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送别
灾祸是不会断的，它总会在人们认为和平到来而松懈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让你意识到，和平，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应对起来总的还是比第一次顺利多了，人们建立了专门治疗瘟疫的病房，给医生们做好了全套防护装备，每一次的瘟疫中，也都还有着七七和祝凝云的身影，只不过，再无昆仑木和方玄文。
人们总得靠自己进步，如果每次都有昆仑木的庇护，就像玩游戏开着锁血挂，你的技术就永远不会提升。而且第一次瘟疫中，有的人遭受了远远超过生命可承受的疼痛，瘟疫虽然治好了，可是精神却崩溃了。
最后，方玄文权衡再三，还是把那些昆仑木收回去了，这种东西，在世上还是少存在为好。
于是，人们开启了与瘟疫拉扯的时代，在一次次的对抗中，人们逐渐将瘟疫带来的死亡赶出了璃月，获得了一段相对比较和平的时期。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生活，也慢慢接受了火葬。于是，火葬发展成了璃月很正常的一项习俗，但白衣死神之名，还是流传了下来。
就这样过去了几十年，人们已经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抵抗瘟疫，方玄文也在青墟浦的家中，过着平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七七找上门来，告诉他，祝凝云，要死了。
他赶紧马不停蹄带着七七赶到了轻策庄，当年为了守护生死边界，祝凝云就把家定居在了这里。
两人推开他没有上锁的家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宣告着客人的到来。
而此时，将行就木的祝凝云正躺在床上，一个年轻人正在一旁悉心照看。
“小胡，是谁来了？”
祝凝云已经无法起身了，他看不到那边的来客，只得询问自己的小徒弟。
“师傅，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孩。”
“哦，是他们啊，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们，单独待会。”
年轻人听话地离开，并且关上了门。两人走近，在他的床边坐下。
祝凝云的脸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皮肤上满是褶皱，还生出了不少的老年斑，牙齿脱落的差不多了，显得脸都有些扁平。
反观两人，岁月即使拿着大砍刀，在他们的脸上刮都刮不动，和几人初次相遇时几乎一模一样。
祝凝云看着两人，当年的记忆被勾了起来，点点滴滴全部浮现在心头。就是这两人，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过的如火般壮烈。
他发自内心的对两人笑着：
“方兄，七七，别来无恙啊。”
“祝兄，你……”
方玄文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揪心，在他印象中，昨日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青年，今日就成了这幅垂垂老矣的样子。
“无妨，这是我的命。”
祝凝云轻轻摇了摇头，告诉方玄文不用再做什么无用功了。
“方兄，我知道你拥有延续生命的办法，但是不要对我用了。”
“我不像你们，能经受住漫长岁月的磨砺，我只是个人类，能有意义地过完一生就无憾了。”
他直直望着天花板，这一生的光景在他眼前掠过，一滴眼泪从他的眼中缓缓流出，但他的嘴角，是带着笑的。
“我也可以像父亲一样，笑着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恭喜你了。”
方玄文在一旁祝贺，既然祝凝云想轻轻松松地走，那他也没必要哭丧个脸，反而会给他带去遗憾。
“哈哈，方兄，这才……对嘛。”
祝凝云说话也时不时断断续续，气息已经变的越来越单薄了。
“不要学，七七说话。”
一直静默着的少女也插了句话，让祝凝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哈哈，七七现在也会开玩笑了，好。”
祝凝云笑了好一阵，笑的岔气不停的咳嗽。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向方玄文伸出手去，对方也抓住了他的手。
“方兄，可否听一听，我最后的请求？”
“当然，洗耳恭听。”
祝凝云深吸了一口气，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诉说着自己最后的遗言，
“我祝凝云，亲族早逝，孤身一人过了大半辈子。但这份传承，还是要延续下去，不能在我这断了。”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门外，
“我找到了这个孩子，他聪明、踏实，有股子坚持的韧劲，所以我想把这个整个往生堂托付于他，可以吗？”
“可以，你看人的眼光，我信得过。”
即使是死，他也谨记着方玄文的嘱托，不传心术不正之人、争勇好斗之人、大奸大恶之人，他想让方玄文知道，自己没有忘，往生堂走的路，没有歪。
“咳咳，不过，他上任的时候，就是往生堂第二代堂主了，而第一代，是你。”
“我？不应该是你吗？”
方玄文有些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祝凝云会把第一代堂主的身份给予他。
“呵呵，我就算了，声名对我来说不重要，而且白衣死神执掌往生堂，影响可不好。”
“你还考虑的挺多啊，那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我告诉他们，第一代堂主是仙人，会永远监督他们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注意自己的言行。”
祝凝云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看着他：
“方兄，借你个名头，你不会介意吧。”
“我很介意的，但……下不为例了。”
方玄文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兄，如果哪一代堂主真的遇到了困难，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帮他们渡过难关。”
“好，我答应你，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祝凝云悠长地吐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没了，我可以放心的走了。感谢上天，让我能和你们相遇。”
说完，祝凝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伸出的手也滑落。
两人起身，目送着他的灵魂头也不回的离去，只是挥动着手，和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原来与朋友离别，是这么伤感的事情。”
方玄文揉着七七的脑袋，他不敢想，七七到底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生离死别。
少女看着离去的灵魂，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七七，习惯了，但还是，会痛。”
两人走出门外，准备离开，那个年轻人正在门口候着。
“我师父他……辞世了？”
“嗯，他走的很安详，他的丧葬，就由你亲自操办吧。”
年轻人沉浸在悲伤中，但他也不会就此颓废。
“嗯，这是我的职责，你们，和他老人家是什么关系？”
“我们？”
方玄文和七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我们是他的…朋友。”
从这以后，他们的世界少了一个人，但是心中却多了一个人。即使他不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岁月长河中，但有两个人会永远铭记，曾经有位用火焰驱赶瘟疫的先行者，其名为，祝凝云。
这一天，方玄文带着七七，坐在了当年祝凝云和七七谈心的地方，两人眺望着远方的梯田，如今正是春耕时刻，不少农民在田地里忙活着，给这份美景增添了几分生机。
方玄文看着一旁抱着腿坐着的小七七，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七七，你有没有想过，祝凝云说的是错的？”
七七抬起头，纯洁的眼神注视着他：
“什么意思？”
“我意思就是，那天是祝凝云坐在这里，告诉了你传承，如果那天是个杀人狂魔坐在这里，告诉你活着就是要杀人，那你也会照做吗？”
七七陷入了沉默，方玄文也不再言语，静静等待着少女的回复。七七在生死这方面的打击太大了，她对于为何活着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担心，七七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路，只是在别人随便指的一条路上，稀里糊涂前进着。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希望七七学会思考，能够走属于自己的路。
思考了好一会儿，七七坚定的回答道：
“七七觉得，这就是，七七的路。”
“嗯？为什么呢？”
“这条路，走的很开心，七七能感到，温暖。”
少女将手放在记得心口，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充实愉快了。她有能力去帮助他人，那些人也都喜欢她，愿意和她聊天，甚至给她送椰奶。七七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孤独了，她不只有方哥哥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已经都是人了。
方玄文点了点她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七七，既然选定了，那就不要后悔了，相信自己的内心走下去吧。”
“嗯。”
方玄文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还没到正上方的太阳。
“走吧，快到午饭时间了，请你到新月轩吃一顿去好不好？”
方玄文说着，掏出了兜里的新月轩终生免费贵宾卡，向七七展示着。这是月之女神在开办新月轩后专门给他送来的。她一共就发出去两张，一张给了他，一张给了璃月之主——摩拉克斯。方玄文心想，这家伙以后去新月轩吃饭终于可以真正意义上不带钱包了。
“好！”
少女一听到新月轩，眼睛顿时亮了，那里的进口椰奶，是七七的最爱。
“走喽，出发喽。”
两人兴高采烈的来到新月轩，定了一桌子特色菜。
方玄文直接给七七点了一桶椰奶，让七七喝个够。七七的嘴里鼓鼓的，一大口一大口尽情喝着，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小脸上浮现出丝丝酡红，强烈的满足感正在她的身体里流淌。
看着眼前幸福的少女，方玄文心想着，能感受到食物的美味，能记着所有经历的美好与伤痛，也能被众人爱着，不用因为一点点的善意就付出自己的全部，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不会每天行尸走肉般的消磨那无止境的时光。
这样的七七，大概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吧……
时间虽然不会为她停留，但爱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