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这个逆子
顾凉低着头，步伐匆匆。
心中很担忧家中的情况。主要是担心寄住家中的秦三娘和小庆儿。
当初带回去的时候他和娘说清楚了只住个三五日，很快就能搬走。结果一耽搁就是好几天。
想到他娘那刻薄的样子，顾凉就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
此时他依旧没想好到底如何选择。
最初他是打算拒绝的，毕竟他娘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别说要拿他换钱，就是要他命，他也认。毕竟大越以孝治天下是深入百姓根骨的。
后来他又欠了舒家一条命。
转眼，舒宁宁又将最诱人的那枚果子摆在了他的面前！
【以舒家之力扶持他……】
顾凉感觉好为难。
他没有勇气去忤逆他娘，却也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就是阴沟里的臭虫，也向往温暖，何况他是个人！
还没到家门口，隐隐的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紧行几步，听到了庆儿稚嫩的哭喊声。
“娘，娘，庆儿不要离开娘啊！娘~呜呜呜~顾大娘，求求您别把庆儿卖了！呜呜呜……”
顾凉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跑过巷道。
视线落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顿时僵住了。
本来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一个彪形大汉正如狼似虎地推搡着秦三娘。
而另一人正将庆儿倒扛在肩头冲向院门！
他娘汪氏则双手拢在袖中，站在堂屋的台阶上冷眼旁观。
不用说，那两个汉子肯定是他娘喊来的。
顾凉顿觉血涌头顶，一时头晕目眩，浑身颤抖。
眼见着庆儿被人扛到了院门口，他几步冲上去堵住那人去路。怒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抢掠民女？”
“滚你个王八犊子！这家主人把这丫头卖给我们抵债的，关你屁事！”
顾凉强忍着没去看汪氏。
神情阴鹜地盯着面前的壮汉：“你敢买良为娼？”
台阶上汪氏乍见自家儿子，面色微尬，随即理直气壮地抬头冷哼道：“怎么？我做得有什么不对？我顾家可不养吃白饭的货！来了七八天，才给1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她既然拿不出那五十两赎身钱，那就把她女儿卖了抵债！”
秦三娘见大汉被顾凉拦住去路，赶紧冲上去将庆儿夺下来揽入怀中。
一大一小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
顾凉铁青了脸望向汪氏，额头青筋一涨一涨的，像是要从皮肤里蹦出来。
“阿娘，孩儿不是说过，这是梅大哥的妻女吗！”
“我知道她是梅大云的妻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有什么错？”
顾凉没法和自己阿娘掰扯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瞪着两个彪形大汉，冷声戾喝：“你们还不走？想等我报官吗！”
那俩汉子见状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嘭！”
其中一人还冲着快要朽烂的院门狠狠地踹了一脚。
撵走了两个人贩子，顾凉转身朝旁边哭成一团，状若惊鹿的母女俩道：“你们进去收拾东西，我这就送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秦三娘不敢多问，赶紧带着庆儿进了院子，就朝着旁边的柴房去收拾东西。
顾凉见状，心头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他走的时候，这母女明明还住的西厢房？
他的娘，娘……
……&……
“嘿，可惜了这顾凉，遇上个疯子娘啊！”
顾凉家隔壁的隔壁。
一个端着碗，扒着糠头拌饭，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的年轻男子靠在自家院门边听了半天热闹后，回头对自家妹子感叹道。
妹子正借着亮光在纳鞋底，头也没抬地说：“我要是他，我可不答应。这都什么事儿啊！就算要帮衬着兄弟，也不能这样亏待自己的儿。”
“你这死丫头！哥白养你了！”
“我可没让你白养，我每天缝补浆洗也能挣自己口粮，还有得剩呢！”
姚二听了妹子的反驳，呵呵一笑。
他蛮喜欢自家妹子火辣辣的性情。
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空碗，姚二抹了抹嘴巴，转身出了自家院子：“走了，再去茶馆蹲蹲，看能不能接个活儿。”
“哎……”
姚家姑娘抬头看着姚二离开家的背影，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二十好几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去学个手艺，整天街头浪荡，这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完成死鬼爹妈的心愿啊！
姚二，不过是这贫民窟里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父母已逝，就留下他和妹妹，还有一个破烂的院子。
这姚二没有特长，和大部分人一样目不识丁。整日在城中帮人跑个腿，递个话，或打听点消息。
妹妹在家帮人缝补浆洗。
一年下来倒也能吃个半饱，还能省下几十个铜钱。
他看上了马大结巴家的马小草很久了，可惜人爹妈咬定要十两银子才同意。眼看着马小草也年17，到了说人户的年龄，可他手上的聘礼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着急得很。
姚二出了家门，正盘算着往东还是往西边去。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姚二倏地一惊，就要扭头。
“不想死，就别动。”一个明显变过声的声音冷测测地说。
姚二顿时像被下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凭他多年跑江湖的经验，能感觉得出身后这人说话不是开玩笑的！
“大，大爷有什么要问的，小，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子不问啥，就是打劫！”
“哎呦我的爷，您老打劫谁不好，非打劫我这穷得媳妇都娶不上的！”姚二欲哭无泪，突然灵机一动：
“您老有功夫关照小的，还不如找时间去小人隔壁的顾家！”
“顾家？顾家有什么？”
“顾凉听说过吧？那小子最近走了大运，不少人都看好他，追着给他送东西！”
姚二只管自己能逃出生天：“小的看见那些白银锭子一盘盘往他家里送啊！”
身后的人明显不信，抬手用刀柄在他后脑勺噗地磕了一记。骂道：“你tm把老子当三岁娃儿哄？这么有钱还住这破烂地方！”
姚二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大爷息怒，大爷有所不知，那实在是顾凉他娘存了心要压榨她那傻儿子！想把银钱都省下来给她兄弟用！”
“哪有这种瓜婆娘？怕不是那兄弟才是她儿子吧！”
姚二尬笑两声，这种念头左邻右舍都有，可谁也没敢说出来过，实在是小伙子被他娘盘剥得太可怜…
“行了，往前走！回头就死。”
姚二心头一突，差点就跪了下去。
语带哭腔：“大爷，大爷行行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嗷嗷待哺…”
“闭嘴！你特么是你娘五十几生的老儿子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娘四十几就死了！”
姚二浑身一寒，如坠冰窖。接着后颈挨了重重一记，人顿时扑倒在地人事不省。
姚二不知，在他身后的不是一个，是两个人。
高的正值壮年，其貌不扬；矮的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接下来做啥？咱们直接找上门去多好，费这劲！”老者拿着烟杆满脸的不高兴。
“老刘头，你真是越老废话越多啊！”蒋百里哼了一声，抬眼看向鸡飞狗跳的顾家宅院。
“事情嘛，总要打听多些没坏处。万一误伤好人呢？”
“嘎嘎嘎～蒋爷眼里还有好坏之分？”
蒋百里咧了咧嘴，眼神阴鹜地看着不远处逐渐安静下来的院子：“当然没有，只有该死的和不该死的。”
说罢，弯腰抓住姚二的一只脚踝，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进了旁边的杂草堆后。
很快，顾凉领着收拾了包裹的秦三娘母女二人冲出了院子。
顺着巷道愤然远去。
接着院中响起了顾凉他娘歇斯底里的哭嚷：
“顾凉，你这个天杀的逆子，你真是要活生生逼死老娘是不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孝顺我的吗！你这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老娘苦哈哈的活着还不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你，老娘早就抹脖子上吊去了！呜呜呜……你这个死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