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还未意识到他撒下的谎
“乔银?今天怎么和第五罂粟一起来?”留着西瓜头的路人打招呼。
“王永顺。”社长大人低声说。
“是永顺啊——路上恰好碰见的。”郁屈千挥手。
“早啊乔银,怎么和第五罂粟在一起啊。”
“巴兹·阿克约尔。”
“早啊阿克约尔——路上碰见的。”郁屈千又挥手。
“错了,土耳其人名字在前面。”社长大人小声说。
郁屈千咳嗽。
“一大早的怎么咳这么厉害你咋和第五罂粟在一起?”
“黄谨志。”
“谨志啊就碰巧走一起。”
结城结衣背过的学生档案拿来打招呼真的是无往不利,虽然和陌生的人熟络地打招呼对郁屈千来说有点别扭——说实话还很麻烦——这同样也是郁屈千不当现充的理由之一——再就是打招呼的人无一例外或隐晦或直白地“顺带”关心了下旁边的“第五罂粟”。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机智的郁屈千一眼就能看出来除了最后的那个黄谨志其他的人与乔银不过泛泛之交,他们真正关心的绝对是又白又长。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提一句大小姐的腿是真的不错。
“罂粟!”郁屈千一时有种马蜂群掠过的错觉,回过神来时自家社长就被裹着跑远了。
难得在结城结衣那张小脸上看到手足无措,想来作为孤高的熊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群居的狼的小感觉。她目光透过人群望向郁屈千。
郁屈千哪能看不懂她在求助,于是他搂过黄谨志的肩膀,口型比了个“加油”。
大小姐脸上显露出误食了过期拉面的模样。
“咋回事儿啊。”黄谨志同学附耳低语,“你和第五罂粟好上了?”
“什么好不好上的。”郁屈千回忆与伊无忧相处的模式,“一直以来不都差不多么?”
“呵。”黄谨志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们这学期第一次说话。”
“这样啊。”郁屈千若有所思,“话说这学期我有和女生说过话不?”
“你在说啥?”黄谨志怀疑眼前的家伙没睡醒,“还是说你已经不把孙葵当女人看了?”
郁屈千心说我嚓咧难道这闷骚还有个女朋友?这孙葵功力不行啊降不住乔银这条吃碗里瞧锅里的大龙。
“人家天天催你写作业。”黄谨志补充,“那应该算吧。”
“她除外,我说其他的。”郁屈千摆手。
黄谨志不明所以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摇头:“没有。”
郁屈千不知道为啥松了口气。
“哦。”郁屈千淡定点头走进班级,边走边环顾四周,“话说我把书放哪了?”
“不就在你抽屉么?”黄谨志指着靠窗的桌子一脸嫌弃,“是不是和女神一起走路把你乐傻了?”
“谨志。”郁屈千拍拍黄谨志的肩,“你太可爱了。”
“???”
郁屈千表示在灵地里的cosplay非常刺激,虽然理性上他认为即使他脑子一抽冲走廊上去大喊一声“傻了吧大家我其实是郁屈千!”也只会在一高校园人类迷惑行为集上添个案例。
人毕竟是主观到极端的生物,一旦他们认为他是乔银那么自然而然就会为他不符人设的行为找借口,而“脑抽”等一系列词汇简直就是量身为他打造的理由。
谁会想得到他不是乔银呢?在灵地里的人看来他和乔银就是一模一样的。这大概就是一种另类的说“我不是神经病”的神经病吧。无论是不是其实都没人在意,只要穿着病服出现在精神病院就会被贴上虚假的标签。
这么一思考郁屈千突然生出点对于周围那些愚蠢且自以为是的人类的怜悯了。
“唉”哲学家郁屈千老师看着窗外轻叹。
“怎么了?”梳着单马尾抱着作业本的女生打断郁老师悠长的气息。
“突然明白了人类的本质。”郁屈千晃头,“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孙葵小姐吧。”
“那么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孙葵小姐的乔先生。”孙葵抖抖作业本,“能交作业了吗?”
“我没带。”
“下次用这个理由的时候别把作业本放桌上。”孙葵小姐指着作业本。
郁屈千偷偷瞄了一眼结城结衣那,发现那里已经被女生围得水泄不通。
这就是高级圈子吗?郁屈千对又白又长肃然起敬。
显然孙葵小姐也不是第一次碰着乔银先生的窘境了,一本作业本轻轻放在他桌上,郁屈千看了眼名字,上头工整写着“孙葵”。
离上课时间还早,孙葵拉了前排椅子坐下,一副想唠嗑一会儿的架势:“昨天和你朋友怎么样?”
郁屈千心头一紧心说考验吾辈演技时刻已到!表面上动作自然从容翻开本本到新几页,亦如临征的大将军整理衣襟:“你说哪个?”
“昨天下午一放学你不就神神秘秘地跑出去了吗。”孙葵托腮,“值日还是我帮你做的。”
“啊,那个啊初中时候的同学来看我。”郁屈千信口胡当,“有段时间没见了有点激动。”
“初中同学?我猜猜是不是刘育强?”
郁屈千心道我擦咧你们两个竟然还是初中同学,当即摇头否认:“不是,你应该不认识,只是同校的,小学时候认识的。”
郁屈千不信他们小学还同学,如果还同学的话
干脆扯扯七大姑八大姨算了。
“小学啊”孙葵眨眨眼也没深究,“很好的朋友吗?”
“一般。”
“但你今天话很多诶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女摆手,“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更健谈了?”
“多少受到他的一点影响吧,偶尔这样也挺不错的。”郁屈千埋头疾书。
孙葵托腮静静地看郁屈千写字,突然说:“你终于改姿势了?被那朋友说服了?”
“一部分原因。”郁屈千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握笔姿势,当即明了面前这家伙恐怕就是出新手村后的第一个头目,“偶尔做点特殊的事情。”
“这也是朋友说的?”孙葵问,“明明一直以来都这样?”
“有吗?”郁屈千装傻。
“乔银”孙葵歪头,“你真的是乔银吗?”
郁屈千手一顿,心说我勒个去小姐姐要不要这么快打我脸。
十分钟不到他竟然就有暴露的危机了,要换常人肯定会抬头装傻,可老郁他是常人吗?稳如老狗的他对人类那一套看得镜子般透彻,越否认对方反倒起疑得更厉害,装傻充楞什么的对于孙葵这样对乔银有一定了解的人来说只会卖出更大的破绽。
“没错。”他继续奋笔疾书,语气如日常闲聊,“其实我是替换了乔银的金星人。”
回答他的是沉默。课前的教室明明可以用吵闹来形容,这一刻两人之间却死一般安静。
笔尖出水顺畅,甚至没有“沙沙”声替他缓解气氛。
结城结衣瞥了窗边的角落一眼,突然感觉自己这与那是两个世界。
郁屈千低着头心说姐姐您好歹呵一个啊求您不要这样一句话不吭呐!
“给我。”孙葵伸手。
“啥?”郁屈千一愣。
“作业,自己写。”她一字一顿,抽走了郁屈千手上的作业本。
郁屈千心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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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天台。
由于保洁阿姨长时间的不作为,天台白净的水泥地经风吹日晒已然掉色,些许见不到光的地方依附着花花绿绿的青苔。唯一的木椅经岁月磨砺早已腐朽,郁屈千用手试了试,轻易从其上掰下一小块木板。
“结城同学,东窗事发了。”他随手丢开木板,“有个女的喜欢乔银。”
“这和暴露有什么关联吗?”结城结衣不解。
“想来结城同学还没谈过恋爱吧。”郁屈千立马摆出副情场老手的嘴脸,“喜欢一个人的话自然而然会更加用心观察这个人,会看他脑后的发旋,看他的眼角,看他握笔时突出的指节所以才会更容易发现问题。”
“我觉得你下的定义有问题。”大小姐皱眉,“我对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会这么观察,你总不能说我是水性杨花吧。”
神特么水性杨花!
“像结城同学这样记忆力好又喜欢留心观察周围的人的人除外。”郁屈千有点无力,“总之我再呆在那有进一步暴露的风险。”
“我知道了,老师同学那我帮你解决。”结城大小姐应得很爽快,“两个人的人际关系我大概了解了,你在不在区别也不大。”
“那我们为啥要来学校?”
“因为除了公园外我们只知道他们来过学校。”结城结衣说,“只有这里有点找到线索的希望。”
“那我去溜达了。”郁屈千挥手离开天台,“等我的好消息。”
以上就是郁屈千在街上闲逛的原因。
工作日的下午街道上只有一些出来溜达锻炼的大爷大妈,学生在上学,社畜在上班,每个年龄段都有脱不了身的理由,只有到身体机能衰退的时候才能稍稍脱离一点被社会剥削的命运。
郁屈千突然想到那个中考前夕还翘课在家偷窥子世城监控的混蛋小子。
他抬起左手看表,数字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
他盯着表看了一会儿,捏住表侧的小齿轮,将指针也调到三点。
其实他一直在骗结城结衣。
或者说他给的基本情报是错误的。
无论是他进入灵地的时间也好,电子表不受灵地影响的说辞也好,全是错的。
他的目的只是让结城结衣对乔银这个人物起疑,进而去调查这个人物。
这样就能够增大独自行动的几率。
毕竟无论在什么地方,自己调查自己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结城结衣明显深知这一点才在午休时让他自己乱逛。
但他怎么可能一点情报都不收集就贸然进入灵地?
根据芥川的情报,乔银不过九点就到了。
而第五罂粟是在9:15。
中间不过差了十五分钟。
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要在刚进来时调表就好了。
正常的电子表在灵地也是只有秒数会动。
作为人类极端情绪的产物,灵地本就诞生自人类的记忆,所以理所当然知道电子表的存在。
既然知道,又怎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
只不过他的表给芥川改造过,还是会按正常速度运转,可惜还是无法准确对应灵地的时间。
毕竟灵地时间流速与现世大不相同。
而他单独行动的目的也很简单。
郁屈千摸出手机——这手机与钱包之类的一开始就放在老橡树旁了——灵地很贴心地把这些估计是乔银死前带身上的物品送到了他面前。
手机电约莫有半格,用人脸解得开,解开后他点开通话记录。
不出所料通话记录里的内容与昨晚已大不相同,27日和28日的通话记录消失不见。
最后一通是在昨天下午,显示一串数字并未标上备注,但号码郁屈千是认得的。
正是昨天晚上在公园时他看到的最后一通电话。
昨晚在公园他就已详细翻过通讯记录了,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备注还被拨打了两次以上的号码,再加上今早孙葵的话,他更加确信这个号码有问题。
他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被很快接通,接通后对面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郁屈千也不说话。
对面应该处于很安静的环境,偶尔有细微的“噼啪”,郁屈千觉得有点像木材燃烧的声音。
他无法肯定自己的联想,子世城没有需要用到篝火或者火炉的地方。
“想好了。”良久,对面开口,明明是询问的话却带着肯定的语气,“今晚过来。”
对面让乔银思考什么?今晚又要去哪里?
郁屈千皱眉,情报太少了。
遵从对方的决定是现在最稳妥的选择,按灵地的安排走他起码可以活到28日晚,但致命的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乔银,他并不知晓也不可能开口去问“会面地点”。
再者一直被动接受信息也不是他的风格。
“我想现在。”他深吸口气。
这是一场豪赌,赌对了他能获得更多情报,但赌注或许会是他的命。
自古以来情报链就是生死线的说法可不是在开玩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回应他的是沙哑的笑:“心急可不是好事啊乔君,但既然你如此急迫我也不好坏了你兴致。四点时来面馆,记得带上面具。”
电话转成忙音,郁屈千神色古怪。说到用来会面的面馆在这里他只能想到一个。
“大叔你真是啥活儿都接啊。”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