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为了大义亦或者私心
现世,十点,雨在倾泻。
雨刷开到了最大,每一次上下都有大片大片的水花溅射向车两旁。
罕见的强降雨一小时前找上了这个城市,各电视台紧急插播暴雨红色警报,所有人都缩在家里等风暴过去。
只有各警局不合常理的车水马龙,整齐排列的警车熄了引擎静静伏在街道上,若待阅的士兵。
小鸟游真介坐在主驾,纳兰月兰坐在副驾,两人间是一部刚送来的手机。
这种程度的警力以小鸟游的职位是无法直接调动的,但没关系,他是小鸟游家的长男。
就算调动理由只是对策部的一句话。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也从未让他失望。
小鸟游真介深呼吸,点起今晚的第七支烟。
纳兰月兰自觉得移开了视线。
来日本辖区前为了了解工作环境她看过日本法律——日本人规定上是只能在吸烟区吸烟的,但日本辖区同样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小鸟游警部例外。
大家都知道小鸟游警部在作多余的等待时会吸烟,懂事儿的人眼一闭一睁都当鼻尖的烟味儿是昨日里飘飘的风。
“你是什么时候入职的?”小鸟游真介问。
“啊去年七月。”纳兰月兰说。
“为什么来日本辖区?在本国的辖区更好过吧。”
“这个这里离家更近一点?”纳兰月兰挠挠脸颊。
小鸟游咳出一团烟:“你啊。”
“对不起!”纳兰月兰深喻日本人遇事不决先道歉的职场习俗。
小鸟游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不了。
“警部您是为什么来子世当警察呢?”
“我们家是警察世家。”小鸟游真介打开车窗,凑上去呼出点白烟,“还有就是我妹在子世城。”
“哦哦。”纳兰月兰推测自家上司是个妹控。
小鸟游真介关上了窗。
他低估了外头的雨,打开窗那片刻挤进来的雨就把他的袖子淋湿了一半。
“大雨。”
惨白的光随着他的话忽地一闪。
小鸟游真介仰头。
惊雷乍起!震耳欲聋!雷滚中清脆的手机铃箭般割裂耳膜。
纳兰月兰拿起手机,发觉上面的并非电话,而是张标记着红点的电子地图。
“将定位发给所有人。”小鸟游警部拿起手机,“全体人员,向标记处出发,按对策部发派的协助者指令行事。”
红蓝交接的警灯亮起,从夜空中俯瞰若繁星点点。
----------------------------------------------------
跨过扭曲的白光,经历短暂的失重,结城宏踏入了暴雨中的城市。
感知到周围环境的下一刻他伸手转动腕表,仪表闪烁,防水的光膜由表向他处蔓延,最后在完全笼罩他之后消失不见。
这样雨打在他身上除了压力外再无其他不适。
冰冷的雨会加剧体力的流失,这点在受伤后尤为致命。针对这个二十年前科研部就拿出了这个范用型的适应装备,调整模式便能够在各种极端环境下使人最大程度保留战力。
现在仍有闲的蛋疼的研究人员往里头加东西,包括但不限于五倍重力,十万伏特与屏蔽臭豆腐气味。
结城宏环顾四周,冰冷的水汽钻入他鼻腔。密雨叠加着落在肩上有扛着重担的错觉,视线受阻,除了隐隐绰绰的亮光再不见其他。
他皱眉——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出现了,专员们与他分开了。
以他给的时间要求科研部的改大功率已经是极限了,精准传送什么的果然奢求不了。
好在一组的专员们个个实力他相信,分散开来大概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失去人数优势的同时寻找核心的效率也会增加。
结城宏眯着眼睛往路旁店铺上瞅,试图辨认现在的方位。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宏”
结城宏警觉地转头,雨幕中看不清来者面目,只能看到纯黑的伞下是纯白污垢的西装。
“谁?”结城宏伸手摸向腰间。
他只是嘴上问问,虽然他很好奇来的是谁,但眼下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开枪。
无需进一步确认来者身份。结城家专员制服为全黑,胸口绣有盾型家纹,白色西装这样骚包的玩意儿不可能出现在执行任务时的专员身上,而且他也没见一组有哪个细心的小混蛋带了大伞。
“等等,先别开枪,我俩再聊几句呗。”那人抬脚就欲向前。
“砰。”
拔枪至瞄准不过03秒,老化的肌肉虽然失了点灵动,速度与力量却并未消匿,五步是远程与近战的划分,也是枪械威力性价比最高的距离,他必须要趁着枪未失了作用先手,胜利与先机往往并列站立。
但男人只轻压黑伞,子弹轻轻擦了下便消失无踪。
结城宏打量那个平平无奇的伞。
“喂喂,几十年不见了就这样对你亲爱的老师打招呼么?”伞下的男人开口,渐渐的结城宏瞳孔紧缩,“小子,还单着不?”
黑伞微抬,温和儒雅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到那张脸结城宏脑子里头“轰”的一声全懵了,七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压不住他此刻内心的震惊。记忆中几十年前的声音与面前的人重合,结城家现任首席专员一时有点无措。
“妈耶,老家伙死成幽灵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百四十岁也没那么老吧,男人这个年龄段还是可以生孩子的好不?”结城越笑骂,“老子为了妹子们从地狱大老远爬回来怎就成精怪了?”
结城宏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看过你的坟了。”
“嗯。”结城越回答。
“美知留小姐五十年前就病逝了。”
“嗯,我知道。”
“我老了。”
“看出来了。”
“妈的,你周围都死得只剩我了,还回来干什么啊。”结城宏仰起头。
突然觉得这雨有点可爱了,泌入眼眶感觉是温热的。
“已经成为可靠的男子汉了啊啊不,应该说是成为顶梁的长辈了?”结城越感慨着举起伞靠前,张开左臂,“来抱一个?”
“肉麻。”结城宏嘟嚷。
于是结城越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他大力拍着自己学生的背,粗糙的手感受自己学生壮实的身躯。
良久,结城越开口:“宏啊。”
“嗯。”
“你应该不忍心对久别重逢的老师痛下杀手吧。”
“你说呢?”结城宏用枪管压迫结城越侧腹,“之前在飞机上跟我通讯的就是你吧,是你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我应当说过我想做的,你心里也应当有结果了。”
结城宏默然。
“你会阻止我的对么。”结城越低语,“我应当教导过你了。”
“是迫不得已?”
“不。”
“那就好。”结城宏闭眼,老师的声音跟雨混在一起,朦胧似梦境。
“去中心公园,一切应在那里完结。”
微风吹过,雨声突得变清晰,身上一沉,待结城宏再睁眼时,伞与人已消失痕迹。
---------------------------------------
林立大厦中的某个楼顶,一男一女无视了凌乱的雨,女的静静伫立,男的坐在楼沿向下俯瞰。
“开始了。”乔银起身,遥遥朝中心公园拍手。
清脆的拍手声不知为何在雨里传得响亮,不可见的号令随音波扩散,于是路灯下沉埋着的亡灵应召,睁开溃烂的眸,伸出留白骨的手,张开残破糜烂的口,发出此起彼伏的难听嘶吼。
惨白的躯体摇晃着爬出,纠缠盘结似蛆群。
“这就是侵吞现象么?”乔银注视着街道上裂开的口,挥手,蛆的潮便找到了泻口。
不再去看底下,他牵过第五罂粟的手。
“走,去清理结城家的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