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与她的正式见面
灵地。
清晨的光线额外透明清晰，随着时间推移人声渐起，仿佛耳边裹着的洋葱被一层层剥开。
郁屈千在浴缸里悠悠醒转，发了会儿懵后他抬起手看时间。
即便昨晚经历了那么多今早他依旧在6:00准时起床，平常这时候他回去晨跑，但在灵地里这多少有点不现实。
时间一下宽裕了很多，他开始认真考虑睡场回笼觉的可行性。
硌人的浴缸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挠着乱毛走出卫生间，发现结城结衣也醒了，正坐沙发上打哈欠。
昨晚他们在不愿睡乔银床上达成了一致。大小姐的理由是接受不了，郁屈千的理由是不想接受。
“早。”郁屈千说。
“早。”结城结衣回答。
“结城同学也起这么早？”
“睡不习惯。”大小姐又打了个哈欠，“浴室里有没有新牙刷？”
“不清楚。”郁屈千脑子有点迷糊，“为什么要问这个？”
“洗漱。”大小姐白了中等生一眼。
于是就出现了两个人肩并肩在镜子前刷牙的一幕。
刷牙。
每一天的惯例，蕴藏着让人打起能度过一天的精力的神奇仪式。
麻烦的要死。
讲究的要死。
郁屈千本来都是乌拉乌拉噗嗤噗嗤一下就结束了，全程不到一分钟。
但结城结衣不愧是名门千金，想必请的刷牙老师都是专业的，短横刷法和旋转刷法轮番上阵，直接性地导致郁屈千牙膏含得太久吞进去了一小口。
他把刷牙时间缩得很短的主要原因是早上刷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吞牙膏。
“呕——”
“没事吧郁同学？”
“我没呕——”
“真的没问题么？”
“很正常呕——”
郁屈千眼泪不由自主顺着鼻梁淌下。
该死，胃酸出来了。
“刷牙时吞牙膏属于习惯问题。”大小姐莫名其妙开始科普，“要注意的是经常吞牙膏容易导致体内氟含量过高进而导致氟中毒。”
“谢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郁屈千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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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高中没有早读，所以是八点到校，校门提早四十分钟开，当天执勤的风纪委员也是这时候到校监督。
6:15出门对于风纪委员来说都过早，于是两人一路弯弯绕绕观察灵地里的npc。
“乔银啊，今天这么早啊。”路旁水果摊的大妈热情招手，“和女朋友出来散步？”
郁屈千立马抬手甩给对方一个飒爽微笑：“对啊，顺便出来吃早餐。”
结城结衣抱臂看着不说话。
没想到乔银还是个大妈交际花，走两步就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妈打招呼。
几乎每一个都有关心下她这一位“女朋友”，而郁屈千应对起也得心应手，一路走来笑容就没断过。
“结城同学，我脸有点僵。”郁屈千以国家领导人慰问基层民众的姿态结束了又一次挥手，“能快点去学校了吗？”
“这是了解乔银身边关系的一次绝好机会。”结城结衣扫视一张张大妈的脸，“应该还有一条街，再坚持一会儿。”
“额难道你把这些人全记住了？”
“我姑且对自己的记忆力是挺有自信的。”某记下全一高学生档案的狠人发话。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在前几名里见过你”郁屈千眨巴眼。
“好歹应该记住自己年级的第一位吧郁同学。”结城结衣叹气，“该说你是与世无争还是咸鱼呢。”
“虽然我觉得这两个称号没差，但可以的话我想要第一个。”
“郁同学！郁屈千同学！”结城结衣突然大喊。
郁屈千被大嗓门惊得一个激灵，心说我就在旁边你喊那么大声是何居心？可转头却发现自家社长的视线压根没在自己身上而是正对着前方。
郁屈千顺着方向看过去，愣了愣说了声我勒个去。
前方街道上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青年在晨跑，从汗水浸湿的衣衫勾勒出的轮廓不难看出这位青年身材不错郁屈千当然不是惊讶于那不错的身材，他惊讶的是哪青年的脸——那是他的脸。
仔细看那黑色运动服也有点眼熟确实是他晨跑喜欢穿的那几件记得浅色衣服是单号深色衣服是双号花火大会当天是28号今天是29号不对啊？难道现在灵地里还是28号？
“结城同学我有点好奇现在灵地里的日期还有我觉得那家伙不会回你，我没有在晨跑时和人说过话欸？”郁屈千一顿，看着转过头来的“自己”一阵风中凌乱，“欸？”
“刚刚你和她们打招呼时我就感觉不对劲了。”结城结衣看着小跑过来的假郁屈千压低声音，“乔银在清晨从家里带女生出来的可能性低的可怕，但那些邻居却能正常说这些有关我的台词昨晚灵地里肯定发生了某些变化，这些变化赋予了里面的人更多的东西。”
“那个你们在叫我？”假郁屈千呼吸微促，看得真郁屈千有点别扭。
大小姐用肘顶顶中等生。
感情你没想好理由就叫住他了？郁屈千马上挂起微笑，搜肠刮肚找理由：“那个我是同校的乔银，这位是第五罂粟同学在早上来晨跑真是有雅兴啊。”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什么在早上晨跑从没见过在晚上晨跑的。
“都是同学啊。”假郁屈千笑笑，“有什么事么？”
“其实我们在这有点迷路就想问问附近有没买早餐的地方”
“这样啊。”假郁屈千挺热心地指了个方向，“往前一点有家包子铺你们大清早出来散步也是好雅兴啊。”
郁屈千没话说了只能说那是那是，说完了又说非常感谢。
“郁同学经常来这一带？”结城结衣目送假郁屈千跑远。
“没我咋不知道附近还有个包子铺？”郁屈千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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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城结衣张嘴咬在包子上，浓厚的油脂泌出，她一时想不到好的处理方法，只好不雅地舔舔嘴唇，润上一层诱惑的油光。
假郁屈千说的不错，走几步老远就能看见前方云雾缭绕，被擦得锃亮的竹笼一层层累得通天。他们正好赶上第一笼，没有任何意外亲切和蔼的店铺阿姨在感叹了乔银的女朋友后大方地赠了两袋包子。
“给，纸。”郁屈千翻了翻袋子，“里面有两张。”
“谢谢。”大小姐礼貌道谢。
郁屈千叼着包子又在袋子里翻了翻，意外翻出张优惠劵，正面是一个扎着包子头的二次元小姑娘，背面写着优惠金额和获取日期。
“今天是26号，结城同学。”郁屈千展示日期。
“嗯。”标准的结衣式淡漠。
“你不惊讶吗？”郁屈千挥舞优惠劵。
“这次灵地变故有一点点多。”结城结衣说，“我差不多习惯了。”
“那我们还能出去吗？”
结城结衣一愣。
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地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而是逼迫自己不断去调查去推理，可这样做只是种逃避。身为一直接触灵地的结城家的一员，她当然清楚面对这种前所未闻的案例逃脱的几率有多么渺茫，可昨晚才刚被卷进来的郁屈千不清楚啊，他可能以为昨晚回不去只是出了一点小变故，所以才能以“今天中午吃什么”的口气问出这一句话。可问出来之后呢？她又该怎么回答？回答说洗洗睡吧我们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还是板着脸说别问那么多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短短一句话突然就扯出了血淋淋的现实：两个人或许永远都出不去了。这个“永远”也意味着他们将在灵地里度过四倍于他们在现世里呆过的时间。
结城结衣慢慢咀嚼嘴里的包子，在这口包子咽下去之前她还有点时间思考。她不想对他说放心因为那是在说谎，但她也不想对他道歉因为道歉什么也解决不了，可现在她也什么都解决不了。
“果然形势很严峻吗。”郁屈千了然地啃包子，“我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这不是正常情况。”
结城结衣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仔细一想他从刚进灵地开始就保持着这样的态度，仿佛所有事都尽在他掌握一样。她明白这个男人有一定的手段，自身实力可能也很强大，但同样她也看不清这究竟是真的还是伪装的甲胄再说了在灵地里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不是个单靠实力和背景就可以通关的游戏。
狮子在笼子里表现得再优雅也改变不了失去自由的事实。
她无话说，只能呡呡嘴低头：“抱歉，把你卷进来了。”
她终于明白有些人即使道歉无用也会一直说对不起了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寻求原谅，更多的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下意识得想被宽恕的反应——她对这样懦弱的自己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
“道什么歉呢？”郁屈千边说边吸包子里头的肉汁儿，“是我自己进来的，和你又没啥关系。”
“不，是我过于莽撞地尝试。”结城结衣抬起头，“你是因为看到我进来才进来的，所以我要对你负责。”
郁屈千沉默看着她倔强的眼。
“结城同学，善良的人会活得很累的。”
“我知道。”
“那就拜托你了，之后请多多指教。”他双手交叠置于前，向结城结衣鞠躬。
明明已经相处了一天，这一刻两人却才像是初次见面。
“请多指教，郁君。”结城结衣回礼。
朝阳下两人的影子连在一起，好似古老坚实的铁架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