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被算计的人生
惊羡的那双桃花眼和陆向阳一模一样，尤其是含着笑意看人的时候，勾魂夺魄，让被注视的人产生自己是她唯一所爱的感觉。
唐念看着陆凛遥原本平静无波的神情在女人出现的那一刻产生了波动，他睁开眼，乌黑深邃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随即冷漠道：“公主不该来。”
惊羡坐到他对面，支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我喜欢的人跑了，我难道不该找他吗？佛子，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
陆凛遥定定地看着她，惊羡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半晌，陆凛遥先闭上眼，默默转着佛珠。
静谧的空间内只有佛珠转动的细微声音，惊羡眷恋地看着面前俊美非凡的男人，指尖隔空描绘着他的面容，嘴角带着笑意。
她真的很喜欢他。
唐念看着这一幕，心想，原来喜欢真的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出来。
最后惊羡好像有些累了，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她躺到陆凛遥的腿上，闭着眼，低声道：“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陆凛遥转动佛珠的动作僵住一瞬，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他没有回答她，但也没有再赶她离开。
明亮的佛堂内，空中飘着淡淡的灰尘，穿着白色僧衣的高贵佛子与美艳大气的妩媚女人，一坐一躺，有种莫名的和谐。
下一瞬，场景变化，唐念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海棠树林中，微风吹动，海棠花纷纷洒下，落在前方男女的肩膀上。
惊羡穿着一袭嫁衣，笑着看着陆凛遥：“我要成婚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我就是来给你看看我穿着嫁衣的样子，失去我是你的损失。”
高贵的公主永远有着她的骄傲，她扬着下巴看了会儿陆凛遥，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而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在她迈步离开时，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紧紧搂到怀里，哑声道：“你赢了，惊羡，你赢了，我不能见你嫁给别人。”
惊羡嘴角闪过得逞的笑意，搂住他的腰：“我就知道你受不了刺激。”
清冷的眉目间终于染上了红尘，陆凛遥摸着她的头发：“嗯。”
“那你要不要娶我？”惊羡推开他，后退一步，歪头看着他。
鲜红的嫁衣穿在妩媚明艳的女人身上，夺目耀人，桃花眼弯起，充满期待。
陆凛遥笑起来：“要娶你。”
然而两人之间的事终究还是被发现了，两界震动，修真界甚至打出了“诛魔女”的口号，魔界则放话，若是惊羡肯回到魔界，那一切都既往不咎，但若是执迷不悟，她便会被逐出魔界，从此生死自负。
唐念看着他们经历了重重的困难，陆凛遥被道悟大师关入冰冷的水牢，怒声责骂，惊羡被魔尊废了半数修为，逐出魔界，但这些仍阻止不了两颗奔赴彼此的心。
他们私奔了。
他们去了一个叫蓬莱岛的地方，那里有隔绝法阵，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
后来，惊羡怀孕了，两人每天都在期待腹中孩子的出生。
惊羡生产的那天，蓬莱岛上方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惊雷阵阵，暴雨倾盆，阴暗的天空仿佛即将张开深渊巨口的猛兽。
惊羡抱着怀中的婴儿，陆凛遥抱着她，两人一同看着外面的异象，良久，惊羡收回视线，低头蹭了蹭婴儿的嫩脸。
“阿遥，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向阳’，希望他的人生能够充满阳光，快乐，幸福，好不好？”
陆凛遥压下心底的不安，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唐念看着这一幕，眼眶泛酸。
陆向阳是在爱与期待中出生的，他的父母很爱他，他的名字是他的母亲亲自取得，充满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殷殷期盼。
她看着陆向阳从婴儿变成小少年，他跟着父亲修炼，会对母亲撒娇，他拥有过幸福美满的日子。
可是时间太短了。
陆向阳五岁那年，修真界发现了他们，闯入了蓬莱岛。
漆黑无光的夜晚，只有残缺的月亮发出清冷的光，这些人贪婪的看着陆向阳，唐念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她心神巨震，震惊不已。
这些人无情地说出真相。
上古有禁术记载，天生魔骨与至纯至真至诚之人结合孕育的孩子，有机会具备天生灵体和天生魔骨两种血脉，而待这两种血脉融合后，这个孩子将化为通往上界的阶梯，世人从此无需飞升。
惊羡是魔族唯一的天生魔骨，陆凛遥身为佛子，是这世间最至纯至真至诚的人。
他们的人生……只是这场巨大阴谋中的一环。
修真界当初的那些讨伐都是做给普通人看的，其实他们早就查到了蓬莱岛，只不过一直在等这个孩子平安长大才没有轻举妄动。
然而这些人低估了父母对孩子的爱，陆凛遥以一敌百，拼死带着惊羡和陆向阳逃了出去。
稚嫩的孩童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眼神中透满恐惧，但却不哭不闹，安静的呆在惊羡怀中。
陆凛遥受了重伤，自知时日无多，带着他们母子回了佛门，他满身伤的跪在大门，傲骨被打碎，求着道悟大师见他一面。
然而道悟大师迟迟不现身，他们走投无路，只能先行离开，却正好碰上前来追捕的众人。
为母则刚，惊羡为了救陆向阳，自曝了。
五岁的孩子亲眼看着母亲死在眼前，终于崩溃大哭。
陆凛遥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他抬手抵住胸口，眼眶泛红，神情绝望，骤然吐出一口血。
晚来一步的道悟大师连忙将只剩一口气的陆凛遥和陆向阳带回了佛门。
陆凛遥醒来后，出奇的平静，他冷静地安排好剩下的事。
他去找了岚世仙尊，告知了所有的真相，这世间唯一能在那些人手里能护住陆向阳的，只有岚世仙尊。
那日，大雪纷飞，他将陆向阳送到岚世仙尊身边，摸摸他的头，笑容温润却悲伤，眼中没有丝毫生机。
他说：“原谅爹无法在没有你娘的日子继续活下去，我太自私，只想去找你娘，对不起啊，儿子。”
陆凛遥殉情了。
这个世间，只剩陆向阳一个人了。
大雪冰冷，冻的人全身都疼，万家灯火中，孩童单薄弱小的背影，孤单而绝望。
唐念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口像是被人砸了一个大洞，胸腔里弥漫起血腥哀伤，她泪流满面。
“哎呀呀，将人弄哭了。”
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唐念诧异地往旁边看去。
一袭红衣的惊羡仍旧明媚漂亮，她挽着陆凛遥的手，笑着看着她。
只是那笑容里有挥之不去的苦涩和痛苦。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惊羡冲她眨了眨眼，轻声道：“不好意思，这么突然就把你带进来，佛珠与血镯是我和阿遥的贴身之物，一直留有我们的一道残念。”
父母对子女的爱，深沉绵长，他们早就算到会出意外，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以这样的方式陪伴陆向阳长大。
唐念擦干眼泪，摇了摇头，弯腰冲他们行了礼。
惊羡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真好，现在有你陪在向阳身边，我们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不和陆向阳见一面吗？”唐念道，她知道陆向阳其实很想惊羡和陆凛遥。
惊羡摇了摇头：“本来我们是无法再次出现的，但你身为天生灵体，渡劫成功的天道金光蕴含魂力，因此让佛珠和血镯有了反应，我们才有机会现身。”
将血镯和佛珠递给她，惊羡抬起她的手腕，亲自将血镯给她带上，柔声道：“谢谢你。”
他们看着陆向阳的生活因为唐念而再次充满生机，而不是过去只被仇恨和复仇充斥。
两人的身影在逐渐变淡，陆凛遥突然开口：“替我们向他说声抱歉。”
这声抱歉包含了太多。
他们抱歉没有保护好他，抱歉让他一个人在险恶的世间独自长大，抱歉没有提前察觉到修真界的阴谋，抱歉让他在被算计的环境中出生。
唐念深吸一口气，突然双膝下跪，俯身，双手叠在身前，深深弯了下去。
她向两人行了跪拜礼。
跪拜礼只对父母。
“我会一直陪着他。”唐念直起身，认真地，一字一顿地承诺：“生死不弃。”
惊羡倏地落了泪，陆凛遥神色有些动容，两人都笑着点头，带着释然和欣慰。
他们的身影变得愈加浅淡，直至彻底消失。
唐念感觉有一股轻柔的外力送她离开，她闭上眼，下一瞬，她再次回到了渡劫的地方。
天道金光已经剩下薄薄的一层，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无月无星，冷风吹起少女的衣摆，她的眉眼间闪过冷意。
在过去看到的那些面容，有很多都是熟悉的，甚至有些人的风评一直很好，然而光风霁月的外表下暗藏着肮脏的欲望和野心。
都是因为这些人。
陆向阳才会过得这么苦。
他原本该生活在光亮下的。
少女捏紧了剑，胸口充斥着怒火，眸色翻涌，好像要把黑夜吸进去，极其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