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的膝盖是黄金
天羽山庄是个建在树林里的别墅群，而且为了确保住户的私密性，别墅之间距离最少也有三十米左右，而且为了进一步保证静谧性，小区里没有行车道，只有一条宽不足两米的林荫道，在树林里九曲十八弯。
这园林一样的布局对自然的追求已经达到极致，林荫小道上茂密的树枝交织出一道天然屏障，把外面的炎炎烈日给隔绝了出去，只让人觉得浑身清凉。
可李老头最讨厌这弯弯绕绕的小道，因为这小区本身就很大，加上这故意弯绕的小道，他俩要想把每栋别墅外都扫荡一遍的话，就得在树林里绕上一整天的时间，其总路程也快比得上半个马拉松了吧！
作为一个老头子是有理由抱怨的。
辛苦劳作了一上午，他们只不过才光顾完三分之一的别墅，李老头虽然没骑三轮车也没搬运任何东西，可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心思骂人了。
晋禾觉得他就是骂人骂累了而已。
两人依照惯例去了林中的五号凉亭，当然这个凉亭也是有名字的，只不过其中一个字李老头不认识。
两人的午饭就是饭团，这是晋禾早上出门的时候捏的，白米饭包裹着咸豆角和一片煎蛋，吃起来也是极香。
他先是递了一个给李老头，然后才掏出自己的吃了起来，虽然这个饭团起码有半斤重，可正处于发育期的少年三五口就给吃完，然而也只是稍解饿意，并没能满足本能的需要。
李老头吃的很慢，此时透过树隙，只看到湛蓝的天空像一把撑起的雨伞，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凉亭周围盛开着各色各样的花朵，发出诱人的芳香，渲染着静谧的氛围，还有不时落地的松子砸在凉亭顶上弄出的清脆声响，配合着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令晋禾整个人都有一种身在梦中的轻飘感。
不过这种午间的休闲时光很快就要被人打断了。只见他突然皱起眉头，扭头望向他们的来路，他听到了一些声音，而且听出了麻烦。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阵嬉笑声终于传了过来，他的眉头都拧成了个“川”字，因为这些嬉笑声中最刺耳的属于王军，一个总给他带来麻烦的人。
老李头这时才终于听到了吵闹声，但他只是表现出了惊讶，因为他们在这个小区已经活动了一年有余，倒很少遇到小区的居民在林子里瞎逛，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
惊讶之余，他也想到了王大山的警告，立刻就把放在凉亭坐凳上的臭脚拿了下来，穿上鞋子，站起身把卷起的裤腿撸了下去，再把解开一半的衬衫给一个不拉地扣上。
在见到这七个少男少女停在他们的三轮车前时，晋禾心中哀叹一声。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只见一个看起来有三百斤的高个胖子径直弯腰在车斗里肆无忌惮翻找起来，粗暴地把摆在最上面的两台彩电给掀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还伴随着屏幕的“咔嚓”破碎声。
而这可算是要了李老头和晋禾的命啊！
老李头一改畏缩的神情，凶狠地出声呵斥！
“兔崽子你干什么！”
他一把扔掉已经被他捏瘪的矿泉水瓶，几步就冲到那个胖子面前，挥拳就要打那个挨千刀的肥猪，可是拳到半空又硬生生地下压，狠狠地拍在了他自己大腿上！
不是胖子有魔法，而是李老头的理智战胜了冲动啊！
李老头原地一跺脚，接着就哀嚎一声，蹲下身去检查起两台彩电，虽然屏幕碎了，但还希冀着显像管别坏，那样好歹还能卖出点钱。
“老不死的，怎么，你还想打我？”胖子冷笑着，脸颊的肥肉随着脑袋的摇晃而有节奏地震颤着，看着就跟怀孕的母猪肚子一样充满韵律。
“老子借你一个胆你也不敢！”说罢他又从车斗里扔出一个物件，直让李老头再次哀嚎起来。
“哎呀。。。哎，都碎了，都碎了，这可怎么好啊！”
李老头老眼含泪，语带哀求地喊了起来。
“别别别。。。别砸了。。。”
胖子轻蔑一笑，并不理他，肥硕的身体又压上了三轮车，晋禾看到车轮胎已经肉眼可见地瘪了一大半，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此情此景下他们除了忍让没有别的办法，这群人都是这小区的住户，只要胖子去物业投诉一下，他们以后就再也别想进来了。
他以为只要胖子砸完所有东西就会罢手，可当看到他举起那个红色任天堂，脸色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时，晋禾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你们敢偷我的游戏机！”
他咬牙切齿地望向晋禾，然后转头又笑着对另一个少年喊道：
“李佳，打电话到物业，就说我们在小区抓到两个小偷，让他们带警察来！”
李老头听到“小偷”两个字后，立刻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惊跳起来，圆瞪眼睛哭喊道：“别啊小兄弟，这就是我们在垃圾桶边捡到的啊，可不是偷的！”
他又转向李佳。
“小兄弟，你可千万别打电话啊，我把他还给你们就是了！”
只要这个电话一打，他以后就再也别想进天羽山庄捡宝了！他此时惊恐地像个无助的小孩，可这除了引起一阵哄笑声，并得不到一丝同情。
胖子冷笑一声，指着晋禾说道：“你这老头可能还要点脸，但你这个孙子可不是好东西啊，他在学校可偷过不少东西呢！”
老李头转头就朝晋禾怒喊道：“狗杂种还不快过来，马上跟这位少爷道歉！”
从胖子的这句话里他就看出，这群人是冲着晋禾来的，而这也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回头又对胖子谄笑道：“要是这狗杂种得罪了你，我现在就把他腿打断！”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晋禾心中哀叹一声，只得老实地走了过来，看到老李头那要吃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今天是不好过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这游戏机是我在垃圾桶边捡到的，不信你可以去查你家门前的监控。”
“不好意思，我家门前的监控坏了，而且这游戏机可是我昨天刚买的，怎么会把他扔掉呢？”胖子说完露出了猫捉耗子一样的笑容，然后又紧盯着老李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你说要打断他的狗腿吧。”
说罢他拎起车斗里的一把折叠椅，扔在了老李头的脚下，其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让李老头打断晋禾的腿！
他像躲避臭狗屎一样退后两步，环抱胳膊站在一旁，其他几个少年也发出戏谑的笑声，在一旁大喊起来，等着看好戏。
“快打啊！”
“让我看看你怎么打断狗腿啊！”
而就在他们不远处，视线不可及的地方，两个少女和一个高大男生正站在那里静静望着这边。
其中一个身穿紧身牛仔裤的身材火爆的女生，与高大男生对了个眼神后，就开始对身旁的白衣女生说道：“我就说吧，这家伙不仅是个捡垃圾的，还是个小偷！”
“小可，你可别被他那状似无辜的脸给骗了！”
在她旁边是个十五六岁穿着淡绿长裙的少女，但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
小女孩就是小可。
她对于同伴的刻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了她，还有这个高大的少年，随即冷声问道：“他人如何与我何干？”
身材成熟的女孩面色一尬，但还是强行解释道：“我那天不是看你请他吃冰淇淋嘛，我怕你被这人渣给骗了啊。。。”
“那我要是喂了一条流浪狗，你是不是也要去打断它的腿？”
她这次问的是那个高大少年。
少年名叫张观桓，是小可青梅竹马的同伴，虽然小可的言辞犀利，已经暗暗指出这一切不过是他导演的戏，可他依然面色不变，只温言说道：
“王军这样有些过分了，好歹也是同学。”
说罢他就大步朝那边走去。
“小军，让他们走吧。”
他走到王军身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王军就是这胖子的名字，见到张观垣过来，立刻露出一副讨好的神情。
“观垣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张观桓笑着说道：
“好歹你们同学一场，我看就算了吧，他也不知道那游戏机是你的。”
“既然观垣哥发话了，我自然会照办，”但他话锋一转，转头又恶狠狠地说道：“腿可以不打断，但必须跪下认错！”
“不然我一定送他们去坐牢，还有那个放他们进来的保安，我看他也是干到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放进来！”
晋禾在学校里被王军欺负不是一次两次了，被打也是家常便饭，但他从未服过软，少年的膝盖比黄金还要贵。
相比于跪下求饶，他宁愿被李老头打断腿。
而且就算他今天跪下，转过头王军还会去告诉物业把他们赶出去！
索性他也豁出去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你把我们赶出去，那我就杀了你。”
他的语气极为平静，脸上透露着认真的神色。
“如果你害我没钱交学费上学，那我就杀了你，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脸上挂着微笑，说出的话也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对事实的陈述。
这话从晋禾的嘴里说出来原本应该有些可笑，毕竟这是一个在学校被人打了，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胆小鬼，也敢说杀人了？
但看他此刻几乎血红的眼睛，透露出的森然杀意，几乎令旁人窒息，更别提被这双眼睛死盯着的王军了。
王军有种被饿狼盯住的感觉，浑身冰寒像是坠入了冰窖，身体也僵硬地无法动弹。
好在一声怒吼拯救了他。
只见老李头拎起脚下的折叠椅，发疯一样地抡起就砸在了晋禾的背上，发出打鼓一样沉闷声响。
晋禾立时一个踉跄，老李头又扔掉折叠椅，抬脚就狠踹向他的小腿，嘴里还不停地骂道：“狗杂种，还不给老子跪下来认错。。。跪下来啊！”
“给老子跪啊！”
晋禾没有还手，被李老头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像是狂风里被摧残的小树，不停地摇摆，但就是不会折腰跪下。
他沉默地一声不吭，只是双眼如饿狼一样紧盯着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