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蝶
隔日，小雀妖的生日，早在前两天就已经与保安同事石烁调了班的宴弥一大早就出了门。
借了老狗的电驴，一个人去到人界，在大型商场里的儿童区打转，各种儿童玩具和儿童用品看得宴弥眼花缭乱，挑选了许久，见到有适合那几个小家伙的东西，宴弥都没有犹豫的掏钱买下，其中包括新衣服，新玩具，新文具等等……
每次结账的时候，宴弥就庆幸，还好老狗多借了些钱给自己，不然他还真不敢这么挥霍。
他毕竟还是个职场小新人，哪有大手大脚的资本。
除了儿童的专卖店，宴弥还去找了杂货店，买些布置房间的气球彩带等。
宴弥将已经买到的东西从手机备忘录上划去，备忘录上只剩下昨日他在线上订好的生日蛋糕。于是宴弥在确认没有其他要买的东西后，便骑着车赶往了蛋糕店。
进了蛋糕店，宴弥取到蛋糕，特地检查了下蜡烛的数，312，没错，这才提着蛋糕出了门。
宴弥将蛋糕放到了电驴座前，手指最后拂过时，蛋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并未引起外人的注意。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东西买全了，宴弥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调，优哉游哉的往回骑去。
在通往妖界的幽长小道上，宴弥保持着匀速行驶，似风迷眼般，微微眯着眼睛。
突然，宴弥身体往后微仰，如同巧合般，一片细如针，快如风，利如剑的树叶，从宴弥面前掠过，无声无息。在即将没入到树中的时候，与叶为锋的元气一散，细叶化作了一片树叶，飘落到地上，与地面散落的树叶一般无二。
宴弥停下车，站在了车前，可林间却没有了动静，周遭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宴弥的目光朝一个方向望去，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正以极快的速度，无声穿行在林间，如同山间鬼魅一般的男人突然感受到危机，正想调转方向，可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凶威如同一座巨山向他压下，身体瞬间僵硬，无法动作，体内流动的血液都好似凝固。
身后，宴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男人的心中却是升起了莫大的恐惧。
这种恐怖的威压，仿若一头洪荒巨兽，正凝视着胆敢侵犯到自己的弱小生灵。
“根据《妖典》，故意杀人或妖者，可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千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宴弥的声音从男人的背后传入到他的耳里，男人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冷汗涔涔，就好像，铭刻在血液基因中的畏惧被唤醒了一般。
“人类，修剑者，万物为剑，杀戮之剑，暗杀之剑，出剑必杀，杀不了就逃，真不愧是当杀手的。”
男人神经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崩断，压得他头脑逐渐沉重，思维也无法运转，变得缓慢。
宴弥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手环，手环上宝珠似有微光闪烁，宴弥抬手，按在了男人的眉心。
“别吃。”宴弥不知在对谁说着，手心光芒一闪而逝。
男人瞳孔紧缩，脑中紧绷得弦终于断了，双目变得暗淡，直直仰倒了下去。
他的一生在他脑海中飞快闪现，最后记忆回到现在，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他看到自己横在无人的荒野，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身体渐渐冰冷，意识也慢慢陷入黑暗。
风吹树影，是最后送别他的葬歌，茫茫天地，唯他一人的孤寂感猛然爆发，让他坠入到更深的绝望与哀伤中。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冰冷湿润的触感却令他一个激灵，眼神清明了些许，男人挣扎着，用牙齿狠狠地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从嘴里溢出，疼痛让他从那异常的情绪中脱离了些。
他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怎会在意孤独，又怎会害怕死亡。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男人双眼模糊，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冷漠俯视自己的宴弥，艰涩道：“是……你……”
男人有点吐字不清，但语气却是肯定。
他想要知道这人是谁，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能以恐怖凶威震慑住他，还能轻易调动他内心的恐惧。
这种精神的折磨太可怕了。他宁愿与对手以命搏命，死个痛快，也不想要在这种莫名的悲伤中沉沦，意志被不断的摧残。濒临崩溃。
可是，仅仅的两个字就已经耗光了男人的所有气力，男人双眼一黑，彻底的晕厥了过去。
一只似真似幻的绚烂迷蝶从男人的眉心飞出，蝶翼轻扇，晶莹如星沙般洒落，似拖着一条似有若无的银尾，轻轻飞落到了宴弥肩上。
宴弥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肩头，肩头上的迷蝶蝶翼轻动，转移到了宴弥的食指上。
宴弥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迷蝶，问道：“没吃吧？”
迷蝶轻晃，表示自己没吃。
宴弥点头，“他什么情况？”
迷蝶蝶翼轻轻扇动着，并没有飞起来，依旧停留在宴弥的手指上。
迷蝶忽隐忽现，本就介于真实与虚幻间的身体，显得更为虚渺。
迷蝶与宴弥心神相连，迷蝶提取了男人的记忆，过滤了一遍，将重要的传递给宴弥。
宴弥眸光微动着：“杀手组织里出来的，只是接了暗杀我的任务，别的一概不知？”
宴弥看向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厌弃又怜悯的神情：“这个组织真是和虫子一样，灭不绝。”
宴弥提起男人，一步踏出，回到了停靠在路边的车旁。
这车可是老狗的宝贝坐骑，他可不敢弄丢了，他不仅没钱，还负债，赔不起。
宴弥叹了口气，骑上车，拖着男人向学校赶去。
在快要进入妖界的时候，宴弥将手里的累赘仍到了界碑旁，连车速都没有半分减缓地通过界碑，驶入妖界。
一进入妖界，原本明媚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滚滚向后山而去。
山雨欲来。
现在守在校门口的已经不再是与他调班的同事石烁，而是换做了实力更强大，经验更老道的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自然是认识宴弥的，但现在校内情况不明，他还是仔细核实了宴弥的身份证件与工作证件。
不敢有半点马虎的保安队长做了反复的检查，让宴弥一次又一次的通过特殊仪器，验证身份，确认是宴弥本人无疑后，保安队长这才联系上高主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给了高主任。
高主任那边静默了几秒，才让保安队放人进入学校，并且让保安队长转告了宴弥，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宴弥对保安队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后，就骑车进入了学校。
宴弥将电驴停放妥当，这才去到高主任所说的地点。
体育馆占地很广，足以容纳下学校所有师生。大概在建造之初，就是考虑到当学校有突发事件时，学生们能够有个避难的场所。因为体育馆内外的壁上，都刻满了大道铭文。
体育馆外，除了看守大门的保安队长和巡逻的保安，其他保安都守在这里。
体育馆内，更是人声沸鼎。
学生们应该是刚入体育馆不久，虽然各班老师已经在努力维持学生们的秩序，但在这种非课堂的地方，又全部都聚在一起，还大多都是最爱动的年纪，所以仍旧有许多学生不听老师的安排，与其他小伙伴嬉闹。所以一时间很难让学生们安静下来。
高主任紧紧地望着踏入到馆内的宴弥，手中的州印并无异动，高主任心下一松，转头交代了身边老师一声，自己迎了上去。
宴弥留意到高主任的动作，并没有在意。
其实，有老校长掌握州印，坐镇学府，宵小之徒根本不敢擅闯学府。
州印为镇州之宝，主掌一州天地元气，强大莫测。一旦自身有问题之人进入东临州，无论行踪再隐秘，州印都会发现，发出示警，只要掌握州印之人动念，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其绞杀，不会留下丁点活路。
所以，在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州印发现，就私闯学府，完全是自寻死路。学府能安宁多年，也是因为有人在守护着学府。
这也是为何杀手只敢在学校外狙击他，而不是在妖界内伏击他。他不把人带进妖界，也是怕这个杀手不明不白的就被绞杀了。
“你来了。”
宴弥看向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叫道：“高主任1
高主任点点头：“跟我来。”
宴弥没有多问，跟着高主任来到通道入口，这里既适合两人谈话，又便于时刻观察体育馆内的情况。
“你出去后有遇到什么吗？”高主任问。
“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杀手，被我解决了，扔在了马路上。”宴弥神情坦然。
“杀手……”高主任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随即又皱起了眉：“你说你把人丢到马路上了？”
“恩。”
“万一你走后，他被同伴救走了怎么办？岂不是放虎归山？”
“就怕他没人救，归不了山。”
高主任心中一动，惊疑道：“你是说……”
“高主任你说，如果我向人界监察局举报杀手组织的据点，会不会得到局里的表彰，送一面‘三好公民’的锦旗之类的？”宴弥满脸期望的问。
高主任愣了愣，忽视心头那抹异样，摇了摇头：“这个杀手组织可是人妖两界的毒瘤之一，里面的杀手神出鬼没，真正的据点更是成谜，据推测，他们应该是寻到一处还未经人发现的遗迹，将其占据，他们会从人妖两界寻找到适合的孤儿和刚刚诞生灵智的精怪，将其带入到组织里培养，传授他们杀人技巧，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后才会将他们放归到人妖两界，发布任务给他们，命令他们执行。”
顿了顿，高主任继续说道：“监察局曾经活捉过这个组织里的杀手，通过一系列的拷问，发现他们真的不知道组织在哪，也不知道组织里其他的人，而且，他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只有杀戮，忠诚于杀戮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所以，除非他们死亡，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叛变。”
宴弥挑眉：“以前他们不是会有管理手下杀手的人？”
“现在没有了。”高主任道：“我听说这个杀手组织以前就是上下的模式，一个管理人负责给手下的杀手发布任务，组织里的人相互也会有正常的接触，尽管如此，他们的行踪也极其隐秘，当时人妖两界都拿他们没辙，让他们活跃了多年。可最后这个组织还是被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老巢给剿灭了，这个组织因此元气大伤，沉寂数百年，近十年才再次冒出头，行踪莫测，内部的构成也更加的成谜，就连他们的联络方式也十分的诡秘，根本无法追其源。”
宴弥轻嗤了一声：“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还长记性了。”
高主任古怪地看了眼宴弥，并没有多问，只道：“所以，你想要凭一个杀手找到他们的据点，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根据曾经逮捕到的杀手来看，他们根本不会营救失败的杀手。”
“那就交给人界监察局，应该也能得到‘热心市民’的锦旗？”宴弥并没有放弃自己获得锦旗的可能。
高主任：“……”
莫名的，高主任有点欣慰。
上古凶兽都开始争当三好公民，热心市民，妖界未来有望啊！
高主任重重地拍了拍宴弥的肩，仿佛无声的鼓励，收回手，高主任的神情冷厉了几分：“他们既然敢请杀手，那么就说明他们已经想好了退路。”
宴弥点头讥笑道：“我是学校近期唯一招收的新人，确实是绝佳的背锅人选，可他们没有想到，我挺厉害的，轻易杀不掉，而且我背后有人。”
高主任无言。
每一位出狱的妖背后都会有一名观察员，随时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这是妖界都知道的事。但出狱后的妖信息是不可传播的，只有人力资源部可见。而这所学校，掌握人事调动事务的是他，除了他与老校长，还有推荐宴弥的老狗以外，根本无人可知宴弥的身份和来历。
他们对宴弥错误的判断，是他们最大的失策。
忽然，轰隆的雷声响彻整座学校，渗透入体育馆内，威力被削弱，但仍如擂鼓，锤击在人心口上，让人心神不宁。
各班老师们刚刚维持住的秩序瞬间溃散，学生们惊叫逃窜，再次闹作一团。老师们高喊着，试图安抚学生们的情绪，但效果甚微。
宴弥望向后山的方向，眸光流转，似穿透了层层壁垒，再次看到了自己想要关注的。
高主任神情凝重，看了眼混乱的体育馆，随即转头对宴弥道：“我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宴弥眨眼，双眼恢复了平静，看向高主任道：“高主任请说。”
“这是从后山传来的雷劫，想必你也能感受到，正常情况下，雷劫不会发生在学校范围之内。”高主任虽未明说，但为何会突发雷劫，不言而喻，“校长在雷劫发生前察觉到后山有异，用州印将学生转移出后山，并且封禁了后山，之后便将此印交给了我，独自进入了后山。”
并不是谁都能够动用州印，老校长之所以能将州印留给高主任，是因为高主任通过了乃至州印在内的考核，将精神烙印到州印中，是学校下一任预备校长。
“那高主任要我做什么？”宴弥问道。
“对方的目的若是学校的学生，我手持州印，对方奈何不了学校里的任何一人。对方的目的若是校长，那么校长以自身为饵，独自一人进入后山，必然也能将那藏在暗处的人引走，让学校少一分危险。所以我希望你能进入后山，去到校长那里，保护校长安全。”
宴弥没有迟疑的点下头，大义凛然的道：“我作为学校的一份子，理应为学校出一份力，维护学校安宁就是我的使命，职责所在，义不容辞。高主任放心，我一定会护校长周全，完成你安排给我的任务1
高主任有些触动，看着宴弥的眼神都亲近了几分，手掌按住了宴弥的肩，推心置腹道：“校长曾说过，你为世界做过巨大贡献，他很看重你。我信任校长，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我绝对不会辜负校长和主任的信任。”宴弥满脸坚毅。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平安归来1高主任立刻道。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真诚与炙热，好似已将职责化为了信仰，甘愿奉献出自己的光与热，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高主任心中稍定：上古凶兽去保护校长，稳了。
宴弥也很开心：保安队长，稳了。
站在通道入口，宴弥看着回到体育馆中，就开始四处奔走，指挥布置，安抚学生的高主任，真切的感受到他肩负的责任。
这份责任，让他心坚如磐石，不可撼动。
所以他从未怪过朝衡。
又是一道震耳的雷鸣贯入到体育馆内。
宴弥转身，正要离开，去校长那儿，这时，一道声音传入到宴弥耳中。
“高主任，我们班的雀灵希不见了。”
宴弥脚下一顿。
瞬间，许多与雀灵希有关的细节从宴弥脑中闪过，宴弥不由苦笑。