描补一番, 却都被余东羿四两拨千斤一般打回来,颇有一种打在棉花上被软软弹回的无力之感。

    后来余东羿稍冷淡了他一段时间,江益渠极力弥补,总算又把徒儿焐热回来,再后来,便是那至阴时刻的堕仙崖了……

    枪打出头鸟,江益渠为人冷漠又不善交际,偏生能霸占了玄清宗掌门的宠爱,全修真界看他不爽的不少。

    尤其是那段日子,江益渠修为停滞不前,玄清宗掌门大限将至,恶意谣言甚嚣尘上。

    故早在余东羿将江益渠骗往堕仙崖之前,就有不少仙门百家派修士来试探,打着的都是那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总归都是竞争者,修为高的与江益渠交手过上两招,能伤他几剑也算是削弱玄清宗一分。

    天门台是九龙汇聚的天灵地宝之地,玄清宗占了这正当头的好位置,一举一动都有人寸步紧盯,偏生这时,掌门陨落,那扛起玄清宗下一任重担的江益渠被好徒弟背叛,一朝丢失灵丹,跌下了堕仙崖。

    后来的事,墙倒众人推,就可想而知了。

    ·

    “嗬!”

    殷幼倒吸一口凉气,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心脏狂跳得仿佛要蹦出嗓子眼,还在粗喘个不停。

    江益渠临堕崖前的那一声嘶吼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凄厉刺耳。

    殷幼凝神撑起前腿,俨然意识到自己仍是狐狸身,先前闯进余郎与魔尊宿的寝殿中妄图入梦时遭了暗算,不小心从房梁上坠落,现在正砸在余郎的身侧床榻上。

    脑海中荒梦老祖的呼声乍然响起:“小狐狸!你可算终于醒了!梦做得怎么样?”

    殷幼晃了晃狐狸脑袋,还感觉有些眩晕,所以只简短地回应道:“还好,怜霜尊神识很强,梦中我几次想占据身体主动行事,都没能成功。”

    非但如此,他还真情实感地附在怜霜尊身体里,与江益渠一般,一股脑地把心思投射到了余东羿身上,因其忧而忧,因其喜而喜。

    江益渠当真是一路的被余郎牵着鼻子走,全然没有当初初见殷幼时一脚狠踹他的那一副冷酷无情,反差之大,令殷幼惊异无比。

    魔尊如此深爱余郎,也难怪他在堕仙崖被背叛之时那般刻骨铭心,以至于殷幼都快跟着有了心魔,醒来时浑身皮毛之下尽是冷汗,现在都还凉飕飕的。

    ·

    梦醒与荒梦交谈只在短短一刹那,殷幼从思索中脱出,一抬头,却见到他余郎沉眠着,坦胸露腹地平躺着,而怜霜尊正安详地枕在余郎的腹肌上,不由暗暗咬牙。

    无耻魔尊!先前在海棠花谷地对余郎开膛破腹夺取金丹也就算了,现如今还要强迫余郎作人|肉|枕头!

    狐狸撑开肉垫,尖锐的指甲刚一刺出,下一刻,却被某个男人抬手一扒拉,拢进了被窝里。

    “羿儿。”

    此番梦境绝非寻常,哪怕江益渠醒来亦是深深皱眉,轻唤了一声。

    419:【叮!限时3小时一次性buff“掩人耳目·怜霜尊限定”兑换成功!扣除经验值10!当前经验值余额:845】

    余东羿装作刚被唤醒了一样,睁眼,抬着师尊的屁股往上搂了搂,敞着胸膛笑道:“师尊今夜可真有意趣,竟是连徒儿睡着了也要上下其手?”

    他那神情,愣是半点也看不出刚在梦里又把怜霜尊从头到尾痛痛快快睡了一道,醒过来被子里的大腿边上还藏着只小狐狸的样子。

    江益渠大梦初醒又有些心神不宁,也被他骗了过去,只自顾自地说:“方才那狐狸要入你的梦,为师将他给截了……半夜竟敢如此大胆闯进来,可是你教会了他什么新手段?”

    “哪里,大抵是小家伙最近勤于修炼,修为见长,这会儿没见到人,想来不也是一醒就一溜烟儿就逃走了吗?”余东羿道。

    江益渠暗想那狐狸有了徒儿的灵丹,修为即便是到元婴初期也不奇怪。倒是余东羿,既将灵丹给了小畜生,又不知使了什么障眼法假作仍是元婴初期的修为,竟让他也一眼窥探不透,如今还左一句右一句地包庇那半妖,真是对那半妖偏爱得紧。

    江益渠道:“先前他在烽火北勾结外人暗自设伏谋杀本座,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座过往不究,现下他又半夜闯进来,使那入梦的法子,你还要替他开脱不成?”

    “徒儿不敢,”余东羿分出一只手伸进被窝里狠狠按住某一只蠢蠢欲动的小家伙,笑道,“小家伙也是因为太过想念我才兀自跑来,师尊要罚,便罚我吧。”

    余东羿是知道怎么触怒江益渠的,听他这话,江益渠冷哼一声:“好!你想替那只牲畜受罚是吧?他既入了本座的梦,将过往种种事无巨细历经一番,即便是为了封口也罢,本座也不会再容忍他继续活下去……照你这话,是想替他身死不成?”

    余东羿笑道:“师尊若舍得的话……嘶!”

    没等余东羿继续绕着太极圈子打哈哈,男人被窝底下的手便被尖锐的虎牙狠狠咬了一口,没见血,却也疼得他手劲儿一松,那狐狸顺势从被窝里钻出来。

    “谁?”

    江益渠何等人物,余东羿买的道具固然有效果,却也挡不住小狐狸自投罗网,被魔尊一手捏着后脖颈攥在了半空中。

    “放开!嗤!你敢动余郎一根寒毛!我跟你拼命!”

    江益渠凝神探了探殷幼的内里,忽而嗤笑一声:“不愧是荒梦老祖,竟连本座也不知何时入了你的道。”

    他误以为狐狸隐匿身形蔽过他耳目的法门是荒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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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倒省了余东羿解释。

    狐狸朝他龇牙:“老东西!你千年前的梦我都看了!余郎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就你还上赶着缠着人家!”

    江益渠冷笑:“呵,你以为你受他关怀备至便独一无二了吗?不过是分得了本属于本座的二三分喜爱。”

    狐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愣愣盯着江益渠:“你什么意思?”

    江益渠道:“荒梦没告诉你吗?寻常人入梦,顶多挑一个梦境里不起眼的角色便罢了,何以至直接附身到本尊身上?”

    殷幼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江益渠继续道:“除了本就出身同源……再无别的可能。”

    殷幼道:“怎么可能?你,我……”

    江益渠笑了:“还不明白吗?半妖,你只不过是我分出去转世投胎的一缕神魂罢了。”

    “胡说八道!这么重要的事!余郎怎么可能不跟我说!”殷幼难以置信,简直浑身都突然颤抖起来,转头瞪大眼睛望向余东羿,“余郎!是这样的吗……”

    余东羿耸了耸肩道:“初见时我夸你眼睛好看,眼睛是神魂朝外张望的窗口,有师傅神魂在的眼眸,自然是这人世间最美的。”

    倒也不算隐瞒,只是殷幼没问,余东羿就没说。

    殷幼颤颤巍巍地问道:“所以你在沙溪城对我那么好,也只因为我是他的分神吗?”

    “自然是喜欢你的,”余东羿笑道,“手感极佳又天真无邪,叫师尊来演可演不出这么有意思的模样。”

    没有千年记忆沉淀的神魂便仿佛一张白纸任人涂抹,一旦喜欢上谁便把心拴在谁身上,好骗得要命。

    殷幼恍然似被重锤敲击了脑袋一般,他知道余郎这般一字一句随意说出来的却恰恰正是真话,一时之间哑了嗓子,不知是应该愤恨还是应该懊悔。

    “……那我日夜修炼的意义是什么?余郎教我修炼,要我变强,难道不是希望我将你从他身边夺走吗?”殷幼茫然地问。

    余东羿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再说了,变强也无甚坏处。”

    殷幼愣住,一旁,反而是江益渠率先披上衣衫起了身,“闲话勿多,余慎,整理好衣冠,带上这半妖随我去九龙灵池吧。”

    方才两人一狐狸在榻上你来我往谈了半晌,余东羿要与江益渠周转却被殷幼打断,到底是落到了这一步。

    余东羿大大咧咧地敞着胸怀,手臂搭在膝盖上坐起,朝江益渠望了一眼:“到头来,徒儿还是没能把您劝住。”

    江益渠避开他的视线,绷起冷漠的神情,转身道:“如今既已讲明一切,本座看这此半妖胸无大志,实不值当你几番围护,倒不如他这一身骸骨来得有用。”

    余东羿笑道:“可您不是答应我……”

    “你要手感好又听话的,”江益渠打断他道,“分神而已,待本座飞升后,要几个都行。”

    余东羿:【呜呼。】

    师尊这么大方?

    419:【怜霜尊还不知道成了仙之后就得去审判庭。】

    江益渠要杀殷幼,除了余东羿谁也挡不住,余东羿也只能打打感情牌,他身上又没了灵丹,真动手连江益渠的一根小拇指都打不过。

    眼下,魔尊已经攥着小狐狸的脖颈,将半妖丢进了储兽袋里,正等准备启程去九龙灵池修天梯。

    419:【怎么办先生?小狐狸要没了。】

    余东羿:【放心,飞升哪有那么容易。】

    既然师尊肯带他一起,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魔君师尊(22)

    半妖任性恣意, 甚至于半夜搅弄到了魔尊与爱徒的床榻上。

    魔尊勃|然大怒,他本就有了将分神骸骨献祭天道的意图,碍于徒儿的求情才高抬贵手放过了狐狸,如今又得了契机, 遂再不管余东羿有什么借口, 他只一意孤行将殷幼带到了九龙灵池边。

    九龙灵池上终年金光璀璨, 那是天道普度世人的灵光, 灵泉池湖面烟雾缭绕, 每一缕都仿佛仙人的吐息。

    江益渠凌于半空, 从锁兽囊中捏着狐狸的后脖颈将小兽扯出来,沉吟道:“天道。”

    冥冥中一声呼唤, 仿佛九条巨龙齐齐长声吟啸。

    ——补天梯。

    江益渠皱眉:“先降雷劫来。”

    下一刹那, 一声尖锐的轰鸣贯穿神魂,耳膜却不曾有分毫震颤。

    天道似乎为其讨价还价的态度锁触怒, 再次强调道:

    ——欲成仙,先除心魔, 再补天梯。

    天道仍是那番话,江益渠侧身用眼角余光朝不远处的余东羿望了一眼,凝神交涉道:“本座所求不过余慎一人尔, 既我徒儿非此世之人, 本座要以此世之身谋他世之事便唯有成仙,不成仙难除心魔。况且古往今来渡劫飞升, 是先渡劫后飞升,那天梯通往世外, 倘若本座先补了天梯, 后又渡劫失败魂飞魄散,没道理这天梯便轻易便宜了别人。”

    言下之意, 江益渠不见兔子不撒鹰,虽然带来了分神的躯壳,却咬定要渡劫后再补天梯。

    怜霜尊那尾音的一词“别人”,显然是意有所指。

    “师尊是怕徒儿趁您渡劫爬梯子跑了?”余东羿笑道,“谢您高看,洒家可没这个本事。”

    江益渠冷然道:“不过是以防万一。”

    他这副油盐不进笃定了余东羿能溜的模样像是个没剥壳的刺栗子似的,让余某人薅着都有几分扎手。

    举头三尺有神明,风云变幻,雷霆大作。

    那九条巨如山峰的真龙原本稳稳当当地盘桓在天际之上,一刹那也像活过来似的,浑身鳞片闪耀着金光。

    此刻,风狂躁地鼓动着,泉池如血脉涌流搅动,一片蒸汽升腾。

    下一秒,万籁俱静,风没来由的猛地停住,万物生灵为此噤声。

    江益渠仰头深呼吸道:“要来了。”

    他为这一刻已盼望了近千年。

    九九八十一道真雷,每一道都从龙嘴里吐出来,九条龙各吐九道,紧锣密鼓,接踵而至,半点不给人喘息。

    余东羿是懂趋利避害的,眼看着龙眼睛盯下来,他手里掐了一撮符纸,遥遥冲江益渠道:“师尊请多保重。”

    江益渠瞥了他一眼,终于将手里掐了一路的狐狸甩给了他。

    第一道雷劫落下来前的最后时刻,江益渠扔下一句话道:“若本座身死,替本座收尸。”

    狂妄如江益渠压根不信天道能将他的神魂劈散,要余东羿留他的身躯残骸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徒儿在他神魂复还的那段日子里心中有几分挂念,免得一扭头就将他抛之脑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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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劫瞧着声势浩大,说来艰险,实则照天道冥冥投入江益渠识海中的那一渡劫法门,江益渠只需将每一道金雷纳入丹田吐纳运转周身一圈,便能功力大涨。

    一道,两道……

    “轰!”

    天地巨震,灵池沸腾。

    一时之间,整个天门台无数修士百姓都被惊醒。

    有不知名者误以为是地震,连鞋袜都来不及穿,连滚带爬冲出屋外,大喊道:“大晚上的怎么回事!”

    下一瞬,所有人遥望天门台正中的高峰方向,都愣住了。

    “快看!天——亮了!”

    有修士抖着唇喃喃说:“朗夜繁星如炬,九龙其现,苍天亮如白昼,是上古记载的飞升劫!有人要飞升了!”

    “怎么可能?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再往上还有传说中的分神,才到渡劫!修真之路何其艰难困苦!什么人能走到这一步!”

    “普天之下还有谁?老衲还以为怜霜尊顶多只到了大乘,没想到此子已至这一步!”

    “江益渠是强!但他这些年来犯下杀戮无数,难道堕了魔的修士也敢妄想挑战雷劫吗?”

    “他杀的是仇家和妖魔,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何错之有?又怎么不敢试一试这长生之道?”

    全修界轰然惊醒,望着中州重地天门台那一处璀璨光芒,今夜多少元婴老怪与高阶妖魔胆颤惊心、瑟瑟发抖?

    ·

    “啊!余郎!”

    自打从第一道雷劫落下气,殷幼浑身的寒毛就都炸起来了,小狐狸攀附在男人健壮的手臂上,被吓得拼命用爪子往男人衣襟里扒拉。

    余东羿把殷幼捧在臂弯里,抱着小家伙逃到了百余里远的地界,都还能被那天道宏光所照射。

    九龙灵池的泉水化为了云雾和雨露扩散开来,甚至飞溅沾湿了余东羿的发髻和衣袍。

    “别怕,”余东羿拍拍他,“我得看着点儿师尊,不能离开太远。要是嫌动静大的话,洒家给你在这儿刨个洞避一避?”

    殷幼瑟缩地望向余东羿:“余郎要等他飞升了再把我送回去吗?”

    这小可怜见的,余东羿揉了小狐狸脑袋一把:“送回去作甚?我可没有兴趣看师尊吃小狐狸?”

    殷幼道:“可是他说,要抽我的骨头补什么天梯。”

    “那便抽我的骨吧,”余东羿含着笑意随性地讲出来,话里却隐约能听出几分认真,“成仙的方法有百千万种,师尊若真要选最伤人的那一种,便也不会在天道眼底下讨价还价,最后还把你抛给了我。”

    殷幼眼珠子一转:“他是想先欺瞒天道令天道降下雷劫吗?”

    “聪明,”余东羿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说到底,天道既非圣人之言,也非少数大能的判断,乃是此界所有生灵认可的公断。既是智慧生灵的产物,便懂得善恶是非,懂得趋利避害,更也有可能被蒙骗欺瞒。师尊将你带过去溜一溜,跟天道讲道理,说要先渡劫再杀你是一回事儿,天道信他会兑现承诺又是另一回事儿。”

    “所以那家伙成了仙便会违抗天道,对我手下留情吗?”殷幼苦恼,“真是不讲理,明明是他半道把我拖进他的梦里的,现在却要因为我看了他的梦境而恼羞成怒。”

    “他都成仙了,天道哪儿还管得着?”余东羿笑道,“师尊无非是怕我无端逃出此界罢了,若我不逃,师尊也不用为了出界而修天梯,若不修天梯,要你的骸骨又有何用?”

    “可是那些雷光一道就已经看上去好可怕了,”殷幼遥望远天的金光,半是好奇半是空叹地喃喃道,“怜霜尊真的能够成仙吗?”

    余东羿叹息道:“难呐。”

    说到这里,余东羿掐开几个护身符,又祭出一个可以载人的飞舟法器,带着殷幼乘上去道:“所以咱得在旁边绕绕多盯着点儿,免得师尊香消玉殒可就糟了。”

    那一口一口的金雷吞下去,吞的都是此界天道的气运。

    这儿本来就是个半大不小的修真世界,古往今来没出过一个仙人,不是因为此界的凡人修士不努力,而是因为这儿的天道根本就撑不住有人成仙。

    江益渠是千百万年来此界最有天赋的一个,他杀伐决断,杀生却不滥杀,只为偿还因果与震慑世人,正如佛语中那一句“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一样。若要选一人作为此界天道的继任者,剔除心魔的江益渠恰是最好的选择。

    正因如此,即便是为了自保,此界天道也不会真的任由江益渠一口吃吞下去。

    从一开始,那渡劫登仙的茬子便只不过是一块儿天道吊在江益渠面前的饵料——试图引诱他修补天梯的借口罢了。

    “轰——”

    雷劫劈了整整九天九夜,到第九日晚的时刻,天门台已经遍地焦土,荒无人烟,所有修士和百姓都尽数撤走了。

    “呼——”

    第八十道。

    江益渠长长舒出一口气,撑着剑柄狼狈地立在湖底的软土之上。

    整片九龙灵池的大湖已然被雷击蒸干,只剩下一洼凹陷的荒地。

    九龙的神情俨然在发怒,怒得好似能将世间最凶恶的魔物一口咬下,就这么将脑袋怼在江益渠周身,前后左右围满,看着那般渗人。

    最后一道雷击正在酝酿,江益渠也竭力吐息,一边镇压九天九夜来纳入丹田的雷霆,一边掏空丹田最后的精力,等待迎接最后的大关。

    “余慎!”江益渠忽而开口,他甚至都没有转身,便能察觉到余东羿的脚步,“谁让你过来的?出去!”

    余东羿抵抗着九条巨龙的重压缓缓挪步向前,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却坚持劝道:“师尊,最后一道,与徒儿一起逃吧。”

    江益渠连挑眉嗔斥他的力气都不大有了,只冷冷道:“出去!为师不再说第二遍!”

    余东羿长呼了一口气,又掐碎了几块灵石补充灵力,抵抗威压,当然单凭灵石是不够的,他等走到这么靠里的地方全凭江益渠从前留给他的那些现成的护身符。

    怀里还揣着某只狐狸,见余东羿灵力不够,殷幼也悄悄在给余东羿传灵力。

    九龙威压便就是如此之重,何况雷霆。

    余东羿这种时候虽然笑得略有些费劲,但他仍故作轻松地道:“非是我瞧不起您,师尊神通盖世,天地可鉴,只是这第八十一道雷劫,从一开始便不是留给您纳入丹田里的。”

    第八十一道,是杀人的雷霆。

    先吸够八十道雷霆洗礼,感受修为大涨的喜悦,再趁此麻痹之机用最后一道雷劫将人堕入深渊,天道的居心是足够险恶的。

    江益渠皱眉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你想要我一切辛劳都付诸白费吗?”

    “若您信我,师尊,现在就跟徒儿走。”余东羿沉沉地望着他,“江益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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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说一次。”

    信了也没用,就在江益渠为之动容,悍然决定带余东羿逃走的下一刻,最后一道雷劫像是等不及要阻拦他们似的,提前应声落来。

    “轰——”

    活路尽皆封死,雷击直逼江益渠而来。

    魔君师尊(23)

    人不能没有信仰。

    有人信仰神佛, 有人信仰自由,信仰是他们激励一生不断奋斗的力量源泉。

    而此界中几乎所有修道者们都无不信仰的,则为天道。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分神,渡劫!

    自上古而来此界没出过一个仙, 飞升成仙的神话却亘古不变摆在每一个修士的心中, 当所有修士都信以为真的时候, 这从未兑现的愿景便也如有实质一般呈现。

    最后一道天雷!

    倘若江益渠固执己见, 将余东羿的奉劝抛之脑后, 这天雷便会如命中注定一般稳稳坠落, 将他的头盖骨劈裂。

    倘若江益渠肯信他徒儿的话,放弃了自己等待千年的这一瞬契机, 舍掉了毕生成仙的大梦, 携着余东羿一走了之,这天雷也会洞察其意, 像索命一般追来。

    换言之,从一开始, 天道就没有让江益渠活着离开天门台的意思。

    九龙灵池已经蒸干,八十道金雷尽皆劈下,灵气和金雷被怜霜尊纳入府内, 若放过他, 此番怜霜尊必将功力大涨,今后再无人能敌, 就连天道也束手无策。

    先把人撑到最满,再一朝将其打落。

    天道算到了普通修士会因前八十道雷而大意, 却不曾算到江益渠如此在乎他徒儿那轻飘飘的一句话。

    天道又哪能想到, 一个苦心孤诣修炼、称霸中州的尊者,在大道终成的前一刻, 竟然甘愿做一个被余东羿一句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

    怜霜尊要成仙,成仙却是为了余曜希,有余曜希在前,天道在他心头的地位也只能低上半截。

    ·

    “真是难得啊师尊,千年了,您可许久不曾再这般哭着求过我了。”

    焦土之上,落雷已陨,唯余一片狼藉。

    那雷要劈江益渠,躲都躲不开。

    余东羿看江益渠被劈得滋啦作响,眼瞧着那雷钻进了师尊的四肢百骸,人要不行了,索性舍了积分一咬牙换了个道具。

    419:【叮!s级一次性道具“雷劫入体”兑换成功!经验值-100!当前经验值余额:745】

    那雷不愧是天道要拿来杀分神期大能的神雷,都在江益渠身体里荡了一圈了,被余东羿一引过来,居然霎时激得余东羿整个人动弹不能。

    他丹田里的元婴期灵丹早被掏走换了积分,积分又用在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以一届炼气期近乎于凡人的体魄去承担天雷实属不易,眼看着人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江益渠修为尽失,在以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的那一刻,忽然感觉浑身一轻,筋脉中暴戾的雷霆统统被引了出去。

    再睁眼,他瞧见了身旁奄奄一息的徒儿。

    便有了前头那一句,余东羿喘了口粗气,讪笑着想帮江益渠抹抹眼泪,手一使劲,却麻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好师尊,哭啥……您伤得可比我厉害多了。”

    那雷是从江益渠身体里引来的,江益渠的五脏六腑被雷霆涤荡得近乎四分五裂,却愣是半声也不吭,反倒是见了余东羿被劈糊的那一刻,眼泪一下就落了。

    余东羿手抬不起来,江益渠捧着他的手掌,将侧脸凑过去给他指尖触摸。

    余东羿神识并未受损,便也知道江益渠此时情况不妙:“可惜了您的修为……”

    秩序是世界准则,天道在秩序之下,说劈八十一道,虽然最后一道着实狠辣了一些,但也只劈了八十一道。

    眼下九条巨龙收敛了气势,重新盘旋而上,隐匿身形伏在了云端之上,天道的震慑气息也逐渐不再向先前那样笼罩头颅,令人心生恐惧。

    滴答。

    空气中的灵气浓如白雾,是蒸腾的灵湖水幻化为云朵,开始降落雨滴。

    江益渠道:“修为罢了,若非你中途将雷引走,我早已身死。”

    师尊眼含哀凄,无声地流泪,余东羿见美人垂泪也不舍,正想插科打诨一句,却见不远处一只白狐狸呲溜飞驰过来。

    “余郎!”

    那灵池水化作的雨雾打湿了狐狸皮毛,令殷幼异常不好受,但经历了那么久的修炼,殷幼也早已半步元婴,一边跑一边将渗入皮毛的激烈灵泉逼出身体,殷幼到了二人身边。

    余东羿和师尊浑身都湿漉漉的,衣衫被雷劈破了些,尤其余东羿浑身一股子焦糊味儿,显得愈发狼狈。

    殷幼一照面看见余东羿躺在他师尊怀里,龇牙冲上去撞开了江益渠:“别碰我余郎。”

    江益渠修为尽失,先前能堪堪扶起余东羿的上半身就已然不容易,这一下失了力,竟往后跌了一下,手肘杵在地上。

    “你怎么……”殷幼错愕地望了江益渠一眼,不曾料到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尊竟也有一朝如此虚弱。

    江益渠不多言,只直视殷幼道:“救他。”

    殷幼恼羞成怒:“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怎么做!”

    狐狸原形太小不方便,殷幼化为了人身,指甲尖在腕臂一划,汩汩鲜血涌出。

    他将划开口的手腕递到余东羿嘴边,等余东羿喝够了,脉搏安定下来,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余郎……”

    殷幼轻唤一声,却不见回应。

    江益渠在一旁静静地看过了,见狐狸急躁地晃了晃徒弟的肩膀,这才开口道:“半妖血温养,他睡过去了。”

    殷幼看了江益渠一眼,又扭头将余东羿扛起来。沉眠中的男人像一座厚实的小山一样趴在他的肩背上。

    江益渠伤得不轻,没力气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

    殷幼没好气地对他道:“带余郎回去,回我们沙溪城的家。”

    “呵。”江益渠淡淡地轻笑一声。

    殷幼转过头瞪他:“笑什么?你以为凭你现在这副德性还能拦得住我吗?”

    “沙溪城少主李妙英垂涎羿儿已久,近来又突破瓶颈入了元婴。先前看在羿儿的份上她还能对你好声好气,如今羿儿成了个空有元婴神识却半身不遂的废人,你这般堂而皇之地进她的地盘,与羊入虎口又有何意?”江益渠道。

    “我怎么就护不住他了?”殷幼哽着喉咙硬声道,“要不是因为你,余郎哪至于变成先在这样?”

    江益渠冷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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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再要如何那也是羿儿心甘情愿护我的选择。半步元婴亦非元婴,你修为不过金丹,回沙溪城是非明智之举。”

    殷幼道:“那怎么办?”

    江益渠说了个大致方位,道:“海棠花谷地有结界,可掩人耳目。你先去把雪狼找来,叫它送本座与羿儿回去。”

    殷幼瞪眼:“凭什么?”

    江益渠道:“神识高者对魔修而言乃是炼丹的大好补物,本座与羿儿如今皆空有神识,修为尽失。现下天道威压已散,方圆千里尽是守了许久的元婴老怪,不出一炷香之内便会有元婴来探查……你当真要在此时闹脾气?”

    殷幼说不过他,又怕以江益渠的神识恐怕真探出来千里之外有个什么好歹,最后只得从余东羿的袖里乾坤掏出件衣袍,披上身,振袖愤愤然道:“别想使唤我!我是为了救余郎才这样!”

    半步元婴已不容小觑,殷幼腾云驾雾而去,提了提速,嗅着雪狼的味儿把雪狼找来。

    “尊主!”

    雪狼远远望到一片焦土,又见了江益渠这般,不由大惊失色。

    江益渠虚弱地道:“走,快有人来了,此处不宜久留。”

    ·

    片刻后,九龙灵池。

    世家盟几个不世出的元婴老怪率先赶到。

    “何等威力!不过十日不到,九龙灵池居然被一口气蒸干!”老怪震惊道。

    另一元婴修士哀叹道:“不曾想!竟是连怜霜尊也未能逃过一劫!”

    “夺回天门台又有何用?没几年不也死在了雷劫之下?可惜了那怜霜尊好端端重建了玄清宗,到头来也根本护不住!”

    “护不住正好!左右这□□麾下不过是些狼子野心的魔族,等驱除了妖魔,天门台不又是我等囊中之物?”

    “话说得还太早了,”一个白发皑皑的元婴道,“江益渠好歹是渡劫期修士,肉身千锤百炼,万万年不腐。若他身陨,凭那八十一道雷劫,不至于连骸骨都劈成飞灰。”

    “是啊,若那雷劫如此之强,我等此生也当真是再也飞升无望了。”一散修元婴道。

    世家盟的元婴捋了捋胡子,道:“找!江益渠一定是趁天道威压未曾消散之时逃走了!普天之下只有他曾见过天道,纵是渡劫失败也一定知道一些飞升的秘辛!”

    ·

    海棠花谷地,结界大开。

    雪狼把人送到,便立刻奔回烽火北去找寻尊主要用的灵药。

    殷幼盯着那阵眼觑了好半天,眼花缭乱,到底也没瞧出个什么来,只照着江益渠的话往里灌了许多灵力,便又折回头来给余东羿喂血。

    “咳咳!”

    他喂得太多了,余东羿被血呛醒。

    “余郎,你醒了!”殷幼惊喜地看着余东羿,“筋脉痛吗?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喝一点?”

    “不用了,”余东羿心疼地搓了搓殷幼的脸蛋,“这是给我喂了多少血?小脸都白了。”

    “没事的,才一点点,比以前血铺子要的少多了。”殷幼满不在乎地道。

    余东羿问道:“师尊如何?”

    殷幼道:“那家伙一点灵力都使不上来,被雪狼驮着送进后边的屋子去了。”

    余东羿想了想,下榻道:“那我去看看他。”

    殷幼扯住他道:“小心,你才刚醒就这么急着下床……”

    余东羿站起来果真晃了晃,脑袋一阵眩晕。

    殷幼上来扶他,余东羿顺势将身体的重心斜倚靠向殷幼,笑道:“那就拜托阿幼帮我一下了?”

    殷幼有许久不曾与余郎这般紧挨着彼此亲近了,不由闷闷点了点头:“哦。”

    到师尊房门外,余东羿敲了敲,唤了声师尊,却敲出了一阵涟漪似的水纹。

    “是用灵石布下的普通结界,”余东羿收手道,“看来师尊还不太想见咱们。”

    殷幼哼哼道:“那正好,反正他现在修为不如我,出来也打不过我,还不如躲着呢。”

    余东羿苦笑一番:“是,阿幼现在比我同师尊都强多了。”

    殷幼顿了顿,哑声道:“你别难过,余郎,我会保护你的……”

    “不难过,”余东羿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淡淡笑道,“能渡过雷劫已是万幸,既然还活着,那日子总得好好过下去。”

    余东羿:【对吧?宝儿。】

    419:【叮!当前副本内“假装有曜希君内丹·元婴初期”永久性buff已关闭!请问是否折现为经验值?】

    余东羿微笑:【真上道啊,不愧是你先生贴心的小棉袄,什么时候关的?】

    419:【照您的吩咐,在您把怜霜尊身上的雷引过来的那一刻关闭的。】

    这样就能呈现出一副余东羿被雷劈得内丹破碎损毁的效果,余某人十分满意。

    余东羿:【很好,折现吧。】

    419:【叮!当前副本内“假装有曜希君内丹·元婴初期”永久性buff已折现!经验值+50!当前经验值余额:795】

    419:【请问您准备花多少经验值救治怜霜尊?】

    宝贝越来越懂他了。余东羿笑得愈发暗含深意:【师尊伤势如何?】

    419:【不轻。】准确的说是快死了。

    五脏六腑里还有先前未能吸纳殆尽的八十道雷霆在蹿,那种疼痛简直非常人能忍。

    在九龙灵池时江益渠抱着余东羿哭,也不知道有几分是被雷霆侵袭筋脉给疼哭的。

    余东羿:【那就all in吧,能救多少算多少。】

    辛辛苦苦攒再多的经验值,遇到媳妇出事,该□□还是得□□。

    魔君师尊(24)

    若说雷霆是天道的武器, 那这武器便是一把双刃剑。

    以江益渠锤炼过上千年的大能身躯,前八十道雷霆不算过火。

    即便是将雷霆纳入筋脉,只要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吸收,这雷霆于他而言便是大补之物。

    坏就坏在最后一道。

    谁曾想到, 第八十一道雷劫比前八十道加起来还猛烈, 饶是怜霜尊也抵挡不住。

    那噼里啪啦来一下, 若不是余东羿危急时刻掺和一脚, 江益渠也免不了喋血。

    可眼下形势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多月了, 余东羿日日饮下半妖殷幼的鲜血, 却还是一副半身不遂的样子,站起来摇摇晃晃, 走两步便浑身虚汗, 平时没人扶就只能硬躺着。

    怜霜尊也终日闭门不出,殷幼朝雪狼打探了好几次, 听说外头闹作了一团乱——

    “世家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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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几个老怪为抢干涸的九龙池大打出手,又有谣言说魔尊陨落, 烽火北几个不服管教的妖魔蠢蠢欲动,雪狼为了镇压烽火北成天忙得头脚倒掉,来不及管教玄清宗新招的子弟, 天门台周围一圈受老怪比斗的波及, 新弟子们都逃了……”

    殷幼一边给余郎喂血,一边喃喃絮叨着。

    忽然, 他感觉手腕传来濡|湿的触感,是余郎抓握着他的手臂, 朝伤口舔了一下。

    余东羿笑着看他道:“知道得这么细, 倒不像是从雪狼嘴里抠出来的。你偷偷跑出去了?”

    “唔,”殷幼愣愣点了点头, 嘟囔道,“反正那姓江的现在又打不过我,结界任我进出……余郎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打听。”

    “外面的事先不急,”余东羿眼含深意道,“替我盯着后屋。”

    按道理,师尊也应该醒了。

    ·

    被最后一道雷劫伤到几乎陨落,以这破烂烂的躯体,江益渠无法再镇压先前纳入体内的八十道雷劫。

    一个月前,以神识强撑着回到海棠花谷地,布下结界,江益渠终于昏厥过去。

    他以为自己已经废了,即便醒来,也逃不过被雷霆震得筋脉寸断,此生再无法修炼的命运,更甚者还有可能成为下半生只能靠丹药吊命的废人,三五十载光阴就草草了结余生。

    可奇迹的是,当江益渠一睁眼,体内筋脉非但畅通无阻,连带着那八十道暴戾的雷霆也统统消隐无踪。

    他已沦落为凡人,修为连炼气都不如,却还有一具健康的躯体,能供他重新开始。

    ——简直万幸。

    ·

    “尊主,玄清宗散了,烽火北也被那几个刺头占走,是属下办事不力!”

    雪狼一脸懊悔地单手撑地单膝跪在江益渠脚下,头颅低垂。

    江益渠合眸盘腿打坐,正在调息。

    “护不住的东西,没了便没了。你也要顾你的族人。”

    雪狼掏出来几个储物囊献上:“好在属下已经将烽火北的宝库清点好尽数搬走,都在这里了,还请尊主处置。”

    江益渠此时才抬眸望了一眼,淡淡道:“留下三成交给羿儿,其余的,你自带走吧。”

    雪狼惊讶:“那怎么能行?”

    江益渠道:“本座如今不过凡人之身,莫谈修为,寿数尚不知几许,你再追随本座也是无益……”

    雪狼仰头急切道:“尊主若是怕世家盟和那些趁火打劫之辈牵连到属下的话,属下自会率族人小心隐匿,又何须说些这样一刀两断的话?”

    江益渠道:“你族世代栖息在沙溪城边境一地,崖切平地地势险要,那处的魔域领地又有诸多矿藏,若要隐匿,便是弃祖地于不顾,得不偿失。”

    “雪狼明白,”雪狼斩钉截铁地道,“但尊主您远比我族祖地更重要,当年若非您救我一族于水火,只怕我族如今早已销声匿迹。雪狼愿率领族人举祖搬迁至尊主身侧,护卫尊主安全,还请您成全!”

    人非草木,江益渠几分动容,垂眸道:“既如此,便随便你吧。”

    海棠花谷地不小,周围百里又有江益渠的结界护卫,便是雪狼带着妻儿老小一族来也够所有狼伸展得开胳膊腿。

    此处是江益渠千年前与徒儿朝夕相处之地。

    千年来,已至尊位的江益渠时常来这块洼地加固阵法,阵眼处的极品灵石堆成了一座小山,那漫山遍野的海棠花更是终年盛开不败,极为绚烂。

    殷幼每日清晨都去摘一支最粉最艳的海棠花来,插在余东羿窗台的长颈白瓷瓶中。

    余东羿见了花便高兴,夸奖小狐狸几句,又问师尊怎么样。

    殷幼摇了摇头:“还是没见他出来,昨儿雪狼进去没一阵又走了,今儿我听山谷里好多狼嚎。”

    余东羿笑道:“难为雪狼一腔忠诚,玄清宗和烽火北一个也不图,还弃了家族领地,拖家带口来了,料想是得了师尊的默许。”

    话音刚落,殷幼脖子上的绒毛一滋,匍匐在余东羿臂弯里的狐狸撑着四肢站起来道:“雪狼来了。”

    余东羿也凭神识早探到雪狼的动静,那家伙大大咧咧地往这头跑来,威压全开,半点没有隐藏神识的意思,料想也是在提早通知余东羿和殷幼。

    果不其然,雪狼一来,先是生硬地喊了一声“曜希君”,紧接着便扔出好几个储物袋。

    “这是什么?”

    殷幼接了储物袋拿神识探了探,惊得瞪大了眼:“好多灵石。”

    还都品阶不低。

    雪狼对余东羿道:“烽火北宝库里的家什,尊主吩咐我带来给你,还有丹药、宝器,我只留了一成。”

    雪狼也要养家糊口,留一成能过日子便行,他看得出尊主将曜希君当成眼珠子爱惜,剩下的九成便一股脑全扔给余东羿。

    余东羿笑道:“那便多谢狼兄了。”

    雪狼道:“不客气,以后共居一处,若我家那几条小崽子闹得太开冒犯了您,还请曜希君多多赎罪。”

    余东羿道:“好说,师尊现下情况如何?”

    为尊者讳,江益渠修为尽失,雪狼不敢妄自议论尊主,既说不出个什么好歹,又见余东羿苟延残喘站不起来,干脆驮着余东羿到了江益渠门外。

    雪狼道:“我先去禀报,尊主若乐意见你便放你进门,若不成我再驮你回去。”

    这主屋余东羿熟得不能再熟,多少次与师尊醉生梦死都在这儿,未曾想有朝一日他还得有要人通传才能进去的时候。

    余东羿觉得新鲜,静静地站在门外看雪狼禀报,又隔了一阵听见屋里传来师尊叹息一声说:“罢了,让他进来。”

    江益渠自打从与余东羿相识起便未曾有如此孱弱的一天。

    余东羿一照面,见师尊一身朴素青衣正襟危坐在蒲团上,先前那以灵气托着油然而生的一股子仙气散去不少,倒真似个凡人一样。

    “自渡劫后,师尊清减许多。”

    江益渠抬眸,一眼就瞧出余东羿下盘不稳脚底虚浮,当即朝身侧的蒲团示意道:“坐。”

    “谢师尊,”余东羿毫不客气,捡了个最近处挨着江益渠的地儿盘腿而坐,朝人身边凑过去道,“您现今身体如何?”

    江益渠一心想着修炼,便实话实说道:“尚未引气入体。”

    余东羿忍俊不禁道:“正好雪狼给我拿了些丹药,那里头最难得的,一枚就能把一个一窍不通的凡人补到筑基。”

    江益渠皱眉:“慎用!不劳而获实非长远之路!”

    “当年洒家不就是这般灌上来的?”余东羿直愣愣的坐着也累,干脆把后脑勺往师尊大腿上一趟,横下身子翘起二郎腿,看见江益渠欲言又止,又眯眯眼道,“我知道,师尊您稳扎稳打,不用半点灵丹靠自个儿修炼,徒儿自然也应该多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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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益渠低头看已经把脑袋摆进他怀里的家伙,不由无奈地道:“起来坐直了,青天白日,像不像话?”

    余东羿可不听话,只仰头凝视着江益渠的眼睛:“师尊醒来为何不找徒儿说话?若不是徒儿自个儿找上门来,师尊是不是也不会再理我了?”

    江益渠一愣,略微有些心虚道:“不是……”

    余东羿手臂一抬,手掌摁着江益渠的后脑勺往下,腰一挺就上去吻了一口。

    吻完才问:“在怕什么?嗯?”

    江益渠呼吸略微急促了些:“你……放开,为师要修炼了。”

    未曾想江益渠推攮了一阵,人没推开,反倒是胸前的衣襟散了。

    余东羿得寸进尺地说:“挣扎也无用,咱俩如今都成了凡人,师尊神识高些,却又舍不得用神识刺我,倒不如老实交代。”

    余东羿一大坨地扒拉到他身上,江益渠怕他摔到地上磕着后脑勺,又要分心揪住衣领抵挡作乱的手指,不由手脚忙乱了些。

    江益渠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有时间在这儿戏弄本座,不如趁早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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