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章 鱼池思故渊
“苏洵现在如何了?”
季明回答道:“他现在不算好过,苏政出了事后,原本被保举进户部也被驳回了,靠着苏老夫人接济,在外面也偷养了一位女子。”
楚修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也够难为他的,没断袖之癖,却硬着头皮做起卖屁股的事。”
季明也跟着他笑了笑,
楚修郢又问道:“你们寻来的人在哪?”
“刘鹤已经将人领到您的院子里。”
楚修郢无声地笑了,苏洵的势,全依赖楚珩伯,找一个比苏洵更有颜色的人实在太难了,一时半刻的确没法子,才让他蹦哒了那么久。
楚珩伯也不是什么痴情种,有了更好的,他对苏洵这点情分好比秋露挂枝头,日头一晒也就没了。
楚修郢刚踏入听雨阁内院门口,刘鹤就立刻,上前迎了上去,见楚修郢走路不利索,伸手搀扶着:“王爷。”
楚修郢颔首回应,视线落在一个的清秀的少年身上。
刘鹤向少年招了招手,少年只怔了怔,便立刻半走半跑过来朝楚修郢叩个头,低声道:“见过王爷。”
楚修郢点了点头:“起来说话吧。”
“谢过王爷。”
少年低着头站起,他不敢抬眼看楚修郢,唯恐冒犯,两只手紧张绞在一起,被他绞变形。
楚修郢看了一眼他的双手,白净修长,软弱无骨,生得像女儿家,没沾过阳春水,当真是被圈养的玩物。
楚修郢温和道:“不必害怕,把抬头起来,转个身瞧瞧。”
少年只是胆怯抬头看了一眼楚修郢,按照吩咐转了一圈,回到正面时,依旧低着头。
他暗叹道:这小子真是雌雄莫辨,看这身段,翘屁股细柳腰,桃花腮狐狸眼,呃……除了没胸,搁在勾栏也是一等一的头牌料子。
“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小人叫池鱼,年岁十六。”
楚修郢一愣下,突然想起了陶渊明的一句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这名字取得好啊,被束缚而渴望拥有自由,
楚修郢缓叹了口气,心有不忍。
“名字是你父母取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我娘不认识字,没给我取名字,先生给我取的。”
“嗯,这名字取得好,那你是认识字的?
“认识。”
“你娘呢?”
“死了。”少年的语气很平静,却抬起了头,那目光不畏惧,也不惶恐了:“我爹弃她,她病了,病得很重,没银子抓药,我就把自己卖了换银子给她请大夫,还是没把她给救回来。”
楚修郢为之默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轻轻“嗯”一声,吩咐了一些事务,让刘鹤将他带了下去,看着他们离开,才开口问道:“哪里寻来的人?”
“是何老三送来的,我们的人去宜州接管凤沐秋留下的生意,跟他提了一句,他倒上了心直接将人送来了。”
楚修郢点了点头,何老三做得是水上生意,烧香拜佛的事情没少干,那些官员什么癖好的都有。
“黑火药你们想办法运一批出去,让何老三安排他的船在栖州对接,出海溜一圈,再回到临州巷口。”
“是。”
楚修郢顿了片刻:“羽承安聪明的很,不会轻易相信本王的说辞,王府里暗卫的面孔估计都给他摸个清了,你们出去时多注意身后没有尾巴,人手不够去找齐月要一些。”
季明抓耳挠腮了一番:“王爷找齐坊主要人的事,还是您亲自来说,这次您让去送去的慰问品,连人带东西都被扔了出来,临走前齐坊主还放出狠话,我们的人再敢踏进她的门,抽筋拔皮做成皮鼓。”
“为什么?”
呃……你心里没算么?坑了人家不闻不问,随便拿些东西打发人家,齐坊主明显就想见你啊,盼星星盼月亮人没盼到,倒是天天被你派人上门要银子,现在就差在门口写着景王府的人与狗不得入内了。”
这些吐槽的话季明自然是不敢说出来,只是垂头不作声。
楚修郢见他等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耐烦让他滚蛋。
季明刚走到一半楚修郢又将他叫了回来:“扶我一把。”
…………
刘鹤将少年领了下去,给他安排一个独立的偏房。
刘鹤放下行囊:“我就住你隔壁,需要什么有找我就行了,我先去给你拿点吃的。”
“多谢,刘大哥。”
少年接过自己的行囊,开始收拾起来,他衣物倒是没多少,全是书籍,都是先生送他的格外珍惜。
刘鹤出去了片刻,端来食物,摆在桌子上。
少年问了一下刘鹤要不要吃点,刘鹤摇了摇头。
少年也没客气自顾自吃了起来。
刘鹤看着埋头吃饭的少年,喉间几度滚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少年抬眸直视他,沉默须臾,流露某种令人不可直视的光芒:“刘大哥,你不必内疚,我命该如此,落到他人手上我不一定活得成,先生常对我言,人一生的苦难是没尽头,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事成了,王爷许诺帮我去奴籍放我自由不是?
刘鹤轻拍他的头,笑骂:“你这样说反而显得我矫情了,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的模样。”
少年笑了笑:“刘大哥,我总算有个盼头了吶,刘大哥有酒吗?。”
刘鹤同他笑笑:“小孩子喝什么酒,你会喝吗?”
刘鹤还是将珍藏的酒拿了出来,取了两个碗倒满。
少年端酒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没想象的豪情万丈,反而被呛的满脸通红。咳嗽不已。
刘鹤给他顺了顺气:“不会喝就少喝点。”
他怎么不会喝酒,被圈养的时候,学会喝酒是少不了的,这是这酒又辣又烈,不太习惯而已。
少年端着空酒碗,怔怔地望着门外的高墙:“便难堪回首,也要品人间月,饮酒花间,要把心爱的姑娘高高挂在心头。”
刘鹤也回了一句:“是啊,少年本该如此。”
回想到自己,临州太守之子,又得功名在身,原本前途似锦,一之间家破人亡,成了无根浮萍。
他们都是被命运追逐的囚犯,只是不甘熠熠心魄由云霄跌落,败絮腐朽。
少年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举起:“刘大哥,祝你早日平反,也祝我早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