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们都没有失约
秘境已经趋于稳定，不在崩塌融合，两人回到无恙宫殿，陆向阳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床。
“……”
鸿蒙珠：“你怎么会放张床在身边？”
陆向阳小心地扶着唐念躺下，闻言眼都没抬，吐出三个字：“习惯了。”
过去他有一阵儿经常四处云游，出门在外，陆向阳从不会委屈自己，东西都必须用最好的，所以他的储物戒什么都有。
顺着鸿蒙珠的指引，唐念闭上眼，冷冽的沉香靠近，陆向阳轻点着她的额头：“放开识海，让我进去。”
顿了顿，他又柔声补充了句：“别怕。”
唐念已经虚弱的没有任何力气说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努力放松自己。
陆向阳躺在她身侧，轻握住她的手腕，也缓缓闭上了眼。
进入的过程意想不到的顺利，唐念的识海并没有多加抵抗，陆向阳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控制浩瀚灵力的人。
灵魂状态的少女脸色白到近乎透明，苍白的唇毫无血色，鸿蒙珠飘在她面前，珠子散发的金红色光芒和她周身笼罩的一层淡淡的金光有着相似的气息。
渡劫期已经可以感应到一丝天地之力，唐念的识海内，天道荒芜又强大的气息异常明显。
陆向阳到了唐念面前，她紧紧闭着眼，眉头紧蹙，魂体有些轻微扭曲，时强时弱。
鸿蒙珠：“一会儿我会直接和她签订灵魂契约，到时你为她护法，吸收她暂时无法控制的灵力，等到契约成功后，在配合她缓缓吸收。”
陆向阳颔首。
鸿蒙珠在空中飞速运转，混沌之气开始在唐念识海内聚集，逐渐将人彻底包裹住，下一刻鸿蒙珠飞入混沌之气中，汹涌的灵力骤然喷发。
刚开始陆向阳并未出手，直到唐念的面色有些痛苦，他才单手抬起，吸收多余的灵力。
灵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被唐念吸收，一部分朝着陆向阳飞去，逐渐形成一个小漩涡，不断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鸿蒙珠外围的金红色光芒被吸进内部，它慢慢下落，飘到唐念的眉心处，缓缓融合进去。
此时，陆向阳控制的灵力漩涡开始挣扎着想奔向唐念，他控制着灵力运转的速度，配合着唐念。
唐念的修为在不断攀升，等到灵力完全被她吸收后，她已经从原本的金丹初期到了金丹后期。
陆向阳收回手，站在原地等唐念醒来，不料下一刻，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的脸庞比唐念稚嫩一些，但仍能看出长大后的绝色，她睁开眼，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带有一丝迷茫，歪着头打量了下周围，在看到陆向阳时，眼睛一亮：“大哥哥！”
她笑着朝着陆向阳跑来。
那是小时候的的唐念。
陆向阳怔愣，一时竟没有躲开。
唐念直直撞进了他怀里，有些委屈还有些欣喜：“哥哥，你怎么才来看我？”
识海内不同魂体相碰是大忌，这时候的他们都是最脆弱和没有防备的时候。
属于唐念的、破碎复杂的记忆直直朝陆向阳涌来。
他看到了十岁的唐念。
单薄瘦小的身体浸泡在寒池中，薄雾缭绕中可以窥见她的神色非常痛苦，寒池周围被布下许多阵法，最远处有一处强大的结界笼罩着这处寒池。
唐念的父母站在寒池边，她的母亲眼眶含泪对着唐父道：“必须要生生剥离她十岁之前的根骨吗？她还这么小，身为天生灵体，她十岁前本就普通人还脆弱，若是念念挺不过来怎么办？”
唐父面露心疼：“百年前的动乱已经让皇都被盯上了，念念作为天生灵体，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果想让念念未来有更大的能力自保，这一关，她必须要过！”
唐母还想再说什么，唐父抬手打断她，沉声道：“都说天生灵体是天道给予的偏爱，可自古以来，有哪一个天生灵体能善终！”
唐母落下泪，终究不再阻止。
陆向阳站在寒池的另一侧，唐父唐母说得话他听见了，但却无暇顾及，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瞧着寒池中央小脸煞白的唐念。
白色中衣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无数灵药被投入寒池，她在经受一波又一波更强烈的痛苦。
她很疼。
她在哭。
雾气朦朦的空间，陆向阳仍旧看清了唐念嘴里无声呢喃的一句话。
她在说：“哥哥，我疼。”
陆向阳心中骤然起了波动。
她曾经……在向他求救。
这是唐念过往的记忆，他只能作为局外人看着，无法插手。
眼底渐渐蔓延上血丝，他闭了闭眼，捏紧了拳头，终于明白唐念为何会忘了他。
生剥根骨，被剥离不仅包括从小长成的根骨，还有过往的记忆和情感。
陆向阳重重吐出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看着寒池中央瘦弱的身躯。
唐父施展的是上古时期针对天赋极高一类的修士的淬骨术法，天赋越高者，淬骨之后的能力越高，修为也增长的越快，但其中的痛苦也达到了难以承受的程度，许多天骄甚至就此陨落，后来被修真界列为禁术。
可唐念熬过来了。
她几次晕倒又生生被痛醒，到最后崩不住无声尖叫，面庞扭曲，嘴唇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刺痛了陆向阳的双眼。
即便这样没有用，陆向阳还是迈入寒池中，坐到唐念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冰冷刺骨的水浸湿了他的衣袍，水波流动间，暗红色的色泽显得愈加沉重，他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送她回来时，他承诺过会来看她，结果出了意外，他闭关三年。
无论如何，都是他失约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脆生生又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陆向阳的脑海中，他一愣，快速看向周围。
寒池旁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她笑着看着他。
“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唐念说：“我能感觉到自己会忘记曾经的事，但我答应过要陪你去罄悟城放花灯祈愿，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我不想忘记。”
她的身影开始变淡，望着寒池中挣扎的自己：“没想到这反而成了我的执念，让我留有一丝记忆藏到识海中。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有悄悄看我。”
她看着自己忘记了陆向阳，被唐父带着认识了林席钰，在和林席钰纠纠缠缠的这些年，她也看到了陆向阳想提醒她，但又怕伤害她的犹豫纠结。
“你没有失约，你只是迟到了。”
“不过，幸好你又来找我了。”唐念笑起来，狐狸眼明亮又狡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履行会保护我的承诺，帮我恢复记忆。”
“哥哥，也是师尊。”
陆向阳盯着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只有一层轮廓的身影，笑了，眉眼舒展开来。
他说：“好。”
随着话音落下，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化作一缕细光融进寒池中唐念的眉心。
下一瞬，陆向阳已经被直接排出唐念的识海，他睁开眼，入目便是无恙宫殿的顶部。
唐念还在睡着，陆向阳侧头看着她。
少女皮肤白皙光滑，鼻梁高挺，纤长的睫毛遮盖住那双一颦一笑都蛊惑人心的狐狸眼，在眼下打下淡淡的阴影，薄唇殷红，如同一副浓重色彩的水墨画，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完美。
陆向阳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罄悟城的花灯我带你去看了，我们都没有失约。”
他们一直在等着对方。
罄悟城的花灯和许愿。
唐念没忘，他亦是。
将人横抱起来，陆向阳带着她悄无声息地出了秘境，落在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然后径直撕裂空间离开。
在他们出来之后，秘境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彻底关闭了。
现在在秘境附近守着的只有皇都弟子和许少洋，他正和楚望坐在树下烤鸡，听到动静朝上方看去。
突然，怀中被仔细保存的一缕白色毛发微微发烫，他连忙拿出来。
白色毛发他手中化作一句话。
“已回星尧峰。”
楚望也看见了，松了口气：“我马上告诉义父。”
另一方灵气充沛的小秘境中，强大的威压蔓延到各处，云层不断压低，一片暗沉。
唐父袖中的传讯符闪起，但他却无暇顾及，全力催动灵气为聚灵阵中央的人护法。
天空中骤然响起一道惊雷声，劈在不远处的山峰上，高大的山峰瞬间沦为尘土。
唐父收回手，大笑道：“季兄，恭喜！”
灵气化作的白雾散去，一名穿着淡青色衣服的清俊男人走出来，他周身温和，眸色偏浅，嘴角天生上扬，带着笑意。
季璟道：“这次还要多谢尊主为我护法。”
唐父挥挥手，免了他的礼。
看到传讯符亮起，他拿出来，里面传来楚望的声音：“义父，念念已经平安从上古秘境中出来，回到星尧峰了。”
唐父一边和季璟朝外走，一边回复：“知道了，你们也都回皇都吧。”
季璟笑着问：“念念这几年怎么样？”
他已经闭关两年，对外界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唐父和他简单说了下唐念和林席钰解除婚约，又拜陆向阳为师的事。
唐父叹息一声：“希望我这个决定没错。”
季璟惊讶地挑眉，而后看向缓缓露出光亮的天空。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