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重现
“往生堂，老堂主，昨天来过？”
第二天上班时候，七七沿路听说了老堂主病逝的消息， 她站在白术的面前，抬头问道。
白术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药箱，顺口回答：
“是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成为瘟疫滋生的温床了，没救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轻笑一声，
“他本早该死的，但好像用禁术续了命。这样做的后果，也导致他体内的瘟疫多活了十几年，已经质变了。”
“质变成，什么了？”
白术的嘴角扬起，微笑着看七七，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它……活了。”
璃月港的仪仗队伍，前方敲锣打鼓吹唢呐开着道，人们都站在路两旁，悄声议论着队伍最前方的女孩。
“听说往生堂的老堂主去世了，新堂主就是那个小孩，才13岁。”
“那靠谱吗？这以后还能不能相信他们了？”
“这么小的孩子，你指望她会点啥？”
一声声质疑在丧葬大队耳边响起，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他们正要去火葬，一路上遇到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对着这个年轻的堂主品头论足。
胡桃无视着这些议论，依旧严肃的带队前行。她的神经如今紧绷着，凝重的小脸上滴滴汗水渗出，她不能松懈，即使葬礼已经进入了尾声。
越到最后越不能放松，当你放松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错的时候。这是爷爷教育她的，是在她跟随学习的时候，爷爷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告诫她的。
说来也奇怪，她今天的每一步，她都不会担心自己出错，因为每走一步，好像都能听到爷爷曾经的嘱咐，这里应该怎样做，那里容易出错……原来爷爷，真的一直在她身边，用潜移默化的教导，支持着她。
她顿时更有坚持下去的力量了。
夜晚，火焰燃起，胡桃看着爷爷的尸体，正安祥的躺在精心制作的松木床上，但是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蓝黑色，还能看到一条条如树一般绽放延伸的黑色血管，里面的瘟疫还在试图挣脱禁锢，疯狂撞击着爷爷的躯体。
她知道，这是诅咒的错，她手持护摩，有些不舍的点燃了松木床。和一般的火葬不同，爷爷的身体燃烧时，一直发出哔哩啪啦的响声，金黄的火焰中，一丝丝迸发出的黑气燃烧殆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吓的身后的仪倌和客卿们都有些肝颤，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渗人的景象。
但胡桃的目光不在这，她一直在四处张望，爷爷的灵魂在哪？为什么她没有看到。爷爷难道不最后来看她一眼吗？这是她今晚最关心的问题。她强忍着心中的好奇，为这一天的隆重仪式画上了句号。
完美！这是所有客卿的一致评价，他们自己都不敢打包票，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他们能完美主持这样隆重的葬礼。而这个少女，却办到了，她用实际行动，让他们心中的疑虑与担忧，全部打消了。
“好了，大家辛苦，收工回堂。”
胡桃催促着大家，不知为何，本应最留恋的她，却显得如此着急。堂主最后的任务，就是带领众人回到堂中，对众人一一拜谢告别。
“我们的小堂主，看来有些想法啊。”
方玄文用手肘捅了捅一边的钟离，提醒道。
“老友，我们也该兑现和老堂主的契约了。”
“是啊，没想到，诺言兑现的会这么快……”
两人站在人群的末端，目光在胡桃身上聚集着。这位堂主如今笑的很勉强，可能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俩相处的久，知道这是胡桃标志的假笑，是她面对外界的自我保护，也是让他人安心的伪装。
很少有人看的破，他们只当这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但没人知道，她的心思看的有多清。
深夜，满月的清辉播撒在大地，照亮漆黑的夜晚，为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纱衣。但乌云不解风情，走到前方遮住了月，好像是知晓了某人的计划，为了给她创造机会。
一道黑色的身影，靠着乌云的掩护，成功从往生堂逃了出来，她要再回去一趟，了却她未完成的心愿。
她斜背着一个包袱，已经做好了在那里多待几天的准备，直到见爷爷一面。
结果刚出门，门外就有两个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哟呵，这不是我们的小堂主吗，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另一人没有说话，双手抱胸，站姿看起来很是凶恶。
光线太暗，胡桃又心虚，一下没认出来，她只好编了个借口：
“睡不着，出来赏月。”
“正好，我俩也是，一起吧。”
乌云仿佛有些害怕下方两人，急忙散去，清冷的月光逐渐打在两人身上，胡桃这才看清，是钟离和方玄文。
她有些惊喜，但又有些犹豫，她在担心，这两人会不会把她带回去。
看着低下头思索的胡桃，方玄文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自顾自的走了，顺便招呼了一声：
“小桃，走了，别愣着了。”
“去哪啊？”
胡桃待在原地，不愿动身。
“当然是……做你想做的事了。”
胡桃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注视着这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老堂主嘱咐我俩，多照顾你。”
钟离很认真地看着她，虽然自己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没有什么说服力。
“所以，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奉陪。”
方玄文扭过身来，温柔地注视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胡桃。
“那…能和我去生死交界处吗？我想去找爷爷。”
“好啊，一起去吧。”
方玄文向她伸出手，胡桃想了一下，放了上去，这次她没有再缩回去，稳稳的握住了男人的手。她能感觉到，这只大手的温暖与可靠，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钟离，只见他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样子，完全不准备把手伸出来，她只好攥着剩下的那只小拳头，悻悻地握住了自己的挎包。
三人就这样，在人烟稀少的夜路上，一步一步的走着，向着生死边境走去。
方玄文怕路上无聊，主动发起了聊天，
“给你们讲个故事，有个叫苏轼的人，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觉得外面景色好看诶，自己一个人看没意思，就去了一个叫张怀民的朋友家。好巧哦，怀民也没睡，两人一起赏景，度过了美妙的一晚。最后写日记时，他这样写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老友，这故事很雅致。”
“方大哥，这就没了？”
胡桃大大的眼睛有更大的疑惑，她不相信方大哥会讲这么无聊的故事。
“不不不，这是他出名，所以留下了，其实当夜张怀民也把这件事记在小本本上了。那晚，他早睡下了，苏轼敲烂了他的门，硬生生拿棍子把他敲醒，逼着他陪自己看月亮。”
“于是，张怀民愤怒的写道：月色真丑，苏轼真狗。”
“噗。”
胡桃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才像方大哥会讲的故事。钟离在一旁不住的摇头，美好的意境瞬间毁灭了。就像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英雄们，正面看很帅，当他回身的时候，结果看到了炸成布条的衣裤，还露着两个黑黑的屁股蛋，原来的逼格瞬间没了。
三人来到无妄坡，可小胡桃也没什么头绪，爷爷只告诉她这里有生死边境，却没告诉她具体在什么地方。
三个人就坐在松柏下，静静地等待着。
璃月的夜，和白天的温差也不小，特别是春天， 晚上的气温甚至会在零度左右徘徊。方玄文抱着胳膊，有点冷，突然后悔没穿秋裤了。看着一旁安静打坐的钟离，他突然有些羡慕了，石头真好，不怕冷。火气突然上来了，一把脱下了钟离的外套：
“我知道你不冷，借用一下。”
他把衣服披在了胡桃的肩上，牙尖打着颤询问她：
“小桃啊，你到底在等啥？”
“我在等爷爷。”
“那你去生死边界找啊，这里又找不到。”
“你知道生死边界？”
“只知道一点点，要不要我带你去？”
“好啊。”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到无妄坡的高地的时，那里的巨石下，有一处入口，这里就是生死边界的结界了。
方玄文看着入口处，本来想让胡桃自己下去的，但里面传来的一股不安的气息，他便拉住了胡桃，让她等一下。
“钟离，拜托你守一下门了，不要放任何东西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的，老友。”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钟离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方玄文拉起胡桃，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穿过这个结界的入口，里面却不是什么山洞，而是宛如仙境一般，里面不少亡魂飘荡着，他们遗愿未了，不愿离开，或者找不到方向，只能暂时停留在这里，等待着人的超度。
但现在，最让人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本应近乎透明的灵魂们，都染上了浓郁的黑色，他们瞪着猩红狰狞的眼瞳，齐齐的向入口望来，看着这两个闯入他们领地的迷途者。
“方大哥，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小胡桃一半身体躲在他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方玄文眉头紧锁，眼中杀气涌现，像是对着下方的那正在聚集的黑紫色说着：
“没错，只不过什么时候，这里允许你们这些脏东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